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馬司的拘押所就在衙門附近,是一個簡陋的大院子,屋子都裝了鐵欞子和大鎖,用來關押犯人,院子里還有些站籠,是用來懲處不听話的凶犯的,看守拘押所的兵士人數不多,都是些老弱殘兵,裝備也很差勁,很多人連腰刀都沒有,就是一根水火棍而已,兩個五十多歲的老兵正半倚在門口拄著水火棍曬著春天的太陽呢,突然被一陣人喊馬嘶驚醒。
數十騎錦衣衛已經來到拘押所門口,一水的褐色戰袍,腰間懸著繡春刀,為首一人穿飛魚服,頭戴烏紗,利索的翻身下馬,徑直走了過來,兩個老兵趕緊換上笑臉搭訕︰「爺,您這是……」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飛魚服後面的兩個錦衣衛一把揪開,那穿著飛魚服的千戶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拘押所,錦衣衛們留下幾個人把守門戶,看管馬匹,其余的人跟著千戶闖進了拘押所。
仇武趾高氣揚的走進了拘押所的大門,一手扶著繡春刀的刀柄,一手拿著馬鞭,,在院子當中站定了,也不說話,自有手下扯著嗓子喊道︰「有喘氣的滾出來一個!」
錦衣衛欺負五城兵馬司是天經地義的,看見有上官來到,拘押所的管營趕緊連滾帶爬的跑出來,跪在仇武面前道︰「大人駕到有何吩咐?」
「趕緊把昨天被你們從湯山溫泉抓來的幾位公子放出來,敢和本官打馬虎眼,仔細你的孤拐(腿)!」仇武厲聲喝道。
「大人您是不是記錯了?昨日拘押所根本就沒有送來任何人犯,更別說什麼公子了。」管營小心翼翼地賠笑道。
仇武最不喜歡人家騙他,听了管營的狡辯不免勃然大怒,一記穿心腳踹在他的心口,將其踢出去一丈多遠,然後一揮馬鞭喝道︰「給我搜!」
五城兵馬司的地位不如錦衣衛那麼高,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軟柿子,看到管營大人被人打了,幾個士兵忍不住沖上去攔住錦衣衛,可是他們勢單力薄,怎麼攔得住精銳的錦衣衛番子,兩下就被打翻在地,錦衣衛們粗暴地從兵馬司士兵腰帶上搶下牢房的鑰匙,挨個的打開牢房檢查有沒有他們要的人,可是將拘押所搜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錢閣部要的人。
仇武眉頭一皺,心道這管營說的倒是實話,悻悻地一揮手︰「咱們走!」此時從門口傳來一聲慘叫,只見兩個錦衣衛象斷線風箏一樣飛進來,摔到院子里口吐鮮血,看樣子不知道斷了幾根肋骨,接著是一個凶神惡煞的聲音道︰「打了老子的人就想走,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原來是鐘壽勇接到稟告,帶著一群官兵來增援了,他手里拿著一根藤條,碩大的身軀如同巨靈神一般站在門口,身後是同樣彪悍的一群大漢,個個橫眉冷對,手里不是棍棒就是鐵鏈。
仇武不為所動,冷冷道︰「鐘大人得罪了,本官奉命找人,你的手下不配合,無奈之下只好動些粗的,你要是不滿盡可以找我們錦衣衛指揮使理論,現在本官沒有時間和你打屁,還有要事辦理。」說著就大模大樣的走上去,他滿意為以自己的威風,走到門口這些人自然會被震懾而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路來,哪知道人家根本不甩他,如同一面人牆一樣紋絲不動。
仇武身後的錦衣衛們也湊上上去,卷起袖子,挺起胸膛和鐘壽勇帶領的五城兵馬司官兵眼楮對眼楮,胸膛對胸膛的對峙起來。
長久以來,錦衣衛的地位一直遠高于五城兵馬司,兵員的素質也遠超他們,十個兵馬司軍士都未必能打過一個錦衣衛,所以兵馬司眾人在心底里是很懼怕錦衣衛的,對峙之下不免氣短,很多人不敢和錦衣衛驕橫的目光對視,含含糊糊的躲閃著,腳底下也有點發軟,要不是鐘大人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副將在中央撐著,恐怕其他人已經潰散了。
五城兵馬司最早是太後的嫡系,兵員來源很繁雜,大多是禁軍淘汰的兵員或者京城附近招募的青壯,還有些就是城里的閑漢們,素質普遍較差,後來被劉子光塞進去很多山東籍的新兵,氣象才為之一新,李岩掌兵講究的是穩妥不出亂子,五城兵馬司恪守本分,不好勇斗狠爭權奪利,在京城軍界算是有了一點進步,後來李岩被東林黨弄到山東去了,五城兵馬司里很多山東籍士兵也被置換出去,同時塞進了許多江北招募的新兵,兵馬司的整體素質再一次下降,直到鐘壽勇接手以後也沒有好轉,再從山東招募新兵已經不合時宜了,只能訓練好當前的這些士兵們。
鐘壽勇帶兵和李岩截然不同,他是個張飛李逵式的粗放人物,但是粗中有細,為人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粗魯,平日里他喜歡和當兵的打成一片,沒有上下之分,凡是兵馬司的士兵都是兄弟,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甚至搜刮來的銀子也從不私吞,而是拿出一部分發給家境貧困的士兵,這種帶兵方式很得士兵們的愛戴,鐘壽勇雖然執掌兵馬司時間不長,但威信極高。
一只綿羊帶領下的一百只獅子未必能打過一只獅子帶領下的一百只綿羊,這就是領袖的力量,將是兵的膽,看到自家主將雄赳赳的站在那里毫不退讓,士兵們又重新挺起了胸膛,對著錦衣衛們怒目而視,,哼,別看你們錦衣衛橫,也不瞧瞧咱們兵馬司的後台是誰,那可是南廠和鎮武侯!
「老子不和你廢話,打了老子的人就得給個說法,你要是不給老子一個說法,老子就給你一個說法!」鐘壽勇低頭瞪著比自己矮上五寸的仇武,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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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什麼說法?」仇武抬起頭毫不退讓的盯著鐘壽勇的眼楮道。
「官場上那一套官司我不和你打,老子就知道自家兄弟被你打了,要不然你們讓老子打一頓了事,要不是每人賠一萬兩銀子的傷藥費,這事就算了結。這兩樣你選一樣吧。」
「那我要是兩樣都不選呢?」仇武心說你這純粹是訛詐,這一套對付街上的小販還可以,對付錦衣衛不是自找難看麼。
「你不選老子就幫你選,本來是二選一的,老子幫你全選上!」
一來二去的話里就開始夾槍帶棒了,兩邊都不是善茬,漸漸的空氣更加緊張,兩幫人挨的更近了,鼻息幾乎都能噴到對方臉上去了。
俗話說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仇武就是介乎于楞和不要命之間的角色,別說是五城兵馬司了,就是南廠來了他也不怕,所以根本不理睬鐘壽勇的威脅,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沒必要再打嘴仗了,可以升級為斗毆了,他一側肩膀就撞了過去,仇武武功很強,這一撞帶著千斤之力,他個頭比鐘壽勇矮許多,所以肩膀撞到的位置正好是對方身體中央兩塊胸肌之間,這里是大量神經叢集中的地方,重擊之下可以導致昏迷,鐘壽勇的反應速度也不是蓋的,身子一歪,腳下一絆,借力一拽就想把仇武甩出去,仇武何等人,立刻就收了肩膀,伸拳打將過來,兩人戰做一團。
看見老大動手了,下面的人也立刻開打,錦衣衛來了三十號人,全都是拳棒好手,搶了兵馬司的水火棍一陣猛打,將他們打的落花流水,要在以前這場架就算到此結束了,因為五城兵馬司都是些膽小鬼,稍微失利就會全線崩潰,這是這回卻出乎了錦衣衛們的意料,兵馬司眾人越戰越勇,被打趴下了還站起來接著打,就被打暈了立刻有人接著頂上來。
剛開始的時候錦衣衛堵在門口,兵馬司的優勢兵力得不到發揮,被他們佔了便宜,可是到後來兵馬司的爺們都從圍牆外跳了進來,兵力對比發生巨大變化,幾乎是五六個人打一個,而且後續兵力還在源源不斷的到來,好在雙方都算克制,只是用拳頭和棍棒斗毆,沒有抽刀子對砍,要不然現在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要論武功,鐘壽勇是不及仇武的,可是論起蠻力,仇武就不如鐘壽勇了,俗話說一力降十會,再精妙的武功遇到大力士也是白搭,所以一身精湛武功的仇武根本施展不開,院子里人太多,也不能閃轉騰挪了,就只好和鐘壽勇硬踫硬的拿拳頭對錘,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很快他就被打的一臉是血,仇武心想這不是辦法,虛晃一槍吸引了鐘壽勇的注意力,然後大喊一聲︰「撤!」率先跳出了拘押所的大門。
錦衣衛們確實都是精兵,水火棍掄的潑風一般,也不知道打倒了多少兵馬司的士兵,可是對方的人太多了,怎麼打也打不完,這樣下去遲早累垮,正發愁呢,千戶大人下令突圍,他們便紛紛舞著水火棍向門口沖去,對方也不阻攔,任由著他們沖出了大門。
一出拘押所的大門,這三十名錦衣衛才真的傻眼了,整條街滿滿當當全是無成兵馬司的官兵,足有上千人,而且是全副武裝的,刀槍棍棒還有嗷嗷叫的狼狗。錦衣衛們下意識的將繡春刀抽了出來,圍成環形護住了千戶大人。
見他們抽刀,兵馬司陣中一聲令下,數百張弓弩從陣中舉起,箭矢閃著寒光瞄準了他們,只等號令一下,便能將這些人射成馬蜂窩。
這時候鐘壽勇擦著下巴上的血跡從大門里走了出來,冷笑道︰「千戶大人,現在是不是很後悔沒有二選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