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蘇梅抬頭看去。
正是楊陽與黃立偉。兩人剛下公交，一邊走過來，一邊都在沖羅蘇梅笑。只不過楊陽一手捏著棒球帽、一手抓著瓶「激爽」，笑得有些訕訕；而黃立偉搭著楊陽的肩，笑得極為燦爛。
羅蘇梅莞爾，隨手把地圖遞向黃立偉︰「打發時間的。」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黃立偉這笑太假了，徹頭徹尾是地攤小販招徠生意用的，不是對要好的同學、對朋友的。
受楊陽牽連，黃立偉很久沒在羅蘇梅處得到好臉色了，當即驚了一下，手忙腳亂接了過去︰「哈，原來是地圖啊，呵呵。」
羅蘇梅好笑，並不接話。楊陽不知道說什麼。黃立偉自己也卡殼，只好大略翻翻地圖，沒話找話︰「這書還印得挺好啊。」
楊陽連忙附和︰「是啊是啊，是印得挺好。」
羅蘇梅無奈了，懶得說話。
幸而這時蘇勝海到了︰「上來，走咯。」
蘇勝海開的是商務車，錢虹和王晶晶已經在車上了。孫君坐在副駕駛上，見了羅蘇梅，沖蘇勝海笑道︰「我去後面吧，讓你表妹坐前面。」話是這麼說，卻只是開了副駕駛的門、人沒動。
這種事遠不是第一次了。蘇勝海眉頭輕輕一皺，旋即又展開，一言不發、直睨孫君——讓啊，你讓啊，你倒是讓啊
孫君臉上的笑容就掛不住，轉而看向羅蘇梅，目光錯也不錯︰「梅梅來，來坐前面。你們兄妹兩個也有好幾周沒見了吧？正好說說話。」
換「上輩子」，羅蘇梅肯定連聲道「不用」，說一些「嫂子你跟哥哥坐前面才登對」之類的話；但現在，羅蘇梅壓根懶得應付這種假客氣、偽人情，兩手往口袋里一戳，直接走了過去︰「好啊。謝啦。」
蘇勝海「噗」一聲失笑，幸災樂禍斜了一眼孫君的臉色，哼著小曲轉開臉、看馬路對面的長腿美女去了。
王晶晶也是一樂，馬上低頭玩手機。錢虹好笑了一下，繼而猶豫著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見蘇勝海的樣子，略一斟酌，仿佛沒看見一樣，跟著玩起了手機。楊陽和黃立偉無語對看一眼，楊陽拿過地圖煞有介事看了起來，黃立偉也就一起看、不說話。
孫君臉色變了數變，見羅蘇梅壓根沒有給台階的意思，無法可想，只得恨恨下了副駕駛座。
羅蘇梅徑直坐上去，摜上了車門。
蘇勝海笑意還沒褪盡，一邊打方向，一邊輕聲問羅蘇梅︰「怎麼了，今天終于不跟她客氣了？」
羅蘇梅嘆了一口氣︰「不客氣了。老這樣，膩。」
蘇勝海失笑，又無奈搖搖頭︰「連你都膩了，那我呢？我每天對著，就差跳河了。」
「你會游泳，想跳就跳吧。」跳河又不是跳樓，有什麼不可以找個好水段就好。
羅蘇梅真心這麼想，蘇勝海卻是听得無語苦笑︰「小沒良心的。」
羅蘇梅就又安慰道︰「今天我這樣一來，下次她應該不會了。」
蘇勝海琢磨了一下，不抱指望︰「但願如此可照我看，只要有別人在一邊，她肯定要做做樣子——當別人都是傻的、都不長眼楮」說到最後一句，十分厭惡。
羅蘇梅听得微微一怔，意外之下，側頭端詳了一下蘇勝海。
看這樣子，「上輩子」的時候，不管孫君是不是被迫，在她出賣蘇勝海之前，這兩個人的感情，已經出了問題了……
……
「看什麼？看你哥帥啊。」
「好像有根白頭發。」
「唉，難免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怎麼會？」
「同行太多，加上這幾年經濟不怎麼樣，訂單比以前少，利潤比以前薄。要是設備升級呢，投入太大，回本得好些年，偏偏眼前這情況，以後的事很難說，而且通脹厲害，銀行貸款還是難，自己攢錢又很不合算；不升級呢，產品跟不上別人的，單子更少、利潤更薄。」
「那怎麼辦？」
「先換一小部分試試；錢也不能存銀行，買成商鋪。其它的看看再說，能做就做著，畢竟廠子里一千來號人吃飯，不是說關就關的。」
「真要關了遣散，也得一筆大費用。」
「是啊。做了五年的電工，三千塊一個月，得一萬五，這個差不多是平均數。資產說著好听，設備真要賣了，質量倒是過硬，用著沒問題，但已經快淘汰了，所以價錢好不了。算下來，廠房要是找不到下家、轉不出去，還得自己掏錢。」
羅蘇梅點頭︰「都不容易。」
蘇勝海只覺找到了知音︰「那是也只能跟自己廠里的人比比。累其實一樣累。但一個電瓶車，一個——」一拍方向盤，「能開這個」
錢虹插嘴︰「當老板怎麼會累？有業務就好了呀，舒舒服服歇著，工人會給你做。」
「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原料要采購、質量要把關，事情多了」蘇勝海大不贊同，「還有政府那些人，不塞飽總要找你麻煩。以前還能直接上紅包，現在紅包他們不敢拿了，要打通宵麻將，輸錢輸過去我槽還不如別反腐。」
羅蘇梅曾經在《身臨奇境》里也談過許多買賣，不禁深有同感︰「生意難做。」
而且，「上輩子」的時候，蘇勝海之所以會在《身臨奇境》中花費許多精力、下了大把力氣，就是因為廠子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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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原先的安排是去水上游樂場。這邊七個一起，那邊余志恆自己開車過去。
結果剛經過麥德龍，在十字路口吃到了一個紅燈。
蘇勝海踩下剎車等；等了沒幾秒，察覺不對，伸長脖子看前面左右走向的交叉馬路︰「他們也不走？」
羅蘇梅微微一笑︰「兩邊也紅燈了。」
「啊哦？」
「是啊，全紅了」
黃立偉模出手機，擠過楊陽探到窗邊︰「拍照拍照。趕緊的」
楊陽、王晶晶听了一樂。
周六上午，這一段路不算繁忙，所以路口沒有協警值班。行人、電瓶車等了一小會兒，亂哄哄開始穿行。機動車反而顧忌多，何況人行道上人流、車流一起來，也沒法走了，除了右拐彎的緩緩往前，其余都困在原地不能動。
蘇勝海模出手機鍵入「122」，眼角瞥見並行車里的司機已經撥通了電話，再看看周圍還有人在打，又退出來了，百無聊賴點著方向盤等。
黃立偉拍完了照︰「紅綠燈會壞我見過，但那不是接觸不良、暗掉一盞嗎？壞成這樣的，還真沒見過。」
錢虹不耐煩︰「哎喲，交警都干什麼去了，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王晶晶看看外頭馬路，聳聳肩，盡情伸了個懶腰，往椅背里一倒︰「沒事，這車這麼好，坐著挺舒服的。」
蘇勝海听了這句，微微一笑。
孫君從後視鏡里看到了蘇勝海的笑意，別有所指地恨了一句︰「今天真倒霉」
蘇勝海回了孫君冷冷一眼。
羅蘇梅壓根沒在意，只是靜靜地等；待到第一批白光扁球從天而降，立馬指去︰「看」
「外星人？」
「ufo？」
「不是吧」
「天哪」
「我肯定眼花了。」
「他們……來干什麼？」
蘇勝海沒吭聲，怔然呆了兩三秒，一把推開車門下去看。
「阿海」孫君害怕地叫了一聲，追著蘇勝海下了車，偎過去、摟著蘇勝海的腰、臉往蘇勝海胸膛前一貼。
羅蘇梅饒有興致地看戲，瞧到這里，莞爾一樂——在她眼里，孫君這一番做派，有四分是真的害怕，還有六分卻是在表演，都有幾分在舞台上的味道了。
蘇勝海看見了羅蘇梅幸災樂禍的笑，嘴角沒好氣一扯，白了羅蘇梅一眼；而後蘇勝海低頭看看孫君，雖然神色無奈又不耐煩、動作也慢了一拍，但到底還是摟住孫君拍了拍。
余下的人紛紛跟著下車。唯獨羅蘇梅沒有——羅蘇梅開了天窗，踩上椅背、兩手一撐，直接就上到車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