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鄂州到武昌只有一百多里路,火車一個半時辰就能到,為了搶在鄂州潰兵之前趕到武昌,劉子光征用了一列火車,湖廣的火車不像江南那樣是客貨兩用的,老百姓可享受不到這個高科技產物,平時只用作運輸煤炭、礦石、軍糧和士兵,大部分是簡陋的敞篷車廂或者干脆就是平板車。
火車站一片狼藉,滿地的尸體也沒有人收拾,劉子光部下不乏多面手,操控蒸汽機車不在話下,不過為了穩妥起見,他們還是抓來了幾個司機和司爐,帶到劉子光面前,他好言安撫︰「送大軍入武昌,立刻賞你二十兩銀子。」這些滿臉煤黑的工人自然誠惶誠恐答應不迭,其中一人看見正在登車的天子符節,驚問道︰「敢問上官可是京城來的?」
劉子光不由得注意起此人,雖然一臉煤黑,但是手指甲里卻很干淨,脖子和臉的顏色也有明顯分界線,分明是個假扮的司爐,他心里有數,沉聲問道︰「我等乃是朝廷欽差,奉旨賑災湖廣,不想鄂州守將哄搶物資,這才出手滅了他們,如今正是要進武昌找左大帥討個說法。」
那人當即拜倒︰「我乃原鄂州知府劉智君,左良玉侵佔鄂州之後便被罷官,只因懂得蒸汽機械,才做了這鄂州站的站長,如今朝廷天兵已到,我願效命殺賊。」
劉子光听彭靜蓉說過湖廣有個官吏在蒸汽機方面頗有造詣,後來不知所蹤,原來在鄂州站上做了小吏,他問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劉智君道︰「下官也是被左賊逼迫的,若不從他,家人必遭屠戮,左賊殘暴,湖廣百姓民不聊生,盼朝廷天兵如久旱禾苗盼望雨露一般。」
劉子光道︰「如此便好,劉大人親自司機吧,等取了武昌本官定會為你請功。」
有了熟悉鐵路運輸的人,事情就更好辦了,劉智君指揮司機們調了兩個火車頭,一個在面前拉,一個在後面推,中間又多加了幾節平板車,將站台上堆積的生鐵搬了上去,這批貨物是武昌一直催促的,帶上它們可以順利的進入武昌站,兩個火車頭後面的煤車里都裝滿了煤炭,赤膊的司爐扛著鐵杴站在上面,有節奏的朝鍋爐里鏟煤,鍋爐燒足了蒸汽,開出了鄂州站。
劉子光的三百人馬意氣風發的站在敞篷車里,大炮和重機關槍用繩子固定在平板車上,除了少量戰馬和拉炮車的馬,大部分的馬匹都留在鄂州了,侯恂帶著幾個隨從和大兵們站在一起,來的匆忙也沒準備座椅,侯尚書苦不堪言,他一個勁的抱怨劉子光,不該貿然從事在鄂州大打出手,破壞了整個行動計劃,劉子光卻不以為然,鄂州軍是左良玉軍隊中比較精銳的了,都這樣不堪一擊,想必武昌的軍隊戰斗力也不值一提,情況看起來復雜化了,原先的計劃無法順利實施,還不如一鼓作氣打過去,憑著三百虎賁,就是打不死左良玉也能把武昌城攪個天翻地覆。
可是剛開出鄂州沒有多遠就遇到了情況,前面一段鐵路被洪水沖毀,路基垮了,鐵軌也斷了,這難不倒劉智君,他親自帶人把後面的鐵軌拆下來墊到前面,幾百人一起上陣,用石頭,泥土、鐵塊把路基填上,機車緩速通過這段路,然後又恢復了正常速度,朝武昌進發。劉子光選擇鐵路進行機動一方面是為了節省時間,一方面也是為了保持士兵的體力,從鄂州到武昌的官道是和鐵路並行的,但是鐵路的路基高,大段的官道被水淹沒,即使水退了的地方也成了泥潭,很難通行。他們還追上了幾個沿著鐵路逃往武昌的左軍士兵,顯然是趕回去報信的,這幾個可憐蟲看見火車還以為是自己人,被當場打死在路基上。
百里距離看似很近,走起來卻不容易,多處路段需要修理,所以折騰了好幾個時辰才看到武昌城的輪廓,城外有一望無際的難民棚,此時正值凌晨,難民們已經起來在還沒開們的粥前排隊了,他們用默然的目光看著從遠處開來的火車,大家都知道這是左大帥運糧運兵的車子,萬萬劫掠不得,否則小命難保,難民棚周圍有不少新墳,還有很多尸體就這樣露天放著,已經開始膨脹了,野狗們倒是興奮的很,叼著死人的腸子來回跑動著撒歡。
「現在還有粥吃,過兩日粥施完了怕是要開始吃人了。」劉智君嘆道。
劉子光默然,侯恂也沉默不語,十余萬的難民衣不蔽體,住在樹枝和破布搭成的棚子里,等待著死亡的來臨,近在咫尺的巍峨城牆壁壘森嚴,不許他們踏入半步。
時間還早,不到開城門的時間,火車暫時停靠在武昌站,武昌站很簡陋,只有一個貨場,兩座煤倉和一座建築物,鐵軌並沒有延伸到城里,而是朝著江邊鋪設,目的地是位于長江邊上的武昌造船廠,車站的官吏被火車的汽笛從床上驚醒,愕然發現是鄂州的生鐵運到了,趕緊叫起民夫過來搬運,劉智君找到武昌站的站長,告訴他這趟車上除了生鐵以外,還有從京城來的貴客——左大帥的恩人,禮部尚書侯恂。
站長急忙騰出房子讓侯恂歇息,並且拿著侯恂寫的親筆信進城稟報左良玉,這是劉子光他們臨時改變的計劃,不提欽差,只說是舊人來訪,反正朝廷的消息一時半會還傳不過來,如果左良玉念舊的話自會出城迎接,到時候就在這車站上動起手來,把左良玉擒住,就算大功告成。
左良玉听說侯恂來訪,深感驚訝,當朝禮部尚書如果沒有皇命在身,怎麼能輕易來到湖廣,而且侯恂也不是武昌人氏,告老還鄉也不會經過此地,唯一的可能就是侯恂是來投奔自己的,听說侯尚書在朝中一直不得志,時常被劉子光打壓,憤而辭職來投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啊,左良玉被這個思想誤導著,再加上他深信可能有敵軍深入自己月復地而不被發現,所以只帶了幾百個親兵就出城去了。
為了彰顯自己禮賢下士的風範,左良玉特地披了一條能防雨的斗篷,外面一層是橡膠,里面是絲綢,造價不菲,到時候可以選個適當的時機解下斗篷,披在侯恂身上,何愁他不感動?至少三國演義上都是這樣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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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這邊出城,那邊就有人報到了賀人龍那里,他當即下令召集手下將官升帳,暗地里埋伏下刀斧手,昨日他去找何騰蛟就是商量兵變的事情,何騰蛟勸他少安毋躁,等合適的機會再動手,晚上卻又派人將他喊去,向他引見了兩位朝廷派來的官員,說是近日內朝廷將會有大動作,兵變可以提前進行,以配合朝廷的行動。
手下的將官們大多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正經軍官出身的多,平日里對左良玉的做法已有不滿,此時召集他們造反,應能一呼百應,萬一有那不同意當場砍死便是。
賀人龍外號賀瘋子,殺敵從不手軟,帶兵也是極為粗暴,他只是簡單的說︰老子也反左良玉,投朝廷,誰贊成?誰反對?」說著將手按到了刀柄上。
賀人龍的十營騎兵是他從陝西一路帶出來的,部將們都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听老大說兵變,一拍胸脯就答應了,反正這些年來兵變來兵變去的也搞了不少回了,跟誰不是吃糧當兵啊,這個提議迅速得以通過,選擇左良玉出城以後再動手是何騰蛟的主意,因為左良玉在普通士兵中的威信還是很高的,萬一他臨陣一呼,小兵們當場倒戈就麻煩了。
自信滿滿的左良玉不知道部下們已經在預謀造反了,他帶著一隊親隨直奔武昌站,這時候天又開始飄雨,出城的時候左大帥看見哀鴻遍野的難民營,不禁皺起了眉頭,指示手下多開幾個粥棚,從官倉里拿出幾百斤米煮點稀粥發放一下,免得侯大人看見如此淒涼的景象覺得他左良玉辦事無方。
武昌站很快就到了,由于是統治月復地,車站並沒有多少士兵,只有百十個工匠而已,左良玉遠遠就看見侯恂一襲白袍站在門口,身旁跟著幾個從人,不由得笑了起來,他猛夾馬月復緊趕過去,瀟灑的翻身下馬,豪爽的說道︰「侯大人,昌平一別已有數年矣,您是老當益壯啊。」說著就要下拜。
侯恂微微一笑,並沒有象左良玉想象的那樣過來攙扶,客套,而是拿出了一個明黃色的卷軸,朗聲說道︰「平賊將軍太子少保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大驚,原來侯恂還是帶著聖旨來的,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大明朝名義上的臣子,面對拿著聖旨的老熟人,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由自主的跪下來了,口稱微臣左良玉接旨。
左良玉身後那些官兵都是沒見過世面的丘八,呆著臉看著自家大帥下跪不知所措,這時候車站的圍牆上齊刷刷的出現一排精兵,手里端著奇怪的武器,厲聲喊道︰「統統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