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練們足有一百多人,把這十余騎禁軍團團圍住,吳三桂冷笑︰「你們真把濟南當成**了,吹號喊人!」後面一個騎兵聞言從馬鞍上拿下一個大號海螺吹了起來。低沉悠長的聲音傳遍了濟南城。
「不出一刻,就有大隊禁軍趕過來增援,有種你們就在這耗著。」吳三桂四下看看這幫手拿紅纓槍的烏合之眾,輕蔑地說。
「誤會,都是誤會,劉子光跑到衙門里咆哮公堂,一言不和就要謀刺本官,吳將軍可要為我做主啊。」石彥一邊說一邊示意弟兄們散開,他倒也不傻,知道和禁軍作對絕對沒什麼好果子吃。眼前雖然只有十幾個騎兵,可也不是他們這些人一時半會能解決掉的,濟南城住著幾萬禁軍,真打起來巡撫老爺也保不住他們。
「放屁!劉將軍想殺你的話你小子早就歸西了,分明是你等陰謀害我兄長!」吳三桂從得勝鉤上摘下大槍,拍馬直取石彥,石彥轉身就跑,嘍羅們也一哄而散,紛紛逃進衙門,十幾個騎兵把兵備道衙門的大門封住也不往里面闖,靜待援兵到來。
吳三桂跳下馬來扶住劉子光急切地說道︰「劉兄,趕緊上馬我帶你去找郎中,這幫龜孫子逃不掉的。」劉子光兩眼依然是火辣辣的疼,只怕眼珠子已經被燒壞了,「把水壺給我。」他一伸手,「不行,石灰沾水要發熱,只能用菜油擦。」吳三桂勸道,抓住劉子光的手按到馬鞍上說︰「我扶你上馬。」
劉子光模索著爬到馬背上,吳三桂跳上另一匹馬,牽住馬韁繩就走,還不忘回頭惡狠狠地交代︰「等大隊人馬到了就把兵備道衙門圍了,一只老鼠都不許放走,听到了沒有!」
眾禁軍看到心目中的偶像被團練們害成這副模樣,無不恨得咬牙切齒,齊刷刷答應一聲,箭上弦,刀出鞘,十幾個人殺氣騰騰地守在門口,硬是嚇得團練們不敢出來。
吳三桂拉著劉子光的馬韁繩就跑,跑出十幾步才想到地方郎中處理這種戰傷遠不如軍醫來的精湛,慌忙問道︰「劉兄你還能堅持嗎?要不我先把你送到府上再找軍醫來治療?」
「好,先回府,我府里有治療外傷的郎中。」劉子光答應道,他家里廚子、花匠、郎中等專業人員都有,距離上來說也比較近,總比滿城找郎中來得快些。
兩匹馬在濟南的大街上呼嘯而過,濟南府誰不認識這兩個風雲人物啊,看到後面的劉大帥竟然全身鮮血,背心插著羽箭,臉上全是白灰,眼楮也被封了。老百姓們大驚失色,買菜的也不買了,把籃子一扔就跟在後面跑,擺攤的也不擺了,丟下攤子也跟著追,開店的小老板匆忙把鋪子交給伙計看著,也加入了尾隨大軍。
「這是怎麼了?大帥怎麼中箭了!」
「知不道啊,你看那血,呼呼的冒啊!大帥要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咋辦呀。」
「是不是清兵又打過來了,誰有這個本事把咱們大帥傷成這樣?」
「不會呀,多爾袞都死了,全天下誰能傷得了咱們大帥呀?」
「我好像看見小吳將軍的馬是從兵備道衙門那邊過來的,是不是那邊…」
「走,咱們看看去!」
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最後把懷疑的矛頭對準了兵備道衙門那幫初來乍到就欺男霸女的流氓兵痞身上,人流迅速分成兩股,一股去劉府打探傷勢,一路去兵備道衙門探听情況。
彭靜蓉正在趵突泉邊的小亭子里繡花,旁邊淙淙泉水叮咚,萬株翠竹隨風唱響,本來是一派讓人心緒平靜的美景,可是她總覺得有點心神不定,未來的相公去段店練兵了,爹爹的信昨天才到,提到小妹鬧著要來,宅子的建設也在順利進行,到底是哪里不對勁了呢?她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了,專心繡花,繡個鴛鴦戲水圖將來給自己成親的時候用,想到宅子落成後就要成親了,小女孩禁不住臉上飛上兩朵紅雲。昨天那個死鬼還說要把這個園子建成全天下最美麗的花園,養我一輩子呢。「呸」女孩子輕輕罵道,「誰要你養~~」
「小姐!大事不好了!」一個丫環急匆匆的邊跑邊喊,一雙天然大腳跑得比後面那個親兵還快些,「怎麼了?這麼慌張。」大小姐微微皺眉,這些丫環總是訓練不好,好不容易不喊她「女乃女乃」,改口作「小姐」了,可還是改不掉咋咋呼呼、大驚小怪的毛病。
丫環跑得太快,被一個突出地面的樹根拌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想必是摔得極重,聲音都帶了明顯的哭腔︰「小姐,老爺被人害了!」
「什麼!」大小姐忽地站起,把鴛鴦戲水圖和針線包一扔,聲音也變了腔調︰「你說什麼?老爺怎麼了?」
「老爺中箭了,一身都是血,臉上都是大燎泡,眼楮也….眼楮也瞎了…5555」丫環一邊說一邊大哭起來。
彭靜蓉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都變成了黑色,她急忙伸手扶住亭柱,深呼吸了幾口,強忍悲痛繼續問道︰「人在哪里?」
「被吳將軍背進府的時候我看見的,現在不知道去哪個房間了。」丫環剛說完,後面跑過來的親兵就喊起來︰「小姐,老爺在書房療傷,郎中請你過去。」
彭靜蓉定了定神,飛也似的朝書房的方向奔去,速度快的令人咋舌,只留下一幅沾了血的鴛鴦戲水圖在亭子里,剛才突然听到噩耗的那一瞬間,繡花針在大小姐手指上刺得極深……
大小姐絲毫不顧形象地在園子里狂奔,在眾人目瞪口呆下跑到書房門口卻不敢進去了,他怎麼了?他不是英雄無敵,金剛不壞的嗎?自從利國城下一戰以來,劉子光的鐵人形象就在彭靜蓉的腦子里扎下了根,丫環說他中箭了,眼楮瞎了,臉上也是燎泡,這麼年輕英武的他怎麼會傷成這樣?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書房里嘈雜聲一片,似乎有很多人在手忙腳亂的來回走動,忙亂。
書房里沒有個管事的人不行!他需要我!不管他是瞎了也好,毀容也好,這輩子我都要陪著他一起度過!彭靜蓉下定了決心,勇氣也大增,正要邁步進門,正遇到推門出來的另一個小丫環,小丫環手里拿著沾滿血和石灰的紅色戰袍正要出去,看到大小姐站在門口,眼淚撲塔撲塔的正往下掉,頓時嚇了一大跳︰「小姐你…」
「忙你的去。」彭靜蓉拿出手絹把淚眼擦干,邁步進了書房,雖然做了心理準備,眼前的景象還是嚇了她一跳︰劉子光上身**坐在香妃榻上,左半邊身子燙得都是水泡,旁邊扔著一桿羽箭,但是只有箭桿沒有箭鏃,看來手術還沒進行,最嚇人的還是劉子光的臉,被滾油潑上去的半張臉已經開始變色,皮膚大塊的月兌落,表皮下鮮紅的肉都露了出來,再看他的兩只眼依然緊閉,兩個軍醫圍在旁邊,一個拿著獾油涂抹燙傷的皮膚,一個拿著毛筆蘸菜油清洗他的眼楮。
看到劉子光的慘狀,彭靜蓉忍不住又想哭,可是想了想還是強忍了下來,大聲喊道︰「閑雜人等都出去,留下必要的人在這里就夠了,你,去請城里的燙傷、外科、眼科郎中,你,把藥鋪里相關的藥全買來,還有你,飛馬出城,把段店的兵全給調過來!」
大小姐井井有條的一番安排之後,慌亂的人們頓時有了主心骨,救護工作也逐漸有了條理,彭靜蓉走到香妃榻前,微微頷首示意拿著菜油罐和毛筆的軍醫讓開,接過毛筆輕輕地給劉子光擦眼楮,劉子光早就听到是彭靜蓉,微微笑了一下說︰「不礙事,死不了。」他一笑不要緊,差點又把大小姐的眼淚勾出來,「別說話,眼楮睜大點,對了,再大點。」
在彭靜蓉的細心擦拭下,劉子光眼楮里的石灰被擦干淨了,可是因為耽誤時間久了,眼球被嚴重燒傷,當大小姐舉起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悠的時候,劉子光毫無反應,彭靜蓉回頭看看軍醫,軍醫也是無奈的搖搖頭,嘆了口氣說︰「晚了。」
劉子光心中一凜,難道宇宙飛船改造過的身體這麼不經折騰?一把石灰就能把眼楮弄瞎?這下可慘了,以後還怎麼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啊,甚至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難以自理了!耳畔傳來大小姐強自壓抑的抽泣聲,劉子光心中不忍,故作笑顏道︰「這下成瞎子了,不能養你了,以後得靠你養我了。」這本是閨中小兒女調笑的言語,現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倒顯得十分淒涼,彭靜蓉也不避諱,握住劉子光的手答道︰「我養你,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听到這番對話,丫環女佣們都忍不住落淚,男人們也紅了眼圈。一直在門口來回踱步的吳三桂丟下一句話︰「我去取那廝的人頭來。」然後轉身上馬,徑直去了。
出劉府大門的時候把吳三桂嚇了一大跳,一眼望去黑壓壓全是人,劉大帥受傷的事情已經暴風一般傳遍了全城,大伙兒扶老攜幼地跑來詢問大帥的傷情,任憑府門口的衛兵苦勸也不離開,看見吳三桂出來,百姓們立刻將他團團圍住︰「小吳將軍,劉大帥的傷要不要緊?」
「大帥的眼楮怎麼了?」
「是誰干的?咱們找他去!」
正在混亂的時候,遠處傳來喊聲︰「快讓開,郎中來了。」老百姓們聞言急忙閃開一條巷道,七八個白發蒼蒼的郎中面色嚴峻的背著藥箱走進了劉府,後面跟著一隊親兵,喊著號子抬過來一個巨大的藥櫥,原來是當兵的搞不清楚該買什麼藥,干脆把旁邊同濟堂藥鋪的藥櫥直接扛來了。
老百姓們更加憂心忡忡了,請了這麼多的郎中,買了這麼多的藥,看來大帥的傷情很重啊,他們再想找吳三桂問個清楚,可是人已經趁亂走了,于是百姓們推舉了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者來求守門衛兵︰「就讓我們進去吧。大帥需要什麼奇門藥引子什麼的,咱們這些老骨頭還能幫上忙呢。」守門的效死營士兵紀律嚴明,當然不敢私自放這些人進去,幸而他們也不硬闖,只是焦急地等在門口,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得到大帥安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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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備道衙門已經被上千禁軍圍得水泄不通,這些人馬都是吳三桂的部下,大將未到不敢擅自行動,老百姓們可不管這一套,最先趕到的人已經確認了是兵備團練們暗害劉大帥的消息,團練們刀槍弓箭在手,他們不敢硬闖,于是旁邊修建衙門剩下的磚頭就成了最好的武器,鋪天蓋地的磚頭雨往衙門里砸去,大堂上的瓦片都被砸得七零八落,團練們雖然有弓箭可是不敢還擊,生怕傷了禁軍,那可是捅不得的馬蜂窩。
這些天真的團練哪里知道他們已經捅了馬蜂窩了,還是那種特大、特毒的馬蜂窩,段店大營的紅衫團已經在緊急集合了,士兵們听說劉將軍被人陰了,一個個眼楮都紅了,蒸汽大炮、弩車、全都拉了出來,全體人員頂盔貫甲,挎刀持槍,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在極短的時間集結完畢,殺氣騰騰地朝著濟南城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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