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在瞬間炸開燒毀了秋睿武的理智,腦子里有股沖動要將霽雲老者撫模于倚輕臉頰的手砍斷,貼上粉軀的身子切爛,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看不清他死後的模樣,辨認不出來他的身分!
「你怎麼會在這?」霽雲老者訝異的問。
對于自身武功的自信,讓他不認為需要對秋睿武有多少防備,但本來應該已逃出山莊的人,竟會出現在于倚輕的房中,難不成他們根本尚未逃出去,是莊內的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給了秋睿武機會來此帶于倚輕一塊兒走?
可惜啊可惜,任他們計策再高,也料不到他會在此時出現在她房里吧?就這麼剛好,讓他可以直接將人擒拿起來,而且這次,可不是隨隨便便丟入牢中即可,至少要使用千年寒鐵鏈將人給鎖起來,也不用等成完親才處決,反正他今晚就要洞房了,一切可以從簡。
「我來帶她走,放開你的髒手!」銳利劍鋒狠戾指向霽雲老者,殺氣溢滿整間屋子,就算未學過武的于倚輕也因此驚得一時之間無法動彈。
她更訝異的是他竟然會想來帶她走!
這怎麼可能?
他若願出手救弟弟月兌險,她就已是感激涕零,其他的,不敢要求太多,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願意回來帶她,他明明氣她氣得緊啊!
「哼!」霽雲老者轉過身來,將于倚輕拽在背後,儼然保護者的姿態,讓秋睿武更是有氣。
他是她的保護者?哈,她的身子早就屬于他的了,她的人是他的了,這個保護者更該是他,臭老頭休想跟他搶!
「你想帶她走?」霽雲老者輕挑眉,毫不動氣,顯見壓根未將他放在眼匠,「門兒都沒有!」
于倚輕的高度僅矮霽雲老者些許,她瞪著他的後腦勺,心想這男人將他們的村落害得好慘,原本是個自給自足的富裕小村,自從這個自稱「山神」的男人帶著眾弟子來到霽雲山定居後,村子就陷入水深火熱的生活當中,每年必有對父母得忍痛送走一名芳華正茂的女兒,將她的青春與人生葬送給此名自封為山神的男人……
不,他根本將自己當皇帝了!
這樣自私、殘暴又性好漁色的男人,怎能讓他繼續留在世間,危害眾人!
「沒門?」秋睿武哼笑,「那我就自行打扇窗!」
他揚起劍,霽雲老者則擺出對陣架式,驗不足的後生小輩放在眼里。
唇邊揚著輕蔑的冷笑分明未將經他的弟子沒一個得他真傳,武功平平,但他這個師父可是高深莫測,秋孟官的後人若太輕敵,就別怪他替他送終!
霽雲老者全神貫注,凝聚真氣于掌心,打算以最短的時間將眼前的小輩解決,繼續他的溫柔香夢。孰知方要發動攻勢,頸側猛然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吃驚的抬手撫向痛處,他的脖頸上,就插著一根簪子。
「你……」霽雲老者吃驚的瞪著行凶的小女人。
他萬萬沒料到,這手無寸鐵、半點武功都不會的女人竟然趁隙傷了他!
他惱怒的一掌打中她的胸口,于倚輕頓時被打飛,他怒追而上,欲再打第二掌直接捻熄生命之火時,秋睿武已沖來強硬的擋住霽雲老者的掌勢,雙掌踫上的剎那,秋睿武被震開,而霽雲老者則只倒退了一步,明顯看出兩人內力的強弱。
秋睿武不管身受之內傷,旋身先將于倚輕帶來角落,預防兩人對打時,又再次被傷。
「你何必出手?」秋睿武氣急敗壞的低喊。
她沒學過武,無任何內力護身,這一掌恐要了她半條小命。
于倚輕只覺喉頭涌上腥甜味,順勢「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暗紅的血色襯得小臉更是蒼白。
「你先坐著休息,等我殺了他之後,再替你療傷。」
「等等……我傷他之處,是我當大夫的爹說過的人體致命傷,只要拔掉那根簪子,或是在那個地方補上一刀,他體內的血將會如泉涌般噴出,他的命是救不回來的!」于倚輕拉住他的袖子,艱困的極力保持聲線冷靜,像是在指導秋睿武,其實每一字都是故意說給霽雲老者听的。
果然,霽雲老者一听到于倚輕的話,臉色大變,手撫向頸上插簪處,那兒本該有條明顯跳動的血脈,這會竟十分詭異的突起,還有些腫脹,他幾乎可以感覺到,血流正在那積聚,就要乘隙沖出。
「你會……贏的……」于倚輕虛弱的喘著氣說,「我們村……會……會得救了……」
「你別說話了。」她氣若游絲的模樣讓他心驚。
她要死了嗎?
她會死嗎?
平常與她拌嘴吵架時,那些不經意掛在嘴上,與玩笑沒兩樣的不吉祥話語,在這個時候,讓他不寒而栗,全身抖顫。
他根本不在意她,她死活都與他無關,但為何她真的要死了,他竟戚到恐懼?
他這一輩子,從不知恐懼為何物,卻在一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
黑血不住的自她口中嘔出,雙眸卻是異常晶亮,「求你……最後一個請求……幫我……殺了他……」
「不是最後一個!」他厲聲大吼,「不是最後一個!」
「答應……我……」
「我答應你。」他徒勞無功的想抹掉她不斷嘔出的血,「我答應你。」
「謝……」水眸無力的閉上。
「于倚輕!」他雙目瞪突,渾身冰冷,「你給我醒來,于倚輕!你不醒我就不守約,听到了沒!」
「混帳東西,敢傷我,我要殺了你!」霽雲老者惱火的舉掌再度沖來。
「不準你踫她!」秋睿武紅著眼,眼神狂亂,抬劍擋上掌勢,大吼一聲,硬是將霽雲老者推開。
霽雲老者難以置信秋睿武竟有足夠的力量將他推走,難道是因為頸上的傷讓他功力大減?
然而,他還來不及思考出原因,凌厲的劍光朝他突刺而來,每一下都瞄準致命傷,每一下部帶著置人于死地的殘暴,他本該沉著應戰,卻被秋睿武過度濃烈的殺氣所影響,迎戰的招式顯得有些慌亂。
他不可能輸這個後生小輩,可為何此時的秋睿武,武功竟比昨日下午還要來得高強?這是怎麼回事?
曉得致命處被傷,隨時有生命危險,霽雲老者下意識護著頸子的傷勢,千方百計不讓秋睿武有傷他的機會。
只要讓那根簪子繼續維持原樣,插在頸子上,待他打贏再去找大夫醫治,絕對有辦法救回來的。霽雲老者如此深信。
他太過于護著頸傷,加上對手明顯變得更強,反而讓他的攻擊變弱,也讓其他部位出現明顯空隙。秋睿武很快的發現這點,他假意全力攻擊他的頸子部位,在對戰數百招後,終于讓他找著機會,一劍穿過霽雲老者的心髒。
「下地獄吧!」長劍刺入,抽出,鮮血隨著長劍的動作泉涌而出。
甩掉劍身上的鮮血,他朝著捂著心口處,腳步踉蹌的霽雲老者咬牙道,「會讓鮮血如泉涌般噴出的地方,可不只一處!」
「你……」霽雲老者不支雙膝跪地,掙扎著還想抵抗,秋睿武揚手剁掉了他的頭,下手毫不遲疑。
他雖然贏了,但霽雲老者畢竟不是泛泛之輩,他贏得驚險,身上傷處無數,可他無暇細管,拖著受傷的腳,將躺在地上的女孩抱起。
「你還活著我知道,你的心還在跳,給我醒來!」他連忙在人中穴、合谷穴、涌泉穴等各處救命穴道施勁按壓,掌心再貼上心窩處,注入內力,于倚輕沉寂的眸終于動了下,緩緩張開。
「你……你受傷了?」他的模樣看起來好狼狽,一點都不瀟灑從容,一點都不像她認識的他。
「這點傷不礙事,幾天就好了。」他略顯粗魯的抹掉自額際流下,遮掩視線的鮮血。
他的傷不過是表面,真正要令人擔心的,是她。
「山神……霽雲老者呢?」她問。
「他死了。」
「真的?」他當真殺了他?
「他的武功遠高過我,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若不是你暗傷偷襲,又使用心理戰術,我應該還是殺不了他。」他頓了下,「你就算要死了還是那麼奸詐狡猾。」
「呵……」她揚唇無力的笑,「那好……那我可以瞑目……」
「我沒準你死!」不準說出「瞑目」兩字!
「這你沒得……決定……」
「我不準閻羅王收你,他就不能收,否則我就下地獄砍死他!」他不希望她死。有了這項認知,她就心滿意足了。
至少,他並不嫌惡她。
「謝……噢!」又是一口黑血噴出。
「別再說話了。」他在腰間找著救命瓷瓶。
「又要找……活血化淤……的藥嗎?」
「你這個時候吃活血化淤的藥是想死嗎?」他身上備的可不只一款藥。
好不容易找著他要的瓶子,拔開瓶塞,將藥倒出來後,全數塞入她的嘴。
「不準吐出來,吞進去!」他厲聲命令,嗓音粗嗄。
「唔……」她無法自主吞入藥丸。
秋睿武見狀,指月復輕壓兩邊喉側,帶動藥丸滑入月復中。
「這是可治療內傷的藥,只要我再用內力幫你將藥效推開,加速吸收,你就不會死了!」至少要將她的一口氣吊著,送到她不知是真郎中還是江湖郎中的父親手上救治。
他將她拉坐在地上,縴弱的軀體無法支撐,只能軟軟靠在他身上,他只好用著舊方法,一手繞過胸前扣上另一邊的縴臂,僅用單掌傳輸內力。
他沉著氣,滿頭大汗的叮囑自己千萬不要急進,她受不住任何強烈的外力,此刻的她比瓷瓶還要脆弱……
他將內力緩緩的,以最溫柔的方式,輸入她的體內……
于倚輕悠然醒轉時,眼前的景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連低頭注意她狀況的男人都是她認識了十六年,絕對不可能錯認的父親。
「爹!」她驚愕起身,一時之間頭暈目眩,只好再躺下,「我在哪?」
「你回家了呀,孩子!」女兒終于醒來,于老爹開心得眼眶微濕,「是秋公子他們將你背下山,回了家,我還听說了你們這一陣子發生的事,從此以後,咱們村子就能繼續過著安和樂利的生活了。」
山神已死,樹倒猢孫散,秋睿武為防其弟子或手下在風頭過去後,又出來自號「山神」,剝削小村,故趕盡殺絕,一個不留,霽雲小村終于恢復過往的平靜生活,再也不怕生命與生計受到威脅了。
她竟然已回到家了?
她是昏睡了多久,怎麼對于過程渾然未知?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坐在床沿的于老爹望著女兒仍慘白的唇,憔悴的容顏,心疼的說。
據說她身受重傷,是秋睿武用盡全力才將她自鬼門關救了回來。命是保住了,不過還得花很長一段時間,靠珍貴的藥物與靜養來調養身子才行。
于倚輕輕輕搖了搖頭,「姐姐她們呢?回來了嗎?」
「她們還在霽雲山上。」……
「為什麼?」于倚輕大吃一驚,「不是已經殺了山神……殺了那個假冒的山神,為什麼她們還不回家?」
于老爹笑道,「假山神凌虐勒索了咱們十年,那山莊內可是藏了不少金銀財寶,你姐姐她們跟村里的人正忙著將財寶運送下來,有了這些錢,咱們村子就可恢復昔日榮景了。」
「那太好了。」走這一趟,差點丟掉小命的危機,都有代價了。
「那……那秋公子他們呢?」她終于忍不住問了心中最牽掛的那個人。
「他們把你送下山後,就走了。」于老爹低聲回道。
「他……他們沒等我醒來?」就這樣走了?
于老爹搖頭,「我們是希望他們能多留幾天,讓我們好好招待,感謝他們的大恩大德,不過他們堅持要走,我也沒辦法。」連最後一聲道別都不願讓她說嗎?
她抿緊唇,強忍欲淚的沖動。
曾經,當他沖回來救她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是有那麼一點點在意她的,不是真心希望她與山神成親,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他連道別的機會都不肯給,連讓她好好再看他一眼都不準,那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男人啊……
「女兒,」于老爹遲疑的端詳女兒明顯不霽的臉色,「你該不會喜歡那位秋公子吧?」
秋公子是個人中豪杰,喜歡他沒什麼不好,可看人家走得行色匆匆,毫無留戀,若女兒真是喜歡上對方了,只會淪落心傷一途。
身子都受重傷了,若連心都傷了,他這個當人家爹的,可是會心疼與不舍的啊……
「爹,您別開玩笑了。」于倚輕尷尬一笑,「秋公子……我跟秋公子不過萍水相逢,只是他這次幫了我們大忙,我很遺憾未好好謝過他而已。」
「真是這樣?」他怎麼覺得尚有內情?
「真的只是這樣。」
「是嗎?」于老爹笑笑,不再追問,「你再躺著休息,我去熬點粥給你喝。睡了這麼多天,必定餓了吧。」
「我睡了多久了?」
「半個月了。」
「這麼久了?」她一直昏迷不醒,那只想尋找名俠奇士學武的男人,必定也沒那個耐性等她醒來吧。
「我是真的餓了,麻煩爹幫我熬點粥。」
「好。」于老爹離開後,于倚輕所有的強力克制在剎那間決堤崩潰。
雖然明知他性子,但至少……至少給她說一句再見的機會啊,何必連這都不給呢?
她就這麼……這麼不值得被放在心上?
但她似乎有印象他在她身受重傷時,拚了命的將她救回來,怎麼連等她醒來卻不願意?還是說,那只是南柯一夢,真實的現實就是,他一完成他的約定,就迫不及待繼續雲游四海找他的武功絕學去了,而她,不過是天邊的一朵雲,飄過之後連影子都未留下。
可是他卻是牢牢的印在她心上了。
時光匆匆,很快的,距離他們殺了假山神回來,已過了兩個月時間,于倚輕的身體也已經康復得可以下床走動了。
只是那一掌受的傷太重,咳嗽成了痼疾,稍微受點風吹就發燒,活動時間稍久精神就難以負荷,所以天氣漸冷後,她就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坐在窗前,透過窄窄的窗縫遙望遠方,望著樹林里昂揚挺拔的大樹,她想她這輩子大概再也無緣爬上樹,像以往一樣,跟個猴子般靈活飛躍了。
她心底很清楚,這三天兩頭就發燒生病、咳嗽不止的虛弱身子可能無法再撐多久了。
救了村子,心底已無遺憾,但她還是常忍不住會想,如果可以再看到他一面,不知有多好。
但他不會再來了,因為這里沒有他向往的武學大師,沒有稀世的武功絕學。
這兒,沒有半樣使他戚興趣的物事。
「咳……咳咳……」胸口忽地一悶,她又忍不住咳起來。
「倚輕,你還好嗎?」听聞咳嗽聲,于倚縴連忙端水進來。
于倚輕接過杯子,道了聲謝,「還……還行。咳咳……不礙事……」
「先把水喝了吧!」于倚縴催促。
喝了幾口水,並不能帶給她多大的舒緩,只是咳嗽的頻率會少些,不那麼痛苦罷了。
于倚縴輕撫著妹妹的背,替她順氣,掌心滑下,滿掌都是嶙峋的脊椎骨,不見幾兩肉,瘦弱得令她忍不住眼眶微紅。
她的妹子,救了她以及其他女子的命,也救了村人的未來,可自己卻是命不長了。
她偶爾看到父親坐在角落里偷偷的拭淚,暗惱自己身為郎中,卻無法親手救治自己的女兒。
其實倚輕不是沒得救,只是太難、太難,難到幾乎與絕望無異。
暗中拭掉頰上的淚,她拿過妹妹手中的空杯,「我再幫你倒杯水來。」
「謝謝姐姐。」于倚輕縮回床上,拉起被子蓋住身子。
于倚縴再倒了杯水進來,交到妹妹手上時,自村子入口方向突然傳來急奔的馬蹄聲,馬奔跑的速度太快太急,讓人心頭不由自主的浮上不祥預感,于倚輕好奇的抬頭,往窗口望。
「我去看看。」于倚縴走出房間。
因怕于倚輕吹到風著涼,身子骨更弱,故她房間的窗幾乎封閉,僅留一條約掌心寬的縫讓空氣流通,所以很難瞧清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好一會,于倚輕判定這馬蹄聲是往她家方向而來,心上不由得擔憂,該不會是發生什麼大事了,所以才催馬催得急。
果然,那高大的黑駒一到家門口,就轟然一聲,精疲力盡倒地不起。
馬匹上的主人利落的跳下,姿態優雅從容。
「你是……」于倚輕听到姐姐的驚訝抽氣聲。
是熟人?
從窗口怎麼也無法瞧清楚門口的動靜,更別說馬摔地時揚起的煙塵遮蔽了視線,為滿足好奇心,于倚輕索性披了外袍踏出房間,並不忘謹慎的將口鼻掩好,以免吸入煙塵,晚上就不用睡了。
人才走出,就差點與急步進來的人撞個滿懷。
一時未有防備的她踉跆的倒退一步,險些摔倒。
「小心。」
雙肩被緊緊握牢,而那嗓音……那嗓音……她難以置信的抬首,「是你?」
她在作夢嗎?否則他怎麼會出現在她家?
「少爺啊!」外頭又是一陣奔騰馬蹄聲,「你等等我啊,少爺!」
那聲音是……秋風?!
所以眼前的他,真的是他?!
「是我。」他頓了下,「我回來了。」
剎那間,她熱淚盈眶。
他說——
我回來了。
他不是不告而別,不是棄她而去,他……他回來了!
「你好些了嗎?」秋睿武關心的打量她的臉容。
她是清醒了,可以走動了,不是他離開時那不省人事的瀕死模樣,但她的樣子看起來並未好上多少,人更瘦、神色更憔悴,處處可見病痛折磨的痕跡。
他的胸腔不由得一陣緊縮,心髒發疼。
「我……咳咳……好多了。」
「你爹指定的稀世藥材我拿來了。」長指揩掉粉頰上激動的淚水,「我說過了,我不準你死,我一定會讓你活得好好的。」
他不是走了,是為她尋藥而去?
她難掩激動的將額頭靠上他的胸口,「我以為,你走了。」
「我是走了,因為你爹指名只有一些藥材救得了你。我這兩個月四處奔波,賣盡秋劍山莊的面子,才終于湊齊。」未說的是,為了逼父親將珍藏的千年靈芝拿出來,他答應明年參加華山論劍——雖只願參加一回,但也夠父親欣喜的將靈芝交予他。
「你為了我?」他不是去找武功絕學?不是去拜師學藝?他是為了她而忙?難以置信的水眸欣喜光芒綻放。
「不然是為誰?」他橫眉。
「我只是……」不敢相信。
「少爺啊!」秋風披頭散發,一身狼狽的沖進來,「我終于追上你了,我的顛得快開花了。」他邊抱怨邊揉著發疼的肉。
「秋風。」于倚輕歡悅的喊他。
「于姑娘,你好些了嗎?」秋風端詳,蹙眉,「好像進步得不多啊。」比他們離開時沒好上多少。
「把藥材交給于老爹。」秋睿武將身上綁得緊緊的布包解開丟給秋風。
「我這就去!」秋風立刻退出房間,詢問一旁的于倚縴,「你爹呢?」
「他在何叔那,我帶你過去……」
「先坐著吧。」秋睿武扶于倚輕到床上坐下。
「我這次來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拿藥材過來,一是等你好得差不多,可經得起長途勞頓時,帶你回山莊。」「回什麼山莊?」水眸訝抬。
「當然是秋劍山莊。」不然還有哪個山莊?
「為什麼?」他的意思是要帶她回家?
「因為你是我的女人,當然要跟著我。」他理所當然道。
他要把她放在看得見的地方。
這女人跟個猴子似的,只要一不注意人就不知會溜到哪去,如果可以綁上鎖鏈,他一定會去打一條!
「我是你的……」女人?!
「莊內有人服侍你,什麼亂七八糟的藥材也比較好要到,才能完全康復得跟以前一樣。」趕路趕得口渴的秋睿武拿過她手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你要娶我嗎?」她直截了當的問出心底的疑惑。
他差點嗆到,因而臉容通紅。
「你要娶我嗎?」
「你有必要問兩次嗎?姑娘家不是應該矜持?把這種話說得如此大剌刺,你不會臉紅啊?」反而是他覺得臉發燙了。
「有什麼關系,我跟你一向有話直說。」夫妻之實都有了,何需假客套。
「咳……」他人好好的,卻咳了起來。「對,我娶你。」
「為什麼?」不喜歡受拘束的他,為什麼會興起娶她的決定?
「因為秋風說我佔了你便宜就得負責任。」負責任……麗眸中的光芒隱退。
「那我允許你不用負責任。」
與其被他帶回山莊,只能望著心與她仍如天地相隔般遙遠的他,那倒不如讓她一個人在熟悉的村落里待著,假以時日,她就可以將他忘記……或許……或許只要再給她一段時間,她就可以忘了曾經有這樣一個讓她魂縈夢系、牽掛心痛的人,就不會再難過、再痛苦了。
「你說什麼?」她「允許」他不用負責任?這什麼鬼話?
「我不是沖動行事,一切的後果我自個兒全權負責。你替我殺了假山神,我沒有什麼可以道謝,要不等來生,我替你做牛做馬報答。」反正來生不記得前世,就算辛苦的做牛做馬,也比不過心上不被關注的疼痛。
他定定瞪著她,「你若真死了,一定只有那張嘴爛不掉。」
「你何必講這種不吉祥的話?」要詛咒她死,又何必回來?
「你能不能就這麼一次不要惹我生氣?」
「我是就事論事,更何況你不是早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想……」她無措的攪扭雙手,「去住一個跟冷宮無異的地方。」
「冷宮是什麼?」這詞他有印象,但不記得那是啥。
「就是皇帝打發被冷落的後妃居住之處。」
「我把你冷落了,晚上誰陪我睡覺?」是他住冷宮吧?
「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那個『她』啊,在歡愛一事十分厲害的那個『她』啊,有她陪你,哪需要我。」她不自覺的賭氣道。
她很感激他為她做的一切,但她也想自私點,不想孤身去住在一個淒清寂寥,孤獨寂寞的地方,除了影子,無人與她相伴。
「她?」歡愛一事十分厲害的她?誰啊?他不懂。
她點頭。「就是她。」秋睿武倏地恍然大悟她的啞謎,「你說她?」
「對。」就是她。
「我娘在我十八歲那年,為我破童子身的那個鴇子?」
「鴇……子?!」她有沒有听錯?
鴇子不是妓院的妓女嗎?
「我娘在我十八歲那年,擔心我只熱中學武,對女人沒興趣,連未婚妻都不要,故找了個鴇子想讓我開竅,卻功虧一簣。」
原來「她」是鴇子?不是他喜歡的人……
等等,未婚妻?
「你有未婚妻?」說到底,他還是別人的?
「她已經是我弟的妻子了。」
「你的未婚妻變成你弟的妻子?你弟弟奪人所好?」這是兄弟因為一個女人隙牆?
「不,他幫我解決麻煩。」他樂得雙手奉送。
「你未婚妻是麻煩?」
「我不想娶她,她卻一直糾纏,當然是個麻煩。」她啞口無言。
「我不跟你羅唆這麼多了,你要做牛做馬就這輩子來做吧。」
「你願意娶我?」不願意娶未婚妻卻願意娶她?
「你要我說幾次?」怎麼這麼羅唆?
「如果你跟你未婚妻亦有過夫妻之實,那你也會娶她?」
「我跟她之間很清白。」連踫到手都沒有!
「我是說如果。」他也會「負起責任」嗎?
「沒有如果,沒有就是沒有,你是怎樣?受了個傷,越來越羅唆了,反正你得跟我走就是了,不管我走到哪,你都得跟著。」他面色非常不耐,大有她再敢羅唆下去,就拿條繩子將她五花大綁,直接丟上馬帶走。
不管我走到哪,你都得跟著。她用力咬緊欣喜的唇,淚珠兒不爭氣的掉。
她的小臉還是蒼白,嘴唇干澀都裂了。望著她憔悴的臉容,他回想起自己當初是費了多大的力氣,用掉大半內力才將她拉出鬼門關。
在那個時候,他就決定,這個好不容易被他救起來,牙尖嘴利奸詐狡猾勢利現實的女人他要了。
這是屬于他的,誰都搶不走,就算是閻羅王也一樣。
他低首,舌尖濕潤她的唇瓣,她有些嬌羞的回應。
「我娘問了我句話。」他在柔磨芳唇時忽地說道。
「什麼話?」
「問我看上的姑娘是怎樣的性子。」當他說明他準備成親時,母親那天崩地裂的震驚神色,跟耳聞帝王駕崩沒兩樣。
他要娶妻有這麼稀奇?思,好像是滿稀奇的。
「你怎麼回?」她好奇的問,更想知道在他心中,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說,她是全天下最伶牙俐齒狡猾奸詐勢利現實未達目的不肯罷休無所不用其極的強盜。」
「你這麼說我?」她竟沒半點好處?
「我娘問,這樣的姑娘你還要?」她繃著不悅的小臉等下文。
「我回,不是這樣伶牙俐齒狡猾奸詐勢利現實未達目的不肯罷休無所不用其極的強盜,我還真沒興趣。你說這兒子是不是怪胎?」
「你在開玩笑?」他竟然會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他從不開玩笑。
「我是個武痴,同時也是個怪胎,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莞爾一笑,嬌羞的說,「那我告訴你,我喜歡上你是什麼時候,就是在……」
「你喜歡我?」他忽然可以理解為什麼母親听到他要娶妻時,是一副天將滅亡的吃驚模樣,因為此時的他亦是如此震驚。
他從沒想過,她會喜歡他。他只是想,他要她,所以他帶著藥材回來,他要她,所以他要帶她走。說實話,他還真沒考慮過她的想法或是願不願意。
沒辦法,他就是這麼自我的一個人。
「我不喜歡你,怎麼可能主動獻身。」她可沒偉大到那種地步。
「你是為了村子。」他一直未忘她的初衷。
「也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他被她蒙了?
「你果然非常的……」「奸詐卑鄙狡猾。」她柔笑吻上又好氣又好笑的男人的唇。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