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南開著車,始終覺得身邊坐著一個異性,卻不說話,氣氛十分尷尬。倪小諾從在酒吧遇到那個男人之後,就一言不發了,坐在那兒一個人喝著悶酒,明顯看得出她不會喝酒,一邊喝著,一邊咳著,還笑著說自己都咳出眼淚了。那眼淚在于一南看來,可不像是咳出來的。這會兒倪小諾正撇著頭,呆呆地望著車窗外,于一南索性打開了收音機,想制造點聲音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其實失戀並不可怕,怕的是我們丟掉了自己,這位剛失戀的朋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畢竟遇到第三者是愛情最大的傷痛,一段7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實在是……」收音機里傳來情感節目主持人那溫柔的聲音。
「能不能換個頻道呀?」倪小諾幽幽地傳出聲音,臉卻仍然朝向車窗外,紋絲不動。
于一南趕緊換了個頻道,心想,這丫頭總算出聲了呀自己果然沒猜錯,那個男人一定是她前男友。
「太委屈,連分手也是讓我最後得到消息;不哭泣,因為我對情對愛全都不曾虧欠你;太委屈,還愛著你,你卻把別人擁在懷里……」
「咱能听點不委屈的不?」倪小諾擦擦眼淚,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于一南。
于一南瞅了一眼倪小諾,笑著說︰「行啊不過你這眼楮是不委屈,鼻子很委屈呀」
倪小諾這下發現只顧著擦眼淚,鼻涕忘記擦了,眼淚混著鼻涕流了出來,本來因為酒精作用而通紅的臉這下更紅了,她很不好意思地拿出紙巾捂住鼻子發出類似破布口袋撕裂的聲音。
于一南關掉了收音機,點開MP3,放起了音樂,是艾薇兒的《Everybodyhurts》(愛讓每個人都傷心)。听著這輕快灑月兌的節奏,那一句反復的歌詞「It‘sokayIt‘sokay」,似乎讓倪小諾心里受到了安慰,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前面那個紅旗超市門口停就好了。」一首歌的時間就到了,倪小諾忽然覺得住在市中心還是有好處的,這應該算這破房子唯一的優點了吧。
車停穩了,于一南擔心地看著她,關切地問道︰「你頭暈不?要不我送你上去?」
倪小諾連連擺手,笑著說︰「不用了,我沒喝醉的,我不會喝酒的,所以也不會喝多。放心吧,我自己可以上去。」說完,倪小諾推開車門走下去,她還不習慣有男人送自己回房間,況且還是自己的上司。
于一南突然想到了什麼,朝著車窗外的倪小諾大聲說︰「嘿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然後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原來他也可以笑得這麼可愛。
倪小諾听到這句話,也裂開嘴傻笑起來,使勁朝于一南揮揮手,轉身快步跑向家,于一南看著她的身影淹沒在黑暗中,然後發動車,開走了。
拐過了牆角,確定于一南看不到自己了,倪小諾又放慢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個人走在這樣漆黑的巷子里,初春的夜晚還是有點涼,她開始後悔為什麼不讓于一南送自己上樓呢?她想起了大學跟程爍租的那間小屋子,在學校的旁邊,樓下是一個網吧,網吧旁邊有一個狹窄得只能通行一個人的長廊。程爍每次都是先鑽進去,走在前面,然後把手背在身後,讓倪小諾牽著,倪小諾習慣只握住他的食指,碎步向前移動著。有時程爍會突然停住鬼叫一聲,然後飛快向前跑去,倪小諾就會被嚇得尖叫著緊跟上去,樓道間充斥著程爍得意的大笑聲。
而現在,倪小諾一個人走在漆黑的樓梯間,那孤獨和淒涼的感覺,就像一顆青檸檬,酸到骨子里了。一想到過去,倪小諾用力大吼一聲︰「啊」聲控燈亮了,連上一層樓的燈也亮了,看著被自己吼叫聲點亮的燈光,倪小諾得意地傻笑著,搖搖晃晃地爬到了頂樓,開了門,一進屋就作死尸狀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以前每次她逛街逛累了回到家也是這樣趴著,程爍就會來捏捏她的肩膀,一邊捏一邊說︰「這麼累干脆我們就不做飯了,出去吃吧?」「不要人家才從外面回來」倪小諾那時是恣意地撒嬌任性。「好吧,那我就去吃漢堡了哦?還有烤雞哦?」學生時代的他們沒那麼多錢經常去吃快餐,所以他們總是每周去一次,每次總會點漢堡和烤雞,漢堡是程爍愛吃的,烤雞是倪小諾愛吃的。「有烤雞呀?」倪小諾每次都禁不住這樣的誘惑,一听到烤雞她的聲音都變得女圭女圭音了。「嗯嗯那寶貝趕快起來吧,我來伺候寶貝穿鞋,來,再抱寶貝起來。走咯」程爍像爸爸照顧小Baby一樣把她翻過來,穿上鞋子,再把她拉入懷里,抱起來。兩個人就這樣高高興興地去吃烤雞和漢堡了。
倪小諾滿腦子都是回憶,回憶才尼瑪是把殺豬刀啊毀了夢想,殘了現實,傷了感情。就這樣當做自己喝醉了,不要再想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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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K仔眯起他那本來就很細長的單眼皮,打量著倪小諾臉上那雙眼袋,發出驚嘆聲,「你這眼袋跟機器貓的八寶袋有的一拼呀都裝了些什麼呢這麼有料?這也太凹凸有致了吧?可惜了這對大眼楮哦」經過昨晚的原形畢露,倪小諾身邊這群人搖身一變,人和嘴都變賤了,說起話來可比之前隨便多了。
「好吧,我知道,美女是睡出來的,這眼袋是衰出來的。」倪小諾苦笑著自嘲道,昨晚她可被回憶這把殺豬刀給狠狠屠宰了,已經遍體鱗傷了,又何必在乎這小小的眼袋?
于一南走過來,看了看她,微微皺了下眉頭,「你把昨天那個方案拷貝到U盤,再打印一份,跟我一起去見客戶。」
倪小諾心里暗自嘀咕,不是吧?沒看見我眼袋都長這樣了,還讓我去見客戶?這客戶跟他有仇呀?但還是趕緊把文件拷貝和打印了,跟在于一南身後,往停車場去。
一路上,于一南都面無表情的,還是那副撲克牌臉,冷冷的。倪小諾心想,昨晚遇見程爍那件事,他忘了也好,這種事情在上司面前總覺得很尷尬。倪小諾是個愛逞強的人,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風吹不倒,火燒不盡的野草精神,愛情是這樣,工作也是這樣。
車停在了一間小廠房旁邊,大門寫著「王大全食品有限公司」,于一南快步走在前面,倪小諾像個小跟班似的加快腳步跟著,她的腦中充滿了疑惑。這是一家專門生產面條的公司,王大全就是公司的老板,他們生產的面條叫「王大全面條」,可見這個老板有多自戀早在倪小諾來公司之前,眼鏡男小七就負責了王大全面條最新產品的系列包裝設計。就在這個星期于一南突然讓倪小諾也參與這個項目的後期設計,倪小諾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只叫她這個新手設計師來,她只是負責了其中的兩款包裝設計而已。
廠房旁邊有棟三層的小樓,是那種80年代的老房子,于一南和倪小諾沿著水泥樓梯走到了三樓的辦公室,那扇紅漆木門是開著的,里面坐著兩個男人正在聊天,一個大約30歲左右的男人站起身來問道︰「你們找誰?」
于一南站得筆直,禮貌地微笑回答︰「你好,我們是AMO廣告公司的,跟王總約好上午見面的。」
「哦,那你們坐一會兒,我去叫王總啊。」男子快步走出門。于一南坐在了沙發上,倪小諾也趕緊坐到旁邊。不一會兒,一個40來歲的男子走進了辦公室,尖嘴猴腮的,薄薄的嘴唇,穿著老式的黑色西裝,西裝口袋上還插著一塊手帕,這個王大全讓倪小諾不禁想到了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里的演員馮遠征,一看就是那種愛挑剔有潔癖的男人。
于一南禮貌地站起身來,招呼道︰「王總,你好。」倪小諾也趕緊站起來向王大全點頭致敬。
王大全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聲,然後旁若無人地一坐在老板椅上,點了支煙,吐了口煙霧,眯起眼楮說道︰「阿南呀,這個包裝時間拖得太久了吧?」
于一南輕咳一聲,微笑道︰「這套包裝我們早就做好了,只是發給王總這邊,總是沒回應,這賬也一直沒結……要不您先看看這方案?」于一南給倪小諾遞眼色,倪小諾趕緊把打印稿拿出來,正準備遞過去,王大全一抬手,發話了︰「賬沒結那是財務不在嘛稿子沒回應那證明設計還有問題嘛我看了這次的電子版文件,沒有達到我想要的效果嘛」
「不知道您想要的效果是什麼呢?這位是我們的設計師倪小諾,你可以跟她直接提出來。」于一南仍然微笑著,伸出右手介紹了倪小諾,倪小諾的臉上也立刻堆滿了誠懇的笑容。
王大全瞥了一眼倪小諾,不屑地說︰「新手哦?難怪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你們公司沒人了麼?干嘛找個新手來設計啊?」
這句話戳到倪小諾的自尊了,心底一股氣慢慢升騰上來,她的臉微微發紅,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眼里似乎有火花濺射,用力地咬字道︰「那您~想要什麼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