蝕骨的痛襲擊著全身上下,小小的身體承受著巨大的折磨,腦子好像要炸裂開來,兩個人的痛苦記憶疊加在一起,溪已經分不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她滿心縈繞著的都是恨、怒、怨!
溪猛然瞪大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前面,那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的佛洞,佛洞之中雕刻著姿態各異的佛像,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或慵懶的臥著,或勾唇淡笑,或威嚴,或慈愛……
溪癱坐在千佛洞前,望著百姿百態的佛像,目光呆滯,周身散發出一股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死氣,竟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活力。睫毛微顫,呆滯的目光有了些許反應,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動,從心底的聲音透過嘴傳達而出,「為什麼?為什麼?」
「為何不護夜家人?為何助紂為虐?」
「都說佛家是普度眾生!可是為什麼偏偏不度夜家人?為什麼,為什麼?」
……
「我是你們的親骨肉!我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
「既然給了我生命,為什麼不護我!既然把我生下來,為什麼不愛我?」
「什麼是親情?什麼叫做骨肉至親?什麼是母愛?什麼是慈悲?」
……
三天三夜,溪不吃不喝,不睡不動在千佛洞之前跪了三天三夜,腦海中不斷重復著這幾句話,不斷的質問著。而就在第四天,當第一道曙光突然從天而降,萬佛洞驟然被五彩光束照亮,洞中百態佛像慢慢刻印在溪的雙眸中。
哈哈哈——
溪霎時狂笑著,雙拳攥起,四個指尖都緊緊的按在斷掌的斷裂帶上,那麼的用力,好像要將五指擰成一個無縫石頭。
因著嘴唇突然張開,干涸的嘴唇滲出鮮血,染紅了溪的唇瓣,溪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身子搖擺不定,卻異常堅定的轉身,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走去。
不遠處,一位衣著僧袍的老者正淡淡的望著靠近的溪,手中的佛珠一顆一顆緩慢的走著,「看來,你已經想通了!」老和尚平和的對著溪說著,好像眼前的是個成年人,根本就沒有將溪當成一個三歲孩童。
溪臉色陰冷異常,冰冷的望著眼前的老和尚,老和尚臉上悲憫的神情和千佛洞中的百態佛像如出一轍,「想通?」溪喃喃自語,迷茫的看著眼前的老和尚,「什麼慈悲?」然而不等到對方的回應,溪繼續自答道,「慈與悲。願給一切眾生安樂叫做慈;願拔一切眾生痛苦叫做悲!」溪突然嗤笑一聲,臉上露出一抹極其譏諷的笑容。
慈悲?
那只是偽善者的借口!人心才最為變幻莫測!
什麼是佛,什麼是魔?
佛祖普度眾生,讓眾生月兌離苦難,可是為什麼世間還有這麼多的不平之事?
由佛度人,卻偏偏由魔度佛!
我要成魔,成為天下萬物不敢抗拒的惡魔,真正讓人聞風喪膽,讓鬼神恐懼!
帝王之氣從溪的身上釋放而出,來自地獄之中的黑暗席卷著四周,明明還是祥和的廟宇,卻因此籠罩上一層濃郁的低沉之氣。
什麼溪兒,什麼千金小姐?我只是我!我就是夜溪,我就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夜霸,我會讓所有欺辱我的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生不如死,什麼才是真正的死亡!
老和尚看著溪離開的背影,平靜的臉終于破裂,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懼意!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世人愚昧,世間將不再平靜!」老和尚嘆息的搖搖頭,望著夜溪遠去的小小的背影,又忽而笑了。
「師傅,您這是怎的了?」隨空追趕上來,看著老和尚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很是莫名其妙,「師傅,孩子沒了!」隨空急忙對著老和尚說道,「她,她,消失了!」隨空很著急。
老和尚看著隨空的樣子,又重新恢復了先前的淡定,「煞神也好,慈神也罷,終究都是她,主神歸位,如今徹底清醒,勢不可擋,勢不可擋!」老和尚抖了抖身上的僧衣,「隨空,老衲要閉關了,從明日起,關閉寺門,謝絕來客,除非老夫人親自登門……」
「師傅?」隨空擰著眉頭,他是來找孩子的,師傅怎麼又這樣了?「那孩童,孩童呢?」隨空大聲喊著,可是老和尚哪里還有身影?
隨空垂頭喪氣的走回去,而當進入門口的剎那,正見到一位三歲的女童,身上裹著一件僧衣,坐在椅子喝茶。
「你醒了!」隨空很高興。
……
「稀兒乖,馬上就要到家了。」女子坐在馬車中,摟著神色不耐的女孩,眼中滿是寵溺之色,「老爺,這次太可惜了,沒有見到隨緣大師,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大師看看咱們的孩兒!」女子撫模著另一側男孩的頭,眼中透出一股驕傲之色。
女孩撇著嘴,暗中朝著對面的男孩做了個鬼臉,「娘,那個地方好簡陋,屋子都好破,而且院子里都是一些野草,一點兒都不好看!」女孩抬頭看著女子,「稀兒再也不去那個鬼地方了,那里的和尚好無趣,而且,他們都不听稀兒的話!」女孩有些生氣的說道。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女子一听,哭笑不得,「那里是寺院,怎能比的上家里?」
「那里的和尚好像都看不起咱們,為什麼還要去?」男孩突然抬頭問道,「爹,娘,為什麼要去那個寺廟,又偏又破,人也不和善——」男孩撇著嘴。
女子搖頭一笑,並沒有將小孩子的言語記在心里,繼續與對面的男人講話。
很快,馬車緩緩駛入一處高門大宅。
豪門府邸,高閣亭台,到處都是大家手筆,郁郁蔥蔥的庭院,清澈見底的池塘,充盈著鳥語花香。湖旁的涼亭中,坐著一位老夫人,不怒自威的瞧著湖中的游魚,身旁跪著一位婢女,正回答著什麼。
「去了佛光寺上香?」老夫人扭頭,一雙眸子犀利的盯著地上的婢女,隨後擺擺手,隨隨即嘆了一口氣,「一個一個都不省心啊!」神色冷酷,「鄭嬤嬤,給我查,那賤人到底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