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時代 10-24 青島攻堅戰

作者 ︰ 驍騎校

青島城頭,大炮都已經裝填完畢,炮手抓緊了炮繩,步兵端平了火銃,一雙雙怒目等著城下慢慢靠上來的敵軍,清兵的雲梯都讓老百姓扛著,自己貓著腰混雜在人群中,讓城上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射擊。

魯英的手心里全是汗,刀柄都被弄得滑溜溜的,幾次揮起指揮刀想下令開炮都被克制住了,劉子光經常教育他們要以百姓為重,如果貿然開炮打死了大批百姓,不但良心受到譴責,軍法也不容他。可是不開炮的話,清軍可就要爬城了,天知道這些老百姓里面摻雜了多少清軍,被他們貼到城下,大炮就無法發揮功效了,只有火銃刀槍很難頂住進攻,青島失陷了,大帥多年基業毀于一旦,那才真是粉身碎骨都難抵罪。

魯英在猶豫,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考慮的,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一定要開炮!只不過不忍心做出這個抉擇而已,眼看遠處那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已經走到了近前,只有兩百步的距離了,再不開炮就要喪失機會了,魯英一咬牙一跺腳,揮起指揮刀就要下令,可是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扭頭一看原來是青州知府史可法。

青島城很大,駐軍很少,所以從難民中選出民壯來增強力量,史可法是青州知府,在難民中的威信極高,所以被推舉為領袖,領著上千壯丁拿著刀槍弓箭登城助戰,他是堂堂朝廷欽命的五品知府,魯英也要給些面子,所以讓他站在旁邊共同御敵。

「不可開炮,萬萬不能傷了父老鄉親的性命。」史可法堅定地說。

「不開炮青島就危險了,我首先要保住青島,其次才能保城外這些人的命!」魯英厲聲喝道,但明顯底氣不足,听著城外不絕于耳的婦人孩童哭嚎,魯英的手在顫抖,他的夫人剛幫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初為人父的他忽然失去了以前那種決絕和勇武,遇到這種事情竟然一再的猶豫。

史可法將魯英握刀的手按了下去,從腰間的箭囊里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在弓上,朝著城下瞄了一陣子,一箭射去,一個藏在百姓群眾的清軍小頭目應聲倒地,城牆上一片歡騰,史可法將雕弓拋給手下,對魯英道︰「有辦法!本官願率領民壯將這些百姓救進城來,魯將軍只需開炮阻止清軍後隊趁機進攻即可。」

情急之下沒有更好的辦法,魯英便采納了史可法的建議、大喊一聲︰「開城!」青島的北門吊橋橫隆隆放了下來,城門大開,一彪人馬旋風般沖出來,令人震驚的是,為首一人竟然是名文官,手持寶劍,身穿補服,須發皆張,大聲怒吼殺賊!他身後的山東義軍,個頂個都是鐵骨錚錚的硬漢子,沖入敵群好一陣砍殺,這是一場面對面的肉搏,無恥的清軍們依然將百姓當作盾牌,壯士們不可避免地投鼠忌器,戰斗力得不到發揮,不過百姓們也發揚了視死如歸的精神,寧可自己死掉也不願礙手礙腳,無數百姓大義凜然地擋在了清兵的刀槍前,和義軍們一起奮戰。

明軍出城救援早在清軍的意料之中,趁著城門口一片混亂之時,主持青島戰事的大將王輔臣一揮令旗,早已按耐不住的騎兵大隊蜂擁而出,朝著城門方向猛沖,想趁著明軍解救百姓的時候沖進青島城。

王輔臣知道青島明軍的火力一定很猛烈,所以才想出這個卑鄙的人肉盾牌辦法,現在百姓們處在青島城外一百丈的位置,這大約是明軍火器的最佳射程,有這群百姓陪綁,就不怕明軍開炮,清軍的馬快,一息之間就能沖到城下,用炸藥包炸開城門,騎兵殺進去貼身肉搏,青島易幟指日可待。

但是王輔臣沒有料到青島城防火力的猛烈和超遠的射程,在他的騎兵出動的同時,城上的火炮也開始了轟鳴,開花霰彈帶著明軍的憤怒砸向清軍騎兵,無數鋼鐵碎片形成一道彈幕,阻擋住了清軍的攻勢,為了減少傷亡,清軍還特地拉開了騎兵的間距,他們以為明軍的實心炮彈打就算打得再密集也阻擋不住騎兵快攻,哪知道遇到這種先進的霰彈,一顆炮彈就能覆蓋方圓十幾丈的距離,雖然面對著密集的火網,但軍令如山,清軍仍然義無反顧地向前猛沖,無數戰馬和騎士倒在火網下,連王輔臣都不忍心再看,但此時放棄就前功盡棄了,王輔臣大手一揮,綠營步兵也壓了上去。

青島城頭上,明軍月兌了上衣赤膊操炮,硝煙彌漫,炮聲震耳欲聾,一枚枚滾燙的黃銅炮彈殼隨著炮閂的打開,帶著熱氣掉到地上叮咚直響,民夫們扛著炮彈從城牆下運上來,忙的不可開交。

再看城下的戰斗,已經發生了逆轉,史可法帶領的民壯驍勇善戰,將混在百姓中的清兵殺了個落花流水,清軍後續的兵力跟不上,單靠著這些雲梯兵很難奏效,慢慢的所有的清兵都被清除掉,史可法渾身浴血,拿著寶劍殿後,掩護著百姓撤回城內。

雖然史可法盡力營救,城下還是遺尸數千,其中百姓的尸體居多,一眼望去,血流滿地,一陣兒童的啼哭傳來,不知道是哪位母親將孩子護在身下,自己卻已經魂歸西天,魯英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孩子,如果讓敵人打進來,恐怕自己的孩子也要變成孤兒,青島駐軍不過數千,面對數萬敵軍,只能殊死抵抗,用血肉保護親人們的安全。

炮擊還在繼續,用的都是最先進的開花榴彈,清軍的攻勢非常猛烈,悍不畏死地向前猛沖,已經有不少人越過了彈幕封鎖線,幸虧此時大隊百姓已經撤回城內,明軍可以用近程火力進行打擊了。

重炮轟擊暫停,清軍沒有了壓力,一下如同潮水般涌過來,王輔臣以為明軍的炮彈打完了,臉上洋溢起了矜持的笑意,他仿佛已經看見了自己的牙旗插到了青島的城頭。

「預備隊壓上。」王輔臣沉聲下令,這就是他西北馬鷂子打仗的特色,不留後手,傾巢而出,用人海壓垮敵人的抵抗意志。

漫山遍野的敵軍拿著明晃晃的刀槍聲嘶力竭地喊著撲過來,對于神經再大條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心理重壓,青島守軍雖然武器精良,但是大多數都是沒經歷過戰斗的二線部隊,水師步勇們握著火銃的手都有些顫抖了,他們生怕自己射擊的速度跟不上敵人進攻的速度,反倒不如史可法手下那些民壯,眼神彪悍,沉著冷靜。

魯英可是效死營出身的老人,當年兩千人馬守濟南的時候可比現在的情況危急多了,現在有各種火器,充足的糧草,還有暢通的海路,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人肉盾牌已經不存在了,現在需要他們做的就是將大量灼熱的鋼鐵傾斜到外面那些漢奸頭上。

「所有火器預備,听我口令再開火。」魯英的命令傳到了堡壘的每一個角落,士兵們趁著短暫的停火用濕土冷卻著炮管,輕型的火炮和排銃都裝填好了彈藥,隨時準備擊發。

清軍越聚越多,雲梯也抬來了十幾具,城下的人員密度大大增加,已經開始有清軍的箭矢射了上來,但是由于城上的防御設備完整,沒能傷到人,雲梯架了起來準備朝城上搭,清軍們興奮地鼓噪著,揮舞著刀槍,但是此刻城上依然沒有開火,反而陷入一片沉寂。

不好!馬鷂子王輔臣憑著多年行伍經驗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明軍決不可能就這些手段,如此沉寂一定是醞釀著什麼大的打擊行動,可是此時已經不能回頭了,只能指望部下們一鼓作氣爬上城去肉搏,王輔臣舉起千里鏡望著城下的戰事,只見清軍已經組織好進攻隊形,弓箭手排成橫隊朝城牆上放箭壓制,雲梯兵們拿著盾牌和比普通腰刀短兩寸的近戰雲梯刀,排在雲梯後面準備爬城了。

突然,沉寂的城頭上突然拋出密集的黑點,然後整齊的城牆上出現了一長溜的小窗口,從里面探出黑筒子向下面噴灑著烈火,一瞬間青島城爆發了他最強大的近戰威力,炸彈,鉛子,弩箭,火油彈雨點般向下撒去,青島城下頓時變成人間煉獄,一片火海。

青島的城防系統分為三個層次,遠程壓制遮斷射擊用最先進的重炮,中距離打擊用老式實心彈銅炮和投石車,近距離作戰則是用三十二管排銃和拋射燃燒彈炸藥包的小型床弩,當然還有守城兵的單兵武器,明軍已經憋了很久的火,這會一下發泄出來,火力猛烈之極,當兵的們輪圓了朝下面投手榴彈,這是一種簡單的小型炸彈,一個圓形鐵疙瘩里面裝滿炸藥,外面預刻網紋槽,上面伸出一根導火索,用的時候把導火索點燃後投下去就成,方圓五丈之內的敵兵都會被炸死,還有用小型弩車投擲的燃燒彈,是裝了猛火油的陶罐,罐子口上纏了麻繩,用火點燃了發射出去,落地就是一片火海。

青島的城防遠非濟南天津這樣的城市可以比擬,就是北京南京也抵不上它的火力密度,密集排列的清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一片鬼哭狼嚎,無數人被當場炸死,還有很多人渾身是火,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發出淒厲的慘叫,不一會便化成了一堆黑色的東西,僥幸沒被炸死燒死的清軍,一邊用盾牌護著自己的軀體一邊向後退卻,但又不敢全線撤退,因為王輔臣軍法森嚴,沒有號令退卻者一概斬首。

王輔臣的心在滴血,這些兵都是他的家底子,打光了的話他在洪大帥面前說話腰桿都不硬的,環顧左右,副將們都不敢說話,大家都知道王輔臣打仗的勇猛,從來不會吝惜士兵的死傷,可是這次連王輔臣都撐不住了,這不是打仗,是送死,就算再有十萬人也不夠這麼填的,他張了張嘴,不知道什麼時候嘴巴已經干涸的說不出話來,清清嗓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鳴金!」

遙遠的清軍大陣傳來一陣鑼響,城下的殘兵們如釋重負,掉頭就跑,可是明軍並不打算讓他們全身而退,重炮又開始怒吼了,這次不是阻攔清軍的進攻,而是阻止他們的逃竄,一道彈幕收割著生命,也在深深刺痛著王輔臣的心。

「拿下青島,定當屠城七日!」王輔臣狠狠地放了一句話,撥馬便走,他實在不能再看下去了,這次攻城戰,他馬鷂子的部隊十停去了七停,只怕是再也不能維持大規模作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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