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宮敏一走,屋子里又恢復了熱鬧。
「這玩意有毒吧,別吃。」沈玉璃第一個發表意見,小手還捏著一朵靈芝。
端木長生跟段從煙都仔細的看了又看,確定藥材無毒,但是南宮敏會如此好心的送東西過來,其心昭然若揭。
「拿去燒了吧,這玩意不能留。」李雙林鎮定的說。
「全部?」
「全部。」
「一樣不留?」
「一點渣也不許留。」
「可是……」
「沒有可是。」
「那,好吧。」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決定了這些藥材的最終結局,等他們說完,藥材已經全部都從錦盒里拿出來,包成一個包裹。
很明顯,這兩人是想落跑,趁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李雙林右手拎著包裹,左手拖著段從煙,手牽手以毀尸滅跡為名,跑了個沒影。
才剛過轉角處,李雙林就橫抱起段從煙,施展輕功飛檐走壁,幾個起落之後,兩人來到那天月下待過的小溪邊。
「別看了,他們還沒有那麼不識相。」段從煙笑著說,轉回他頻頻往後看的腦袋。
李雙林還是覺得不爽,悶悶的說︰「困死了,快燒了這玩意。」
于是兩人手忙腳亂的生火,燒藥材。
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他們居然拿百年的人參當柴燒,不知道是不是會心疼的掉眼淚。
那一根都能抵上尋常人家十幾年的花用呢,他們眼也不眨的燒了個精光,空氣里飄蕩著一股奇異的香氣,還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腐敗氣息,燻得段從煙直皺眉。
捏著鼻子,兩人遠離那塊區域,待走得遠了,才覺得空氣是如此清新。
「下次再也不燒奇怪的東西了。」段從煙咬牙。
李雙林無言,四處巡視了一下,發現這里居然離瀑布不遠,于是他興沖沖的拉著段從煙一路小跑。
那是一個小瀑布,雖說小,但也有三丈那麼寬。
瀑布邊上有現成的大樹跟大石,尋了一處寬闊陰涼的坐下。
「你什麼時候知道是她的?」李雙林問她。
段從煙笑著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
那傷口,看著實在礙眼。
歪著頭打量了她的臉片刻,李雙林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盒。
段從煙好奇寶寶的問︰「這是什麼?」
「天山雪蓮。」李雙林打開瓷盒,瓷盒里是一些白色得幾近透明的膏藥,那藥並沒有任何味道,段從煙一眼認出這跟桑染給自己擦的藥不一樣。
伸指扣了一大坨出來,李雙林毫不客氣的全擦到段從煙臉上。
黑著臉拍掉他的爪子,段從煙憤恨的道︰「我臉有那麼大麼」
李雙林輕笑︰「沒有。」伸手替她把藥暈開,然後低頭偷一個吻。
「沒辦法,我看了心疼。」
帶著薄繭的食指滑過她未受傷的右臉,那粗糙的指尖跟柔女敕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帶給兩人異樣的感覺。
李雙林眼神晶亮︰「還會疼嗎?」。
被他炙熱的眼神看得渾身發軟,段從煙無意識的搖搖頭,又點點頭。
「那就好……」話未說完,他的唇便落到她臉上。
那吻,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把他對她的心疼,全都表現在那些細碎的吻里。
那道傷口很長,從眼角延伸到嘴角附近,他就從她的眼睫開始,一路細吻,不肯放過一寸,最後來到她唇畔。
他抬眼看著她,整個人靠得很近,卻只有唇緊緊的貼著她。
他的眼楮里,有一道光,深沉霸道卻又溫柔無比的包裹著她,讓她幾乎想要落淚。
「噓,別哭,沒事了。」李雙林不明所以,伸手把她攬進懷里,大掌在她背後笨拙的拍撫。
段從煙本來還有點感動的,但是被他這麼一拍,那些感動都化為了一聲嗆咳,一泡眼淚就這麼生生的被他拍回去了。
應該感謝他的安慰麼,居然能如此迅速的止住了她的淚水。
段從煙磨著牙警告︰「你再拍一次我就可以躺回床上當病號了。」
大手停在離她不到半寸的地方,李雙林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呆愣愣的低頭看她。
被他傻傻的表情給逗笑了,段從煙決定不計較他差點拍死自己的惡劣行徑,只顧著把頭埋進他胸膛,悶悶的笑。
李雙林臉色古怪的拎著她的衣領,將她拉開,見她笑得好不開心。
默默的捧住她的臉,薄唇跟著緊貼上去,把她的笑聲都吞進了自己的嘴里。
身後不遠的大瀑布一直在發出轟隆隆的水聲,而大瀑布不遠處的樹下,某只偷腥的貓兒終于滿意的舌忝薄唇,意猶未盡的揉揉眼楮。
「我好困,讓我先睡一下再繼續吧。」說著,他就歪了身子,睡著了。
段從煙被他的反應氣得臉色一下紅一下綠,推了推他的腦袋,不動。再推一下,這次他倒是動了,不過是躺得更下,干脆枕著她的大腿,睡得舒舒服服的。
看見他眼下明顯的黑色,段從煙知道他是真的累了,也不吵他,背靠著大樹,調整了下坐姿,就開始在那兒發呆。
她在思考,該如何向李雙林,以及師傅,坦誠自己的身份。
段殊問寵她愛她,她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們呢,李雙林呢?她知道自己在玩火,稍有不慎就會引火。
假如,南疆與天朝不再打仗就好了。
假如,他不是天朝的大將軍就好了。
再假如,倘若她不是南疆聖女,那就好了。
但,以上都不成立。
南疆跟天朝勢不兩立,他確實是天朝大將軍,他的父親在南疆,是仇人魔鬼般的存在,而她,怎麼偏偏就是南疆聖女,蠱王後人,他的死敵呢?
命運這種事情,永遠無解。
段從煙嘆氣,無解,死局,真的是死局嗎?
另一方面,段殊問收到暗衛的傳書,說段從煙已經順利逃走,現在正呆在洛水軍營里。
「找到跟趙軒接頭的人了嗎?」。段殊問看向前方跪成一排的屬下。
其中一個人開始報告︰「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不過看李家那群人的反應,應該是南宮世家的小姐做的。」
「哦?」段殊問挑眉︰「我以為他們已經隱退了。」
事實上,自那一場大戰之後,很多有名的世家都悄然隱退了。
「據屬下調查,現任南宮世家的家主,似乎有意重返廟堂。」
「繼續。」
「南宮家準備跟李家聯姻。」
段殊問冷哼一聲,揮手擯退眾人。
書房的屏風後面,一名約十八九歲少女坐在一張特制的輪椅上,長發斜挽成髻,松松的簪了幾支銀質發釵,低眉順目,靜默不語。
段殊問轉到屏風後面,站在她身前,低頭問她︰「你該放心了吧。」
少女沉默了一下才抬起頭,那容顏,雖比不上慕菲雪傾國傾城,但也算是一代佳人,只是眉宇間總是有一股灰敗的病氣,看起來似乎病了很久的樣子。臉色也不好,白里透著青,眼中也沒有神采,只有濃濃的擔憂。
朱唇輕啟,她聲音沙啞的道︰「真的沒事了嗎?」。
見她還是有些擔心,段殊問蹲下高大的身軀,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冰涼小手︰「你看你,讓你好好在屋里休息你不听,這會兒被風吹得著了涼,回頭從煙知道了,還不得罵我。」
少女聞言笑罵道︰「她哪有那個膽子罵你,你不說她她就要謝天謝地了。」
段殊問佯裝詫異︰「我有你們說得那麼嗦嗎?」。
「有啊。」少女微笑著,臉上終于有了些許神采,但是那神采很快就一閃而過。
看到她臉上那轉瞬即逝的神采,段殊問覺得心微微抽痛,只能握緊了她的手,試圖溫暖她。
在這漸漸炎熱起來的天氣里,她的手,依舊冰涼如雪。
輕輕的揉搓著她的指節,段殊問漫不經心的說︰「清淺,你該喝藥了。」
段清淺聞言一怔,卻見丫鬟已然熬好了藥端進來,定定的站在屏風外面,等候差遣。
自嘲的笑了笑︰「喝不喝,不都一樣……」
話未說完,就被段殊問喝住。
「不要胡說。」段殊問皺了眉,不喜歡她這樣自暴自棄的態度︰「乖,把藥喝了,等你身體好一些的時候,我再讓人把從煙叫回來,讓她陪你如何?」段殊問哄著她,把她推出去,丫鬟機靈的端著藥上前。
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看著就很難喝的樣子,每日她都要早晚喝上一回,那滋味,只能看著比喝著舒服。
段殊問端著藥蹲在她身邊,拿著小湯匙,吹涼了送到她嘴邊。
段清淺張開嘴,咽下藥汁。
又苦又澀的味道在嘴里彌漫開來,段清淺不由得皺了皺眉,不想再喝,但是段殊問鍥而不舍的一口一口喂著,一碗苦藥最後被他喂了個涓滴不剩。
「來,張嘴。」段殊問喂了她一口蜜餞甜嘴。
蜜餞雖甜,卻甜不了心,她的心,已經喝過太多次的苦藥,偶爾的體貼跟甜蜜,不過杯水車薪。
見她不語,以為是藥太苦了,段殊問溫柔的笑著說︰「良藥苦口。」
良藥苦口。
段清淺看著他,忽然綻出一朵笑靨。
「是啊,良藥苦口。」
我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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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更文,寫完後突然听見某家的雞叫了,OTZ雞兄弟你是有多勤快,現在天還沒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