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變成了一座大兵營,除了劉子光帶來的紅衫團以外,還有新招募的大量水師官兵,樹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現在大明境內誰不知道跟鎮武伯吃糧當兵,軍餉最厚啊,所以各個募兵站招滿了員額之後,還有大量的漢子圍在外面,強烈要求參軍。
劉子光可不願意招那麼多沒有專長的士兵,他要的是有出海經驗的水手和漁民,這些新兵穿上號衣之後也不能立刻投入戰斗,只能做做後勤支援工作,目前面臨的戰爭是高技術條件下的海戰,不是靠人多就能打勝的,不過念在那些漢子的一腔報國之心下,他還是破例在員額之外又招募了三千人,充作水師步勇,也就是海軍陸戰隊。
江南造船廠的船台上停著兩艘全新的鐵甲戰艦,龍骨剛剛鋪好,蒸汽機還沒到貨,這次戰爭肯定無法參加了,所以水戰的主力戰艦只能選擇賴有為留下的一艘大型明輪貨船,這艘船的名字和商號一樣,也叫福遠號,劉子光嫌晦氣,讓人改成了「上海號」。
上海號的甲板重新鋪設一新,光潔的柚木甲板鋪成了一個滑躍跳台模樣,跳台的最高處裝有升降機,用來提升飛天神翼機,本來準備采用蒸汽彈射的方式起飛動力翼傘的,可是翼傘脆弱的骨架經不住彈射巨大的加速度,毀了兩架試驗機以後才改成了滑躍跳台的。另外在船頭方向還加裝了由三十二具火箭筒捆綁在一起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一窩蜂」,至于傳統海戰所用的大型床弩也配備了不少。
上海號沒有來得及改裝水下螺旋槳,采用的依然是船體兩側的巨大明輪,這讓它看起來更加寬大威武,船身上關鍵位置鉚上了鐵板以作防護,桅桿上高高飄揚著鮮紅的大明軍旗。上海號巨大的船艙里擺放了數十架動力翼傘,還有沒充氣的飛艇和氣球,以及這些飛行器的成員們,這艘上海水師噸位最大的船只暫且充當了大明國福建督師以及總領上海、浙江水師提督鎮武伯劉子光的旗艦。
另外還有十余艘戰船,都是用蒸汽商船改裝而來,水手們都是選用的經驗豐富的老手,這些船只負責運載淡水,食物,兵員,武器,以及燃料和其他補給品。
除了上海水師之外,還有二十余艘浙江水師的福船加入到南征艦隊里,這些福船高大如樓,底尖上闊,首尾高昂,兩側有護板。全船分四層,下層裝土石壓艙,二層住兵士,三層是主要操作場所,上層是作戰場所,居高臨下,弓箭火炮向下發,往往能克敵制勝。福船首部高昂,又有堅強的沖擊裝置,乘風下壓能犁沉敵船,多用船力取勝。福船吃水一丈二,是深海優良戰艦。只不過沒有裝蒸汽機,所以機動性稍差,跟在艦隊里只能是充充排場,打掃打掃戰場。
至于上次江陰要塞之戰繳獲的潛水艇混江龍號,也被涂上了大明字樣,編入了艦隊,跟在補給船隊中配合作戰。
艦隊從崇明碼頭起錨,沿著海岸向南進發,飛艇在上海號上空一百丈之處飛行著,螺旋槳的轉速被刻意保持成和下面船只同步的速度,一條堅韌的繩索連著飛艇和上海號的桅桿,以此作為補充燃料食品和傳遞情報的紐帶。
劉子光端坐在旗艦的艦橋上,看著浩浩蕩蕩的船隊,歷史上中國和西方的第一次交戰就是鄭成功和荷蘭人在台灣打得那一仗,當時取得勝利主要是靠船海戰術而不是技術優勢,現在形勢掉了個,自己這支艦隊雖然有四十艘戰船,但多是沒有完全武裝起來的蒸汽船和落後的風帆福船,據說西洋人的艦隊有上百艘戰船呢,如果開戰只能依靠飛艇和動力翼傘這些技術兵器取勝了。
劉子光完全是個海戰盲,擔著水師提督的職務但是卻連海圖都看不明白,幸虧鄭森是個優秀的海軍軍官,有什麼問題盡可以推給他。
此時鄭森正端著一個扇子形狀黃銅制的精密儀器對著太陽瞄著,瞄一會就拿鉛筆在海圖上做個標記,劉子光納悶道︰「你拿的什麼東西?」
「回大帥,是六分儀,卑職從英格蘭人船上繳獲的。」鄭森說著把六分儀送到劉子光手上,這個儀器由主要部件由一塊固定的半反射玻璃,一塊可活動的鏡子望遠鏡,還有活動臂組成,造型優美,工藝精良,上面還用花體字蝕刻著某人的名字。
「將此物對準太陽或者其他天體,觀測者可以通過一面鏡子同時看見海平線和太陽,它們之間的角度用邊緣標有刻度的象限儀量出來,以此推算出船只所處的位置,就算在白茫茫的大海上也不會迷失方向的。」鄭森說。
劉子光暗暗吃驚,沒想到西洋人的科學已經如此發達,看這六分儀上的刻度痕,應該是用某種強酸腐蝕出來的,而非雕刻出的,如此推想他們的武器裝備應該也不會太差。
劉子光把六分儀還給鄭森,問道︰「鄭森你對西洋人有什麼了解,給本督說說。」
「大帥且听卑職慢慢道來,如今這蒼茫大海之上,有三家西洋水師活動頻繁,分別是英格蘭水師,荷蘭水師,還有西班牙水師。而這三家之中,又以西班牙人的艦隊最為雄厚,可謂戰船如雲,桅桿如林,佔地也多,銀錢也厚,不過他們的戰船和士兵雖多,但不如英格蘭人的戰船犀利,不如荷蘭人的戰船快捷,所以和這兩家的作戰中經常處于下風。」
「哦,為何西洋人之間還要互相爭斗?」劉子光這話剛問出口就覺得幼稚,誰家的水師出海都是求財的,互相爭斗再正常不過了,不過鄭森並沒有覺得這個問題幼稚,反而認認真真的回答道︰
「听說這三個國家的人信仰的神不一樣,所以他們見面才形同仇敵,西班牙人信的是天主,而英夷和荷夷信仰的是天主的兒子耶穌,這兒子和爹爹在天上分家了,所以下界的臣民們也跟著爭斗不休。一般來說,英荷兩國是同盟,西班牙人只有個不成器的小弟叫做葡萄牙,偶爾跟著分一杯羹,依卑職看來,西班牙的人敗落是遲早的事情。」
劉子光覺得鄭森的解說很有趣,所謂信仰之戰大概就是西班牙的天主教和英格蘭荷蘭的新教之間的爭斗了,對于這段歷史劉子光也不甚了了,于是不去管他,繼續問道︰「為何有此一說?西班牙人不是兵力最為雄厚的嗎?」
「大人有所不知,西班牙人雖然有錢,但這些金銀都是從極西之地挖來的,並不是靠本事掙來的,你想他們來錢來的方便,自然花起來也大手大腳,毫不吝惜,平日里花天酒地,驕奢婬逸,那還有精神去整理武備,征戰四方,據說連他們最低等的水師士卒都在爪哇置辦了房子和奴僕呢,但是英格蘭和荷蘭就不同了,英格蘭國的國主叫做伊麗莎白女王,這個女子比男人還要厲害,捐出珠寶首飾興建海軍,還廣發聖旨收編海盜,大人不曉得那些英格蘭海盜的排場,都把聖旨掛在桅桿上,號稱奉旨劫掠呢。至于荷蘭就更不得了,這個國家無君無父,是什麼共和國,大人您想這沒有皇上的國家不就等于沒有了王法嗎,所以滿國家都是賊,都是海盜,正巧這兩個海盜國家都是信耶穌的,所以就聯合起來對付西班牙了,想從這個老牌帝國手里分一杯羹。」
「原來如此,听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啊。」劉子光笑道,鄭森這個小伙子從小在曰本長大,成年後又在旅宋,台灣,爪哇,琉球,福建等地巡游,見識極廣,掌握了大明官話,閩南話,日語,英語,西班牙語,還有旅宋爪哇等地的一些土語,端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最主要的是經過劉子光和吳三桂對他的燻陶,他已經從一個地方豪強的兒子演變成一個擁護統一的積極分子了,在鄭森的印象中,凡是讀聖賢書,尊孔孟之道的地方都應該是大明的領土,自己父親鄭芝龍這些年來興兵作亂,意圖海外稱王,事實上是分裂國家的行徑,此番若不是朝廷開恩派兵救援,恐怕鄭家就要敗亡了,所以說,歸順朝廷才是正路啊。
兩人繼續就台海的局勢進行討論,現在台灣本島上已經有個三方力量︰西班牙軍,荷蘭軍和英軍,還有殘留的鄭家軍,為了爭奪這個物產豐富的大島,英荷兩國不遠萬里從本土調撥水師來援,而西班牙的爪哇基地近在咫尺,增兵更加迅速,三方在台灣島的陸戰時有發生,但決定性的戰役還是要在海面進行,不論是西班牙人還是英荷聯軍,看到鄭家的船都是要先打擊的,在他們兩家默契的配合之下,原本盤踞台灣的鄭家船隊只能倉皇逃到廈門避戰。
台海水道是明朝商船下南洋的必經之路,以前可以向鄭家繳納買路錢,然後憑著鄭家發放的旗幟通行,雖然買路錢很貴,但是總能把生意做下去,可是自從台海開戰以來,商船就沒了活路,踫上西洋人的戰船只有束手就擒的份,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旅宋國的商船不會被襲擊,因為旅宋國亦是海軍強國,惹惱了他們可沒有好果子吃。
「旅宋海軍之強,宇內鮮見,那為何他們不參加這場台灣爭奪戰呢?」劉子光對旅宋國的科技水平記憶猶新,有無線電和潛水艇的國家,海軍自然非常強大,看著距離自己不遠的台灣被人爭來搶去的,難道就不眼紅?
「旅宋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的胃口大著呢,可不是一個台灣能填滿的。」鄭森冷笑道。
劉子光深以為然,文雋在上海和江陰要塞鬧得那兩出亂子可不小,說這幫子孤懸海外的宋朝人不心懷故土,鬼才信呢。
南海局勢復雜啊,劉子光長嘆一口氣,來到窗前看著波光粼粼的大海,幾只海鷗從空中掠過,夕陽西下,將旗艦周圍的戰船白帆染成了金色,飛艇上的信號兵用旗語打出即將到達舟山群島的消息,遠處影影綽綽有一片帆影,鄭森舉起千里鏡望去,然後興奮的叫起來︰「大人,是浙江水師在迎接我們。」
「鳴笛。」劉子光下令,船隊頓時響起一片悠長的汽笛聲,浙江艦隊愣了片刻,隨即也鳴笛致意,海面上汽笛聲響成一片,驚的海鳥們掠海疾飛,這本是火車之間在路上相遇時的一種禮節,從今天起成為了水師之間互相致敬的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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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征艦隊中加入了生力軍浙江水師,頓時如虎添翼,大明朝的水師里面就數浙江水師和廣東水師裝備最好,還有實戰經驗了,而南直隸水師只是一些老式福船,上海水師經過程良玨的折騰和劉子光的打擊,短時期內也只能是個空殼子,所以在浙江水師加入之前,南征艦隊只能算是個運輸船隊,起碼在浙江水師提督施瑯大將軍眼里是這樣的。
施瑯大將軍坐著小艇來到劉子光的旗艦上參拜,上海號奇怪的設施讓他這個多年的老水師也看不明白,劉大帥是陸戰名將這一點大家都清楚,可是讓一個打陸戰的來指揮水師,他行嗎?看這船上花胡里哨的東西就不像是正經打海戰的人啊,施瑯一邊月復誹著,一邊快步上前給劉子光見禮。
「卑職浙江水師總兵施瑯,參見督師大人。」施瑯一撩戰袍,跪在地上朗聲說道,此人滿臉風霜,一看就是經常出沒在海上的老水手。
「施瑯?靖海侯施瑯?」劉子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