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來庭樹有鳴禽,紅綠扶春上遠林重生之悠哉人生。忽有好詩生眼底,安排句法已難尋。」耳盈鳥語,目滿青枝,綠紅相扶,異馥誘人。春水初生,乳燕始飛,蜂兒采花釀蜜,魚兒擁鉤覓食。
方默南沒有看向韓兆頎,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大好春色。遠處低矮的山脈進出淡淡地微風里能看見桃花隨風搖曳,似乎還能聞見桃花的甜香,偶爾一兩片綠葉,已經冒頭,春天已經到來。
而韓兆頎原本還有些緊張,怕她詢問愛人的臉上是怎麼回事?見她什麼也沒問,漸漸的放松了下來,自顧自地躺到了搖椅上,仰望著瓦藍瓦藍的天空,雙手自然的放在扶手上,吱呀吱呀地搖了起來。
四周一派靜謐無聲,風吹過樹枝的嘩啦聲和搖椅搖動的吱呀聲唱和著,顯得安靜詳和。韓兆頎的臉部表情柔和了不少,漸漸也撤下心房。
汪婷給臉部上完藥,悄悄地走了回來,坐在韓兆頎身側,誰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這鳥語花香,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致,感覺心境通透了不少,使人舒心愜意。
韓兆頎坐直了身子,緊蹙著眉頭,也許是這氣氛太好,也許是壓抑太長,他慢悠悠地說道,「我是第一批進入南疆戰場的,當時我所在的偵察連深入月復地執行任務,年輕小伙子,熱血沖動,對戰場上的一切有些期待,甚至隱隱有著興奮的感覺,進去的時候很順利,一路避開阻礙。數次與敵巡邏的小股部隊擦身而過。在休息的時候總是處于半睡半醒之間,神經繃得緊緊的。特別是夜晚,越軍特工和散兵活動的厲害,萬一被敵人模了到。就完蛋了。精神高度的緊繃中。」他的嘴哆嗦了哆嗦硬聲又道,「那是清晨時分,有著薄薄的一層霧氣。我當時隱蔽在樹洞里,外面一層雜草遮擋,因為霧氣太大,那些越南特工,直接撞到我的槍口上,他們個個光著腳丫子,看樣子想利用晨霧偷襲。雖然上戰場前。我們也經過訓練。當時我很慌,心里害怕,可是我知道一定不能讓他們從我這里走過去。」
他的手不停的發抖,汪婷趕緊上前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不停的摩挲著。她從沒听丈夫說戰場上的事情。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沒想到這麼大的反應。她抬眼看看方默南,只見她沖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韓兆頎仿佛陷入自己的回憶,眼神墨黑,沒有焦距,一把甩開汪婷的手,比了機槍的姿勢,「我閉著眼楮。噠噠……一通掃射。子彈都打光了,我還在使勁的扣著扳機。甚至戰友過來了,我當時腦子很混亂,只想著殺死他,殺死他。我害怕的居然拿著軍刀想跟他拼命,差點兒傷了自己人。」
「啪……」韓兆頎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最後是連長狠狠地打了我一個大巴掌,我才清醒過來。」
汪婷害怕的捂著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哭出聲來,可眼淚止不住刷的就流了下來。
韓兆頎模了模自己高腫的半邊臉頰,眼神恢復了清明,「我腳下躺著四具越軍的尸體,我一下在把一個彈夾30粒子彈全部射光,那四個人被大成篩子,一人被致命地擊中胸部,後背一個大窟窿,另外三個人很不幸的被射中了腦部和臉部,前額進後腦出,巨大的沖擊力將小半顆腦袋掀掉,地上一灘紅的是鮮血白的是腦漿重生之悠哉人生。」
「哇……我當時就吐了。」韓兆頎哇哇大叫,「我在家連一只雞都沒殺過,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戰友們安慰我,他們說,‘行啊!你小子,一上來就干掉四個!這麼好的露臉的機會怎麼就叫你給攤上了。’
‘戰場上殺個人,算個屁,忍一忍就過去了。’
連長安慰我,‘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然你就光榮了,習慣了就好了。’」
「是啊!習慣了就好。習慣了就好。」韓兆頎機械的說道。「漸漸的我殺的人越來越多,看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敵人一百多具尸體,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也沒了感覺。
看見自己的戰友被一顆子彈擊中了面部,子彈從後腦勺穿過。另一名隊員在與敵人搏斗中被迫拉響了掛在胸口的光榮彈,每一個人都有那麼一顆,誓死不當俘虜。
看著戰友倒下,才發現原來我們也會死的,我們抱著犧牲戰友殘缺不全的軀體痛哭。那些天來我們雖然早就有接受犧牲的準備,但是……但是此時真切地見到自己戰友已經開始變冷的軀體。很遺憾我們不能將它們帶回國內,安葬在祖國地土地上。甚至不能將戰友們的遺體火化後,將骨灰帶回去。我們認真地將烈士們地遺體清埋了一遍,找了一個面向祖國的方向,將戰友安葬,泥土一鍬鍬地被鏟下,漸漸地掩蓋住了烈士們年輕蒼白地臉龐,他們安息了。在異國的土地上安息了,他們似乎只是睡著了,無比安詳地睡著了,最終將和那片郁郁蔥蔥的竹林融為一體。他們再也見不到媽媽,媽媽再也見不到他們。」他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啊……」撕心裂肺,悲鳴蒼涼地吼聲響徹。
方默南看到有人想要靠近,她趕緊揮揮手,不讓他們進來打擾。韓兆頎哽咽著又道,「我不想死,我不想再也看不到媽媽,我不想死,只有殺!殺!」他的臉扭曲,猙獰著咬牙切齒地喊道,「殺!」他充滿殺意地眼神,‘騰’一下從搖椅上蹦了起來。
方默南見狀一個手刀下去,扶住他下落的身體,放在搖椅上。
「他沒事吧!」汪婷擔心的問道。
「沒事!他太累了,讓他睡會兒。」方默南朝院外喊道,「還不過來幫忙,把人抬進去。」
「嗯!好!」李慶杰和李大牛兩人快步上前,兩人抬著搖椅兩側,把人給抬進了屋里。方默南跟隨其後道,「去客房,讓他睡一會兒。」
兩個大男人合力的把韓兆頎抬上床,汪婷把他的鞋子給月兌掉,把雙腿放上床,又蓋好被子。
方默南趁他們三個不注意,翻手拿出一枝安神香點上。「這個安神助眠。」
汪婷看著人家潔淨寬敞的客房,在看看自己身上,不好意思道,「床單、被罩,我會洗得。」
「先不說這個,我們出去談。」四人魚戎貫出,落座在客廳里。
方默南起身去廚房,端了三杯茶,一一放在他們面前。
李慶杰和汪婷手捧著茶杯灌了一大口,深呼吸了幾次,李慶杰才平復了思緒,「嫂子,老韓平時也這麼樣嗎?」。
汪婷又喝了一口水,雙眼迷蒙,似乎是在回憶,「剛結婚時那會兒沒發現,他總是沉默寡言的,看著像個老實人,什麼事都藏在心里,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稍微一不如意就大發雷霆,先開始仍家里的東西,後來就是對我拳打腳踢的。清醒的時候使勁兒的賠不是,讓我原諒他。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我忍了。後來他感覺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就讓我把他給捆起來,可是這一次,他把家里的狗給剁了。」她渾身發抖,似乎想起那恐怖的一幕,「我真怕他傷害我們的兒子。」她吸吸鼻子,「我們也上醫院查過,醫生說沒病,心里只是壓抑而已,估計是工作不順。」
方默南摩挲著下巴問道,「易怒、暴躁。他工作時也這樣嗎?他是公安,同事關系如何。」
「他在單位就是個獨行俠,獨來獨往的。」汪婷隨即說道。
「那他對待犯人如何。」方默南又問道。
汪婷皺著眉頭,「我不……對待犯人,啊!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對待犯人也總是殺氣騰騰的,有幾次還差點兒把犯人給打死。」她頓了一下,「為此他挨了不少的批評,升職總因為他的火爆脾氣給耽誤了。後來怕他在出現類似的事情,又因為腦子好使,上級只讓他分析案情,不再參與抓捕。」
方默南又問道,「他的文化水平如何?」
「哦!高中畢業後參軍。」汪婷看著她不明所以,還是老實的回道。「方醫生,我愛人到底怎麼了。」
「對啊!方醫生,上次我去看老韓時,挺正常的一個人啊!」李慶杰也急切地問道,「方醫生,老韓到底咋啦!他怎麼會打嫂子呢!」
方默南坐直身體,淡淡地且冷酷地說道,「戰爭改變了許多參與到其中的人,是戰爭讓人堅強起來或者沉淪下去,或許剛開始時是熱血和激情支撐著自己,但到後來是死亡和鮮血讓自己麻木。」他頓了一下接著道,「從南疆戰場回國後退伍的老兵,雖然他們的生活已經恢復了平靜,可是他們的體驗好象每天總是在戰場上一樣,不斷地會閃現戰爭的畫面,死去戰友,殺戮的場面,槍聲喊聲等等。睡眠紊亂,情緒非常不穩定,對生活沒有快樂感,每天生活在過去的回憶中,而且是片段性,零碎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