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災的工作歸工部,賑災的工作歸戶部,顛覆左良玉政權的工作歸南廠,這些機構在緊張的工作著,京城乃至整個江南的百姓們也自發的組織起來為災區捐糧捐錢捐物,長江中游發水災,長江下游的人民感同身受,畢竟是同飲一江水的骨肉同胞。
戶部調撥了二百萬兩銀子賑災,皇上也從內帑里拿出一百萬兩,大臣們集體捐出一年的俸祿,有這些榜樣在,民間的募捐活動也進行的如火如荼。很多商鋪主動捐出布料、成衣、鞋子、雨傘、油布諸如此類的物資,還有不少商人拿著銀票跑到官服捐獻,連秦淮河上的花船都打出了捐出眠花宿柳銀,救助湖廣一家親的橫幅,這些都是自發的民間募捐,規模不算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即將舉行的京城募捐大會。
募捐大會在京城最繁華的夫子廟舉行,具體工作由戶部湖廣司主持,應天府和五城兵馬司負責維護現場的秩序,大雨已經停了,但是天依舊陰沉沉的,京城的這次也遭了水災,不少年久失修的房子被暴雨淋塌,玄武湖的水位都比以往高了很多,全國各地大商戶、工廠派駐京城的代表都到場了,這些衣著華貴的人們在保鏢的護衛下,安然坐在雨棚里,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著,每個人身後都放著一個錢箱子,那里盛著他們今天將要募捐的銀票。
現如今南明經濟發達,資本主義已經進入起步階段,各個廠礦工坊都在朝廷有著盤根錯節的關系,即使政局大動都不會有事,相對安穩的環境讓他們創造出了大量的財富,從倭國、旅宋、南美進口的白銀使得流通貨幣供應充足,北方的流民提供了大量的廉價勞動力、中國豐富的煤炭儲量提供了穩定的能源,有了這些支持,工礦企業的發展極其迅猛,江南的富豪們個個富的流油,家產百萬的不下數十。
銀子是大明朝的官方流通貨幣,基本單位是兩,有一兩一枚的小錠子,也有十兩、五十兩的大銀錠,還有外洋進來,每枚七錢三分的西班牙鷹洋,每枚五錢的旅宋銀元,每一兩銀子能兌換一千枚左右的銅幣,也就是一吊錢,不確定因素往往取決于銀子的成色,嶄新的庫平銀和品相好的銀元都可以足額兌換,成色差點的就只能兌換六百到九百不等的銅錢了,而當時的市價下,一頓兩葷兩素有酒有湯的飯菜也不過是五錢銀子,一個中等收入的商鋪高級伙計一個月的薪水也不過是十兩到三十兩之間,一品大員的年俸祿在一萬兩左右,一個諸如利國鐵廠這樣半壟斷大型企業的年生產總值在百萬兩左右,總的來說,一兩銀子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如同21世紀的一百多元人民幣感覺差不多。但你也不能完全將這個數值對應起來,因為21世紀的中國總的gdp極高,身價百億的都不在少數,可是南明全國的gdp也不過是十來億兩白銀,能做到身價百萬兩已經是頂尖的富豪了。
捐多捐少,都是一種心意的表達,募捐大會並沒有做硬性的規定,但是這些大戶們卻是抱著比富的心態來的,天朝子民好的就是個面子,若是不拿出和自己身份對應的銀子,以後就沒法混了。
劉子光也站在看熱鬧的人群當中,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他陪著懷孕的妻子曾橙首次進城,玄武湖的水位上升,威脅到了小漁村的安全居住,所以劉子光才把曾橙帶到了城里,他倆都穿著粗布衣服,夾著雨傘,包袱里裝著家里所有的積蓄,一共三十五兩銀子外加三四百個銅板,劉子光說怕大水淹了島子,要在城里租個房子住,曾橙歷來是夫唱婦隨,對劉子光的話言听計從,麻利的收拾好行李就跟著來了,當然村里的其他人也一同跟著進城,他們的行李都集中放在雇來的驢車上,房子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地處城南繁華地帶,路上正好經過募捐大會的現場。
募捐大會的組織者里確實有幾個才子,宣傳工作非常到位,用大字報的形式宣傳了湖廣水災的慘狀,識字的秀才們搖頭晃腦的讀著告示,百姓們一邊听一邊發出震驚的吸氣聲,水災地區人民的悲慘生活通過宣傳人員的生花妙筆和秀才們的義務演說得到活靈活現的體現,聞著無不傷心,听者無不落淚,曾橙遠遠的站著,眼楮里浮現了晶瑩的淚花,對劉子光說︰「咱們也去捐一些吧。」
劉子光欣然同意,兩人走進人群深處,來到能看見募捐大會台子的地方,只好上面正在進行大戶們的募捐,每一家的代表把大額本票放進募捐箱之後,監督人員都要猛敲一陣鑼鼓,大聲的宣布銀兩的具體數目。然後寫在水牌子上,高高掛起供人們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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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富豪們捐的銀子還是和自身的地位相匹配的,譬如水牌子上寫的利國鐵廠十萬兩銀子,淮南煤礦五萬兩、松江織布廠八萬兩、,江南造船廠十萬兩,光這里面就有兩家是劉子光的私人企業,為了賑災,他把企業的流動資金都拿出來了,隨著每一家銀子數目的爆出,台下熙熙攘攘的百姓就發出一陣叫好聲,那些捐款的人通常也會冠冕堂皇的說上幾句客套話,捐款的最*是日升昌的代表上台的時候,誰都知道這家票號是天下第一富,他們捐款的數額也是大家猜測很久的謎團,隨著一陣鑼鼓,主持人報出數字︰日升昌銀號,九十九九千九百兩,這是一個很合適的數字,因為他不能比皇上捐的還多,九十九萬多兩已經是個驚人的天文數字了,台下百姓莫不驚訝,然後齊刷刷的鼓掌叫好,胡大掌櫃自然不會拋頭露面參加這樣的活動,她只委派了一名副手上台說了幾句,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話。
隨後上台的是一位中年富商,此人年約五十,名叫王久,中過舉人,手下有一支規模強大、技藝精湛的建築隊,小到民宅的修葺,酒樓商鋪的營建,大到皇家園林的設計、城牆的建造都有廣泛涉獵,和工部的關系相當良好,劉子光的青島城就有一半的工程是包給他做的,合同金額高達數十萬兩,利潤也很客觀,王家干這一行在南明是首屈一指的領軍人物,家資巨萬,據說起碼有三百萬兩;王久此人也有著很高的文學修養,擅長畫圖,設計,也能吟詩作對,在這些充滿銅臭味的商人們中間算是一個曲高和寡的異類。而且他經常光顧寺廟燒香許願,是個信佛的居士,南朝四百八十寺他幾乎走了個遍,每年花的香油錢就有上萬兩。
王久拿出一疊銀票交給戶部的官吏,那官吏數了一編,好像很不相信自己眼楮似的然後又數了好幾遍,,最終還是很無奈的將銀票放下,一陣鑼鼓過後,主持人大喊道︰「王久員外,八百兩紋銀。」
台下一片嘩然,百姓們交頭接耳,顯然是不相信這個吝嗇的數字是出自有著王善人之稱的王久居士之手,正在此時,王久的講話開始了︰
「鄙人王久,想必大家都認識了,今天我捐了八百兩銀子大家可能覺得有些少,其實一點都不少,這幾年又是旱災又是兵災,哪一行的日子都不好過,我們王家手下有幾千個工匠,都是要吃飯的,如果我仿效其他人,也拿出十萬八萬的銀子,勢必會影響我們家的生意,影響靠我王久吃飯的這些伙計的生活,我王久積德行善多年,從不講虛名,要得就是百姓黎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我的伙計也是百姓,我首先要照顧的是他們,而且我以為捐款不能攀比,只有心意到了就行,我對我們王家的伙計下過規定,每人募捐不許超過十個銅錢,表表心意就夠了嘛,不能讓募捐影響正常的生活。」
王久的話只換來台下百姓的一陣噓聲,不過他特立獨行慣了,並不在意眾人的看法,輕輕一抱拳,施施然在從寫著八百兩銀子的水牌子下面走過,下台去了。
王久是大戶的最後一人,原先預計的壓軸戲演砸了,不過緊接著的百姓們自由大募捐再次上演好戲,百姓們挨個從募捐桌前走過,拿出銀子或者銅錢交給官吏,並且在功德簿上留下名字,百姓們自然比不得財大氣粗的大戶們,但是一張張在手心里攥出了汗水的銀票代表的是最誠摯的愛心,十兩,二十兩,五十兩,幾乎是他們幾個月的生活費,都能義無反顧的捐出來,最讓人感動的是一個斷腿的老乞丐,此人經常在夫子廟一帶行乞,大家都認識他,此刻他居然拿出了一兩銀子,並且是一枚嶄新的細絲錠子,看樣子是剛從票號里兌換出來的,老頭說︰這是我行乞半個月的收入,就捐給災區人民買餅子吃吧,他們過的還不如我這個老乞丐呢。
劉子光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搖動,曾橙輕輕柔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相公,咱們也捐吧。」
「好啊,你打算捐多少?」劉子光問。
「咱們一共有三十五兩零三百我二十八文,留下二十八文買米,剩下的都捐了吧。大不了咱們不租房子了,還回湖里住,咱們可以住船上,水再大都不怕。」曾橙小心翼翼的說,生怕劉子光發火,罵她是敗家媳婦。
劉子光當然不會發火,他鄭重的點點頭︰「就依你。」
曾橙開心的笑了,興沖沖的排隊走到募捐桌前,拿出三十五兩銀子又三百文銅錢交給負責登記的官員。
官員很吃驚的看著這個美麗的有些驚人的少婦,看她打扮不是富貴人家出身,居然拿出這麼多的銀子,想必是清囊而出了,官員很敬佩的問道︰「大嫂請在功德簿上留下姓名。」
曾橙道︰「婦道人家不留名字了,要留就留我家相公的名字。」說著提筆寫下幾個字,高高興興的走了。
官員目送著她美麗的身影離去,回過頭看功德簿,上面的名字把他嚇得差點暈倒,赫然是三個娟秀的小字「劉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