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落盡階前月 第三十六章 命格

作者 ︰ 江允任

桑染是個很溫柔的男子,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那年趙軒在醒院閣里遇見他,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站在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著戲文,軟糯的嗓,縴柔的腰身,不施粉黛卻帶著嬌媚的臉。

那一刻,他很美。

潔白的衣衫,袖口是精致的萱草花紋,白與綠,襯托出他溫柔淡雅的氣質來。

那一年,他還不叫桑染,他還是醒院閣的當家花旦,無數王孫公子為他折腰,溫言軟語,生怕驚了這優雅的小花。

趙軒本是不喜歡到那種地方去的,被友人硬扯著看了一場宣白的戲,一開始,只是驚訝,最後變為驚艷,然後不可自拔。

他贖了宣白,替他改名桑染。

從此,他只是他的桑染,不再是宣白。

桑染問他︰「爺想要什麼。」

趙軒微笑,抓起他的一縷發,卻是不語。

有些情,可以藏在心里,卻不可以說出來,一旦說開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桑染咬著唇,換上天青色的衣,頭上的發微亂,趙軒撫著他的臉,什麼也沒有做。

他不懂,既然喜歡他,為何不要他。

「我不想打破這種關系,這樣便好。」趙軒輕輕的說,嘴角噙著一絲苦笑。

桑染就這樣跟在趙軒身邊,不是奴僕,也不是男寵,僅僅跟在他身邊,照料他的一切,讓他教自己習武,從此,再無其他。

他們都明白,這樣最好。

這樣最好,不交心,將來就不會痛。

趙軒揉著額角醒來,身邊的桑染也幽幽轉醒,接替了他手頭上的動作,輕柔的按摩著他抽痛的額。

「覺得怎樣,晌午的時候姑娘才替你治療過,有沒有好一點。」桑染溫柔的問他。

皺著眉,趙軒讓他把自己扶起來,問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呢,可是餓了,我替你溫著粥,喝一些吧。」桑染見他點頭,下了床取來食盅,里面是熬得軟爛的白粥。

任由他一匙一匙的喂著自己,趙軒漫不經心的問︰「那邊的情況怎樣了?」

「不怎樣,我讓手下人去問了,那人好像正為南北水運之路打開而忙得焦頭爛額呢,文家這次的動靜太大了,生生打壓了那人在北方好多地方的生意,恐怕現在他沒空管我們這邊的事情。」桑染壓低了嗓,向他報告最近的新情況。

趙軒似乎不是很滿意,輕哼了一聲,推開桑染的手︰「夠了,我吃不下了。」

桑染放下了碗,卻又取了一盆溫泉水來,打濕了帕子替他擦臉。

「文家商團最近跟朝廷走的太近了,上次的軍需就是他們送來的吧,這次我們被截斷了供給,是誰的主意?」趙軒側了頭,看見那個不靠譜的醫師正趴在軟榻上睡得一塌糊涂。

桑染抽出一邊的密函遞給他看,趙軒看完後冷笑一聲,揮手打落密函,不料動作太大,扯動了傷口,才包扎好的白色繃帶漸漸滲出血跡。

段從煙被粗魯的推醒,桑染直接把她拎到床上,冷聲命令︰「快止血。」

揉揉眼楮,段從煙才看見趙軒月復部跟胸口的傷口已經被血浸得通紅,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

于是,這人以為自己是鐵打的麼,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還敢動怒,動怒就算了,還要動手又動腳的,活該傷口裂開。

拿著剪刀 嚓幾下,剪掉更纏上去沒多久的繃帶,露出里面猙獰的傷口,早上的時候這傷口恢復還是不錯的,在段從煙的治療下已經開始有愈合的跡象了,可是趙軒這一亂動,她起碼還得多扔他好幾下回春術才補得回來。

皺著眉擦去血跡,段從煙為了省事,用了持續恢復的醫療術,就當大發慈悲得了。

一個醫療術下去,傷口果然不再流血了,桑染拿著一個錦盒過來,里面裝了上好的傷藥,輕輕的替趙軒傷口敷上藥,兩個人再七手八腳的纏上繃帶。

忙乎了半天,弄出她一頭的汗,被吵醒的不滿終于可以爆發了,段從煙用力扯了一下趙軒身上的繃帶,咬牙切齒道︰「麻煩你合作一點,睡到一半被吵醒的人是很危險的知道麼。」

她已經兩天沒好好梳頭了,依然披頭散發,尤其是剛睡醒的時候,頭發像炸了毛的貓兒,再加上臉上的傷還沒好,雖然消腫了,但是青青紫紫的一個大手印在臉上總也好看不到哪去,更何況那條被刮出來的血痕,桑染給的藥確實很好,但沒好到兩天就能結痂的地步。總的來說,她現下的形象,很適合威脅人。

足夠嚇人就是了。

可惜趙軒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眼光是不屑,跟鄙夷的。

段從煙還想繼續瞪,順便發發雌威,在這里憋了兩天了,她的耐心開始宣告失敗。

都兩天了,山都該翻過去了吧,李雙林那傻蛋怎麼還沒找到這里,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就快被人強納為侍妾了麼?

沒等她大發雌威,桑染就已經捏著她的爪子,將她帶離床榻。

段從煙心知自己斗不過這兩人,只得委委屈屈的趴回榻上,蹭蹭枕頭,繼續睡。

山洞外面,洛鶴瑯跟司徒狂歌拼著老命漫山遍野的找人,假如讓他們知道他們要找的人此刻正舒舒服服的睡大覺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搜尋了兩天一夜,這兩人都沒什麼收獲,一來這山脈連綿不絕,山勢陡峭,即使兩人武功卓絕,此刻也隱隱覺得有些月兌力了。二來,他們根本找錯了方向,段從煙所在的地方是山月復中,可是入口是在山頂上,上下落差非常大,而且洞口周圍都是平滑的大石頭,一眼望過去根本不像有入口的樣子。

洛鶴瑯跟司徒狂歌犯了常識性的錯誤,以為藏身大山里,應該是在半山腰,不該是空曠的山頂,所以連找兩日,都沒能找到正確的地方。

可憐的二人組還在滿山轉悠,李雙林在軍營里等了兩天,沒等到兩人的好消息,倒是等來了文家商團運送的物資。

文程玉跟傅君遠兩人沒有來,漕運才剛剛開啟,百廢待興,很多事情需要忙,這兩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了,恨不得分出幾個分身來用。

文家是指望不上了,江朧月跟沈玉璃兩人暗地里觀察了兩日,沒發現那對主僕有何異常的情況,南宮敏沒有再踏出軍營半步,只是擺著一張幽怨的臉,痴痴等著良人來看她。

一切都很平靜,就連前朝叛軍也悄無聲息,整個軍營都平靜得一派安寧的景象。

議事廳里,端木長生推算了好幾次段從煙的卦象,但是卦象很奇怪,虛虛實實的,讓他猜不透到底是為何。

再次推算了一下她的方位,證實是在山中某處,但是具體的方位卻怎麼也算不出來了。

端木長生坐在主位上,拖著腮,把所有的線索跟提示細細想了一遍,卻沒得到任何有意義的答案。

目前唯一能確定的是,段從煙不會有生命危險,她的命格很奇怪,變數也大,忽明忽暗,最後端木長生干脆放棄了推算,抱著老婆親親我我去了。

「從煙真的沒事麼?」慕菲雪還是有些擔心,端木長生卻揮了揮手,無所謂的道︰「我徒兒是誰啊,福大命大,哪那麼容易出事,安心等著吧,大概過幾天就會回來了。」

雖然是自家相公所說的,但慕菲雪卻沒能安心,反而更擔心了。

端木長生見她依然微皺著眉,無奈的嘆口氣,伸手將她攬入懷里︰「那傻徒弟,除了迷路天下第一之外,還真沒什麼好讓**心的,這一次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數,雖有些曲折,但無傷大雅,非但不會有性命之憂,還能替她……」說到這里,端木長生忽然張著嘴,說不下去了。

慕菲雪好奇的看著他︰「你怎麼不說了?還能替她如何?」

張大嘴巴的某人看著她,忽然笑了,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流眼淚,看得慕菲雪一頭霧水。

難道,相公因為徒弟的事情,心急上火,失心瘋了?

他當然沒有失心瘋,只是思路忽然清晰明了,剛剛還糾結的事情一下子就想通了。

徒兒啊徒兒,為師盡力了。

擦去眼角的淚,端木長生一本正經的說︰「你還是關心下你自個的夫婿吧,某個人又來了。」

慕菲雪呀了一聲,就听見門外如許在跟人說話。

「南宮小姐,有事嗎?」。

南宮敏低眉順眼的福了個身,這才開口道︰「我剛剛做了些小點心,特地拿來給公主跟國師享用,如許姑娘能否通報一聲,敏兒先謝過姑娘了。」

如許冷著臉看了她幾眼,南宮敏今日穿了一件水藍色的紗裳,里面是繡著粉色桃花的女敕黃抹胸,配著白色襦裙,頭發挽了一個飛燕髻,斜斜的簪著幾朵剛摘下來的茉莉,整個人清雅月兌俗,香氣宜人。

但是,在軍營里打扮成這樣,似乎不妥吧。

如許才想著怎樣讓這女人知難而退,門後就傳來了端木長生的聲音︰「點心放下,人回去。」

呃,南宮敏的完美面具似乎有了絲裂縫,還想說些什麼,如許已經接過裝著點心的食盒,向她道謝,順便,趕人。

「謝過南宮小姐的好意,如許就不送了。」嘴上這樣說,臉上的表情足以凍死個人。

咬了咬牙,南宮敏維持著大家閨秀的風範,婷婷裊裊的走了,用極緩慢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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