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睨了她一眼,然後不吭聲,騰出一手打開車門,跟著就將她的身子整個兒扔進了車後座——
慕晚在汽車皮椅里摔了個倒栽蔥,轉過身子,不顧凌亂的發絲劈頭就吼道︰
「鄴君赫!該死的你不回家,我還要回去呢!」
末了,他嗓音低沉,突然說道︰「我送你回家!」
「三個月,你終究兌現不了你的諾言!」他又自顧自的嘲諷起來。
慕晚沉凝了一下,這男人句句帶刺兒,「我哪有故意阻止你!」故意唱他忌諱的情歌,企圖激怒他,以阻止他和崔震蛇鼠一窩,這點她死都不會承認!但,「你私下跟崔震達成協議,和公開招標讓「地建」入局,這根本是兩回事!」
而在「地建」的這些日子,她也攢集了一點點小錢,大不了她帶孩子們再去另一個城市重新開始,她再也不要受鄴君赫的欺壓了,她再也不要在他面前那般卑微了!
「你大可不必因為我,而做些不算明智的決定!我知道你們政fu也很講究政績,可這個項目畢竟太龐大,我也不希望有任何閃失。」
聲音里有絲淡然的寂寥。
哪怕他不想承認,可當她柔柔說著‘我愛你’時,空寂了六年的心,竟然一下子就重燃了火焰般,幾乎窒息了他的胸口!
開玩笑,她要再讓他找到她的窩,她就不姓喬!
「混蛋!放我下車!」慕晚氣他從來不給她抗拒的機會,也更氣自己剛才竟然差點迷失在他那寬厚的懷抱里……
可為何,她的心卻有些悲涼了?
有了崔震的幫忙,媽媽很快就能嫁給爸爸了,她從此便沒有後顧之憂!
然,「游戲是提前結束了,但我沒說過你從此可以置身事外了!」
他眉心深鎖,墨如黑夜的瞳仁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握緊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的繃緊,沉吸了一氣,「我說過,只要你願意,即便是在我婚後,也依然可以……」
他不吭聲。
慕晚震驚!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方向盤上的修長手指,彷如漫畫中的男子之手,就連每一個指關節都充滿著男性的美感,她一時間竟望得有些出神。
曾想過,三個月,無非就是折磨她、折磨她、再折磨她!可到後來,他失誤一頭栽進池塘的那一刻,高燒不斷之際,頓時清醒了很多……
慕晚听著這冷寂的嗓音,不知為何,心口開始淌血了。
這男人永遠就不會對她溫柔一點點!
要玩弄一個自己幾乎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兒,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從前,他嗤之以鼻的表白,卻在六年後,釀成了一場車禍。
頓時,車內漾出一絲沉冷的氣氛,圍繞著略微僵持的兩人,慕晚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眸眼閃過一絲冷光,「這麼急著否定,你似乎很討厭跟我在一起?」
就當他是自己放棄了這個游戲吧,「結束了!」
他掃了一眼後視鏡,似是察覺到她聲音里微顫的哽咽,心頭拂過一抹說不清的異樣,頓了頓嗓音。
慕晚知道,若他有心要找人查她,易如反掌的事,可是他就是這麼高傲的男子,他根本不屑做那些事兒!「是啊,我算你的誰呢?又怎敢忘記我們偉大的鄴副市長大人,已經有自己的準妻子了呢!?」
他扯了扯唇,冷聲一嗤,「你以為你是誰?我的妻子還是情人?」
「怎麼,高興傻了?」他輕抿嘴唇,斂去昔日的陰狠勁兒,又再回復到那個完美無瑕的謙謙君子模樣兒。zVXC。
這一刻,她什麼話都喊不出口,只覺得胸口猛然泛起一股酸澀,濃濃的燙燙的,排山倒海般席卷了她每一寸細胞……
她斂下眸光,劃過一抹淡然的憂傷,「還要我怎麼兌現?難道說,拉蔣光標下馬,我沒有功勞麼?你對我身體的發泄,我又說過任何怨言了麼?鄴君赫,我在你面前夠卑微了,這不是做牛做馬,是什麼?」
「遠不夠!」他冷潔的三個字,斷然否決了她曾遭受的一切屈辱!
她明艷動人的笑容一僵!「什麼,你把話給說清楚了!」
他沉凝著不吭聲,車子轉進了一青青郁郁的巷口岔路。
當慕晚反應過來之後,她想著要放鞭炮慶祝的!
慕晚見狀,以為他生氣了,只好澄清道,「算了,如果我再說下去,你又以為我在為崔震說好話了!為表我的清白,這事兒我壓根兒不管了,OK?誠如你所說,游戲提早結束了!」
她渾然一詫,「啊?」
慕晚不吭聲,他的這句話她根本沒辦法回應。她想說‘討厭’,卻又深深明白自己並非是討厭。可是又無法否認,畢竟她討厭的並不是和他在一起,而是討厭他們之間這種彼此對立的關系!
他想起去英國前的那晚,她受刀傷進了醫院,當醫院警鈴大作時,他胸口的緊繃也如此刻這般,堵得幾乎窒息……
盡管她並不欣賞崔震,但不可否認崔震確實很有實力,在T市這麼多家工程企業當中,「地建」恐怕是唯一有這個能耐獨攬的公司!
結束就結束吧!
畢竟——
若非他中途意外出了車禍,或許他不會避走英國,那她也不會有機會和崔震在一起吧?
三個字,輕輕松松就將她羞辱個徹底!
又或者該去酒吧痛快熱飲一宿!
她悲苦的,與魔鬼為伍的日子,終于要撒喲娜拉了!
但慕晚仍是訝然,「為什麼?「地建」明明很有實力!你今晚沒听說麼,崔老板可以投一千一百億!」
他揚了揚眉,掃了後視鏡一眼,她嘟著嘴鼓著腮幫子的神情,讓他眉眼微微一挑,噙著唇,「還是你怕我知道什麼?」
他旋即重新回到駕駛室,給車門上了中央控鎖,慕晚這下想半路跳車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簡潔有力的五個字,震得慕晚神經一緊!方才還在後座椅上轉悠得像只跳蚤,這一刻立即正襟危坐起來!
心口忽然就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那般!
他鳳眸掃了一眼後視鏡里的她,看著她燦若桃花的美好笑容,忽覺得有些刺眼。
這一句淡然的反諷,刺得她心口一疼!她眸光黯淡下去,指尖扣入掌心卻不自覺!勉強從鼻子哼出一氣兒,並非她不想反駁他,只是她不能告訴他放棄城東項目的理由!
城東地皮,女乃女乃的,誰愛誰拿去,她才不要管了!
她指尖顫抖著,笑容卻依舊燦爛,「那我豈不是要拜神拜佛,感謝祖宗保佑,鄴少大人可終于玩膩我了!」
慕晚唇角一抿,「哼!你鄴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卻像是一道銳利的冷光直直刺入她的心底,提醒著她,三個月期限就快到了!
至少前者是在黑白兩道之間走鋼絲,後者則是光明正大,不落人把柄!
見她不吭聲,他徑直又說道,「三個月快到了。」
他忽然說出那三個字,冷清的嗓音里,透著些許幽深。
清了清嗓音,她坐正身子,瞄了一眼他那濃厚發絲的後腦勺,圓黑的瞳孔里幾乎要噴出火來,噎嚅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你沒听明白麼?做牛做馬的游戲結束了!意味著月末公開招標的時候,我也不會再考慮「地建」了!」他也算是提早向她宣布了踢「地建」出局的結果!
尤其,當她親口說‘我愛你’三個字時,他因為不想放下電話,不想漏听她的任何一個字句,才會來不及閃躲那場車禍……也什束想。
他好看的眉心只是微微擰了一下,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她使勁兒折騰的模樣兒,然後發動引擎,車子再次啟動——
涌入夜色下五光十色的車海之中……
他揚了揚眸,瞳仁中閃過一絲訝異,「難得啊,曾經為了城東地皮盡心盡力的你,竟然說不管就不管了!」
「不可以!」慕晚焦急地打斷他的話語,胸口震顫,「別再說了,不可以!」
他眸光微閃,「玩膩了!」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在劃過他腦際的時候,像是牽扯了他某根痛覺神經,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呵,是啊……」她佯裝開心,「真高興傻了!鄴少突然這麼好,我倒有點不適應了!你丫不是玩兒我的吧?」
她的這番話,听在他的耳里,卻有些不是滋味。「是你今晚故意阻止我,不要接受崔震的好處,這會兒又是怎麼?舍不得崔震,還是怕你的工作不保?不然怎麼這麼關心起「地建」來?」
他剛剛說什麼了?提前結束?他和她曾經的三個月之期,提前結束了麼?
「我說,」他頓了頓,暗暗深吸了一口涼氣,車子仍在駕駛當中,他的眸眼掃過後視鏡里她的臉龐,「這個游戲,提前結束了!」
還是該去山頂上暢快呼喊兩聲,她解放了!
當初為他做牛做馬的承諾,也即將到期!
緊跟著,車內靜寂下來。
她眸光明顯一縮!咬著唇,手指下意識的絞起來,想起她曾住舊小區的頂樓簡陋小屋的時候,他曾幾次破門而入的景象,如今還令她心有余悸!「是啊,怕你像個妒夫一樣跑去捉我的奸!」
可……
她恍然笑了,眸光微微眯起,想要努力掩飾眼眶里的酸澀,「呵,是不是要我跪下來,學牛馬那般,趴在你面前對你「哞哞」叫兩聲,那才叫夠?」
不一會兒,車子穩穩停了下來,他只淡然一句,「到了!」
「到了?」慕晚這才回過神,疑惑的揚揚眉,她沒告訴他她家地址啊!
想起還在家里的兩寶貝兒,心口莫名一緊,她趕忙探了一眼窗外,詫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