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飛微微一笑︰「正所謂舉賢不避親,馬雲年少有為,為何不能公平公正的參與投標呢?」
林如海面有難色,道︰「馬公子雖然天縱英才,可是畢竟沒有干過這個行當啊,再說了,修建江堤是微利而且長期的工程,實在沒有什麼油水,馬公子為何執意參與投標呢。」
高一飛道︰「正是沒有干過才要嘗試一下的嘛,至于沒有利潤,那不是問題,馬雲不是唯利是圖之輩,他想做這個項目主要是為了百姓們的福祉,也是為了給你這個未來的岳父臉上爭光。」
林如海還是搖頭︰「不妥,正是因為馬雲即將成為林家的女婿,才更加不能參與投標,若是被朝中同僚們知道,林某的官聲就算完了。」
高一飛注意到林如海的言辭,他並不怕老百姓怎麼看,而是怕上司有想法,當下心里嘿嘿一笑,什麼清官御史,不過是個愛惜羽毛的家伙罷了。高一飛早有準備,他寬慰道︰「林老弟多慮了,你我都是都察院出來的,咱們就是彈劾別人的言官,還怕別人說閑話不成?再說了,朝中事宜老夫已經打理好了,你看這個。」說著從袖子里模出幾封書信交予林如海。
林如海拿過來一看,原來是朝廷里幾位當紅的官員寫來的信件,這些人雖然沒有爬到尚書的位置,但是在六部里都是掌握著實權的,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有了他們的支持,還有什麼事情擺不平呢。
信上無非都是夸贊馬雲的人品,建議林如海給年輕人一次機會之類的話,當然只是懇切的建議,並沒有對巡江御史衙門指手畫腳,林如海看完之後將信收到袖子里道︰「兄弟自當認真考慮。」
高一飛听他這樣說,知道事情有門,便不再多說,起身告辭了。
高大人走後,林如海又將那幾封書信拿出來細細觀看,體會著字里行間的意思,良久,他才長嘆一聲,將書信鎖入了書桌的抽屜里。
門口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新買來的丫鬟,怯生生的說︰「老爺,小姐請您過去一哈。」林如海不滿的皺了皺眉頭,心說趕明得找個人好好培訓她們這些本地奴僕學說官話,隨即答道︰「退下吧,我知道了。」丫鬟老老實實的退到一邊去了,林如海說了口茶定定神,出了書房去找自己那不听話的女兒去了。
等他走出去老遠,先前那個丫鬟忽然從花叢後面冒出來,四下看了一眼,悄悄推門進了書房,從裙角模出一根鋼針,小心翼翼的撥動著書桌的銅鎖,老式掛鎖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很快就被捅開,丫鬟先仔細觀察了信件放置的位置,然後一一拿出來觀看,一目十行看完,又按照原樣放好,扣上銅鎖,拿出抹布擦拭了幾下書桌,裝作剛打掃完書房的樣子退了出來,回到了後院佣人房,和馬夫老張低語了一陣子,老張便從後門出去了,在街上溜了一會,看到有個算命的瞎子便湊過去,和瞎子胡天海底的縐了一通,這才回御史府。
林黛玉在繡樓上鬧翻了天,今天的遭遇讓她對馬雲的厭惡程度又增加了一些,她堅決反對這樁婚事,可把林如海氣壞了,老林是個很嚴肅古板的舊知識分子,在兒女的婚姻大事上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決不能容許自由戀愛的存在,雖然他也不是完全看好馬雲,但是女兒這種態度讓他不由自主的站到了馬雲一邊。
「馬公子有什麼不好?人家年少有為,家財萬貫,對你也是一片痴心,黛玉啊,你怎麼一點也不隨你母親,你看看你這付樣子,哪還有淑女的風範?」林如海痛心疾首的說道。
「女兒不管那些,他再有錢我也不喜歡,爹爹你是不知道,這家伙今天居然當街指使惡奴殺人,還仗著他姐夫的身份不把官差放在眼里,一派小人得志的樣子,令人作嘔!」林黛玉憤憤不平地向父親說起今天的見聞。不過顯然沒能達到預期效果,林如海忽然暴怒︰「你個死丫頭,居然又瞞著我跑出去野,你是御史家的小姐啊,怎麼能和在市井拋頭露面呢,唉,你娘死得早,是為父疏于管教了,從今天起到馬家來迎娶那天,禁止你踏出繡樓半步!」
說完林如海就怒氣沖沖的走了,幾個家丁婆子按照吩咐站到了繡樓下面,開始了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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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行吟閣,鎮武侯行轅,劉子光剛听完了南廠番子的密報,對旁邊的鐘壽勇道︰「你速回京城,把這幾個寫信的家伙都調查一番,看看他們究竟拿了馬家多少好處,順便把你們埋在蕪湖的那兩具尸體挖出來好好查驗,究竟是東廠還是錦衣衛的人,必須查清楚,我不喜歡被人暗地里惦記的感覺。」
鐘壽勇拱手接令,來武漢的路上干掉的那倆持有假南廠腰牌的家伙的真實身份至今是個謎,這一趟回京正好找個仵作去驗尸,爭取能查出點線索出來。至于侯爺安排監控的那幾個角色,雖然都是實權人物,但是在南廠看來只是渣而已,想辦了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招標工作已經逐步開始進行,本著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每個參加投標的商戶都可以向巡江御史衙門遞交標書,標書上注明了商戶的資質、業績以及對于江堤的初步規劃,然後就是價格標,在資質相同的條件下,價低者得之。不過大家都知道,那個矮小猥瑣的馬雲很有可能包攬所有的標的,消息靈通的人士已經得知,馬雲是林御史的未來女婿,正是因為這個他才能在毫無資質的情況下參加投標。
就在開標前的那天晚上,王久正在漢口的旅店里長吁短嘆,感慨這次競爭的不公平,感慨鎮武侯收了禮物不幫他辦事,正郁悶呢忽然下人來報告說有貴客到訪,王久還以為是同行的朋友來訴苦,趕緊讓請上來,可是來人大出他所料,居然是馬雲馬公子。
「不知道馬公子到訪所為何事?」王久很詫異的問道。
「王員外,晚生久仰了,您是這一行的泰山北斗,我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啊,今日登門拜訪,是想請員外幫晚上一個忙。」馬雲很客氣的說。
「老朽有什麼能幫到馬公子的?馬公子如今風生水起,咱們還指望馬公子能賞一碗飯吃呢。」王久酸溜溜地說。
「王員外此言差矣,大家出門在外總是要靠朋友幫襯的,晚生在您面前也就不兜***了,明天開標,所有的標的肯定都是晚生獨得,王員外也知道,憑著晚生手底下這幫人,哪里能做得了這麼大工程,所以還想請員外幫襯一把。」
听了馬雲的話,王久覺得匪夷所思,你個***能把合同接過來,卻沒有本是履行,轉手又交給我們做,這算哪門子事啊,這個事情有蹊蹺,他遲遲不語,做思索狀。
馬雲見狀解釋道︰「晚生可以給出豐厚的價格,絕對比王員外的報價還要高。」
王久奇道︰「那樣馬公子豈不是虧了麼?」
馬雲笑道︰「虧點怕什麼,都是為了沿江的百姓,再說了,晚生也想幫岳父大人臉上添點光,我低價攬下合同,高價報給員外等人做,從中貼補一些銀兩也未嘗不可,員外不信的話咱們可以簽合同,白紙黑字再請人作保,沒什麼危險的。」
「有此等好事?」王久還是不信,他也是商場上模爬滾打多年的人精,豈能相信馬雲是只吃素的狼。
「當然也是有些條件的,那就是王員外必須墊資,朝廷撥付的銀子晚生要運作一段時間才能付給員外,晚生用錢生錢的本事想必您也有耳聞吧。」
「原來如此。」王久終于明白了馬雲的企圖,這一招叫做空手套白狼,用關系拉到工程再轉包,目的就在于能利用一下巨額的工程款,相當于融資活動,關鍵就在于馬雲是不能每次都能成功的打好這個時間差,還有就是墊資的數額和時間問題,超過王久能承受的範圍也不行。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拍即合,具體細節問題等著以後再談了,兩人擊掌為約,達成了初步意向。
馬雲走後,王久在黑暗的房間里坐了很久,親信隨從小心翼翼的提醒他︰「要不要和鎮武侯匯報一下?」
王久搖搖頭道︰「他們既然敢這樣做就有相當的把握,鎮武侯和他們沒有什麼大的利益沖突,送份厚禮就擺平了,我貿然謀去報告,反而不美,總之這個世道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要強,反正我也吃不下這麼大的合同,不如跟著馬雲賺點小錢。」
王久考慮的很周到,自古官官相護,他不可能相信劉子光會站在他們這些布衣商人一方和巡江御史作對,只要能賺到錢就行,管他是不是轉包出來的。
其他建築商也和王久的想法一致,馬雲一路拜訪下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同意和他合作,等他把總合同拿下來之後就拆分開來,分包給這些建築商,原料人工設計勘探費用統統不用他出,讓這些先墊資進行,戶部撥下來的銀子馬雲先用著,一定時期之後再按照轉包合同撥付給這些人,這樣一來,相當于朝廷的百萬銀子白白被他使用了幾個月,光是存到日升昌的利息就了不得,再說了,巡江御史可是自家老丈人開的,到時候隨便找些由頭克扣點工程款,上面再找人疏通疏通,就說河道復雜,需要追加銀子,到時候讓幾個姐夫外加老丈人一起出動,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開標的日子到了,巡江御史衙門一片繁忙,堂上坐滿了官員,正手是林如海,兩邊是湖廣的布政使和按察使,工部、戶部、都察院的官員也有列席,就連楚王都來觀摩了,從新成立的湖廣指揮使司借來的官兵守衛著衙門,全國各地的建築商和沿江兩岸的士紳代表都來到了這里,靜靜的等候著林大人開標。
林如海先冠冕堂皇的念叨了一陣皇上撥巨款興修江堤是多麼英明的決策,大家應該世代感謝皇恩之類的套話,然後又說此次招標是如何如何的公開透明,听到堂下一些士紳不住的點頭稱是,林如海怒斥行賄者的佳話在湖廣一帶流傳甚廣,大家對于林如海的官聲還是很欽佩的,有這位鐵面御史把關,他們一百個放心。
建築商們的標書都用大信封裝著,火漆封口,有實力入圍的不過七八家而已,每家都根據精心測算給出了一個底價,這個價格並不是工程總價,而是以里為單位的報價,江堤工程好大,時日久遠,根本無法測算出到底要花多少銀子,這樣的報價非常科學。這些標書都已經拆開了,價格也都經過了比對,現在要做的只是當眾宣讀了。
終于開始開標,林如海對手下官員微微頷首,一個年輕官吏走上前來,從林如海手中接過一張蓋著鮮紅大印的公文,走到大堂中間,朗聲念道︰「長江水患,牽動聖心,天恩浩蕩,撥款建衙興修江堤,吾等官員無不盡心盡責,為民把關,經巡江御史衙門、工部、戶部等有關衙門聯合認定,奪得這次江堤修造標的的是浙江馬氏,標的單位價款為每里八千八百八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