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雯拉著劉子光一路狂奔,轉了幾條街道以後鑽進一間房子,里面幾個流里流氣的半大孩子看見獨孤雯都趕忙行禮,口稱老大,獨孤雯大大咧咧的點點頭,坐到中堂下的太師椅上,讓一個半大孩子出去召集人員,那小孩出門一聲 哨,不大工夫就跑來十幾個同樣年齡的少年,個個嘴里不是嚼著檳榔,就是叼著雪茄,趿拉著拖鞋,腰里纏著鐵鏈子什麼的,一看就是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們見到獨孤雯都很尊敬,老老實實的鞠躬施禮,然後很規矩的站在兩旁,獨孤雯拿起一支雪茄,立刻有人擦著火柴幫忙點上,她吐出一股煙霧,指著劉子光給大伙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大明朝的水師千戶,是劉少保的手下大將,你們不是想見劉少保嗎,回頭讓他給你們引見。」
少年們一听劉子光是劉少保的手下大將,立刻興奮起來,搶著給他上煙,七嘴八舌的吵嚷著,要求劉子光帶他們去見見少保大人,劉子光哭笑不得,只好胡亂答應著,獨孤雯拍了拍巴掌道︰「好了,今天幫主我難得來一次,就帶你們出去好好瀟灑一下,有什麼話到了瓦子再說。」眾少年聞言頓時歡呼起來。
瓦子就是一種綜合性娛樂場所,吃喝玩樂樣樣俱全,獨孤雯拿出兩個銀幣派幾個少年先去佔位子,自己和劉子光帶著十幾個手下慢條斯理的在後面走,這樣一隊小痞子打扮的人走在路上,行人避之不及,獨孤雯得意萬分,問劉子光︰「怎麼樣,威風吧?」劉子光很費解的答道︰「你一個堂堂公主,還在意這樣的威風?」
獨孤雯一愣︰「為何說我是公主?」
劉子光道︰「上次在台灣海峽,旅宋水師出動數艘潛艇接你回去,不是公主能有那麼大的排場?」
獨孤雯笑笑︰「不是啦,我連縣主都不是,就是我爹在水師里有幾個相熟的朋友而已,不過你這人滿聰明的,相信劉少保一定會提拔你的,剛才我可在他們面前幫你貼金了,說你是個千戶,你可別露餡了。」
劉子光心知獨孤雯在說謊,也不點破,反正自己也沒告訴她真實的身份,就這樣互相騙著唄,看誰的身份先穿幫。
一幫人來到新卞京東區的瓦子,這里的條件並不很好,前來消費的都是下九流的人,販夫走卒,工人漁民之類的,三張長條桌子擺開,上面支了六個碳爐,碳爐上面是燒得通紅的銅板,桌子上擺了很多筐子,筐子里放著各色食物,海產品居多,少年們熟練的拿起魷魚,鯧魚、大蝦放在鐵板上燒烤起來,烤熟之後裝進盤子屁顛屁顛地送到獨孤雯和劉子光面前,餐具是刀子和筷子,旁邊有芥末、醬油、香醋、辣油、麻油、咖喱等佐料,烤好的食物散發著香氣,引得人食指大動。
獨孤雯掃視一下桌面卻皺起了眉頭,問道︰「酒呢?」
「來了!」那邊兩個少年吃力的挪著一個大木桶過來,擰開裝在桶身上的龍頭,一股金黃色的酒水噴進一斤裝的大鐵皮杯子里,雪白的泡沫在杯頂上堆成一團,居然是啤酒!
在這種鬧哄哄的低檔場所喝啤酒吃烤魚,還有一大堆十六七歲的青春少年,這讓劉子光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一樣,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啤酒太熱了,完全沒有了那種清涼的感覺,再加上鐵板的高溫和炎熱的天氣,不是很舒服,獨孤雯喝了一口啤酒直接吐了出來,大罵道︰「你是豬啊,給你兩個錢提前來就是預定冰鎮啤酒的,結果弄這個來給我喝,你怎麼辦的差?」
搬酒桶的少年被罵的滿臉通紅,轉而大罵烤魚鋪的老板,質問冰鎮啤酒哪里去了,老伴愁眉苦臉的出來解釋說冰鎮啤酒太緊俏,已經賣完了,可就在這時,一個少年發現隔壁一張桌子的客人正在喝冰鎮啤酒,于是厲聲質問︰「他們比我們來得晚,怎麼還有冰鎮啤酒喝?」
老板還沒搭,隔壁的客人已經站起來了,冷冷道︰「小兄弟,東關的豹哥喝一杯冰啤酒沒什麼難道不行嗎?」
隔壁桌子上雖然只坐了四個人,但是那種老江湖的氣息很濃厚,劉子光立刻就感覺到了,看他們腰間似乎還帶了兵器,如果動起手來,自己這邊十來個少年未必吃虧,但是听他們說話似乎是混東城這一帶的,難保不吹哨子喊來一大票人。劉子光冷眼觀看,看獨孤雯怎麼處置這樣的事情。
獨孤雯很拽的根本就沒看那桌客人,直接說︰「把冰鎮啤酒給老娘搬來!」原本被那桌客人凌厲的眼神逼視的有些膽怯的少年又壯起了膽子,直接去搬那桶冰鎮啤酒,所謂的東關豹哥沒想到有人敢在他地面上撒野,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其他三個人也跟著站了起來,**的脊背上文滿了老虎豹子之類的猛獸。
「你們混哪里的?豹哥罩的地方也敢撒野?老實的把酒放下,叫你們的老大過來賠罪,陪我們豹哥喝一杯,哥哥繞你們不死!」一個光頭漢子瞟了一眼身材火辣的獨孤雯,大喇喇地說。
「老娘混的就是新卞京!不想死的趕緊滾,不然把你們四個剁了烤著吃。」獨孤雯挺了一下豐滿的胸部,傲然道,看樣子是想在劉子光面前把面子掙足。
十幾個少年都是愣頭青,有的解下腰間的鎖鏈,有的抓起了桌上的餐刀,還有人拿起了板凳,酒肆中空氣緊張,一場斗毆一觸即發,已經有別的客人開始偷偷的溜走了,老板嚇得求這個求那個的,可是沒有人理他,雙方都盯著對方,企圖以氣勢壓過對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劉子光自然沒有出手管這種小兒科的游戲,只管自己狂吃著烤魚。
最終還是人數佔劣勢的豹哥退卻了,一言不發的扭頭走了,三個手下也跟著離開,臨走還放了一句狠話︰「有種的別走。」
獨孤雯當然不會走,搶到了冰鎮啤酒的她喜笑顏開,用大杯子痛飲起來,一斤裝的杯子兩口就喝完了,這種低度的生啤酒味道非常爽口,劉子光也放量猛喝,一邊痛飲一邊胡吹八侃,開心得很。
一場酒喝的昏天黑地,雖然啤酒度數低,可是灌了十斤下去,獨孤雯也不免腳步踉蹌,頭暈眼花,小弟們都吃了個肚子溜圓,心滿意足的結了帳正準備離開,這才發現酒肆中其他的客人已經走光了,而且酒肆的外面已經站滿了黑壓壓一條街的人!
吃了癟的豹哥當然不會善罷甘休,連夜吹哨子把能喊來的人都喊來了,要給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們一點顏色看看,滿街都是刺龍畫虎,面目凶狠的地痞流氓,手里都拿著家伙,酒肆已經被他們完全包圍了,獨孤雯等人插翅都難逃。
恐懼是最好的醒酒湯,看到幾百個尋仇的漢子,獨孤雯的小弟們一個個嚇得小腿肚子轉筋,剛喝下去的啤酒都變成了冷汗,有幾個還當場尿了褲子,獨孤雯還好,不過也有點害怕,畢竟自己的人太少了,現在又叫不到援兵。
「怎麼辦?老大。」小弟們的目光都投向了獨孤雯,獨孤雯舌忝舌忝嘴唇,道︰「我去和他們講數。」
「你去?你去就成了一盤菜了。」繼續坐在桌前大吃大喝的劉子光像沒事人一樣,輕松的來了這麼一句。
「那你說怎麼辦?」獨孤雯轉身問道。
「黑道有黑道自己的解決辦法,無非是賠禮道歉,三刀六洞什麼的,總之是讓人家消氣,不過我覺得不妥,獨孤幫主如花似玉,難免這幫流氓不打別的主意。」劉子光將最後一串烤魷魚吞下,打個飽嗝,站起來拍拍衣服說。
獨孤雯一跺腳,「拼了,小的們,抄家伙跟我上!」
剛要往外沖,劉子光一把按住了她,「我來吧,我去和豹哥講講道理。」說完點了一根雪茄,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眾小弟以崇拜的目光看著手無寸鐵的劉子光走向外面那一大群凶神惡煞的東關流氓。
豹哥是新卞京城東混的最好的大流氓,剛才灰溜溜的逃跑是因為好漢不吃眼前虧,十六七歲的小孩子最可怕,根本不拿殺人當回事,沖動之下把他們四個人都當場干翻也不是沒那個可能,黑社會混得好並不代表武功多麼出色,豹哥沒有信心也沒有習慣在人數處于劣勢的情況下打架,所以才帶了那麼多的兄弟回來找場子,至于為什麼沒有直接沖進去砍人,那是因為還不清楚對方的來頭,萬一砍了什麼達官貴人的小姐公子也是件麻煩事。
現在有人出來說話最好了,來的人是對方那幫少年中年齡最大的,看穿戴也是個混子,豹哥指示手下不要動手,讓劉子光走的跟前說話。
煙霧繚繞的新卞京東區,煤氣燈閃著昏黃的燈光,滿街的垃圾污水橫流,一個穿著麻布短袖無領衫的青年,趿拉著一雙拖鞋,一邊打著飽嗝,一邊走向數百名拿著單刀鐵尺的流氓,面色從容,毫無懼色。
後面,是十幾雙眼楮緊緊盯著他的背影,前面,是數百把寒光閃閃的利刃,獨孤雯的心也提上了嗓子眼,雖然見識過劉子光在黑珍珠號上以一當十的英姿,可畢竟那是在有兵器有戰友的情況下,現在他孤身一人面對那麼多把刀,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