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欽差儀仗正在從歧州趕往岷州的路上,大概還有十日的路程。《》
一段日子以來,對于薛楓的行蹤動向,鶯歌頻頻從商衛的消息傳遞中獲得。就在她假扮欽差在歧州呆得不耐煩的時候,高忽傳來了薛楓的命令,于是乎,鶯歌急不可耐的帶領儀仗人馬匆匆出發了。如果不是馮越和侍衛長東方岩的再三勸阻,她早就撇下大隊自己一個人縱馬開溜往岷州趕了。
而在岷州,岷州刺史衙門按照薛楓的命令,正在全城展開大「整頓」,凡是與 陽山寨有關的商號買賣、莊園田產、勢力據點等,統統予以查封。同時,高忽也在暗中對一些史那賀的親信和姜維等進行秘密審訊,最大限度地從他們口中挖掘出有用的「情報」來。而事實上,收獲還真不小。史那賀十多年的苦心經營,真是不簡單。他的勢力,絕非是 陽山一寨,目前在大唐各地發現的響馬山賊,多與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如何處置被拿下或者歸附的山寨之人,薛楓經過再三思量,決定,將凡歸屬史那賀一黨的強硬派全部交由岷州刺史衙門,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凡歐陽飛羽一派的人,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 陽山寨作為普通的民眾聚居山寨保留下來,當然,那些攻防的軍事設施是要銷毀和拆除的。至于山下那些化為平民的「山賊親眷和子弟」,讓歐陽飛羽派人去安撫,既然當了百姓,就老老實實當下去。
這幾日,高忽和風鈴兒都忙得不亦樂乎!代替薛楓處理一些相關的善後事宜。而薛楓,安安靜靜呆在歐陽飛羽的小院里,當起了「家庭婦男」,所有的應酬和岷州官員的拜見,一律由風鈴兒擋駕。
又是中午了。薛楓炒了幾個小菜。抹了抹臉上的汗珠,柔聲道,「飛羽,吃飯了!」
歐陽飛羽一身紫色的家居短裙,外罩一件裘皮外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薛楓忙里忙外,心中油然而生幾許悵惘這樣幸福而安靜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一天還是2天?
「雪峰,你過來,飛羽想和你說說話。」盡管薛楓已經去除偽裝恢復了原貌。但她還是執拗地叫他「雪峰」。
薛楓暗暗嘆息一聲,走過去,輕輕將她擁入懷中,「飛羽,如果你願意,我此生是絕不會負你的。我們可以永遠相守在一起。」
「不。在這里,在這 陽山上,你還是馮雪峰,我的夫君。可下了山,你就是當朝駙馬,與飛羽形同陌路了。沒關系的,雪峰,能夠擁有這數日的快樂,飛羽覺得就足夠了。你不是說過,只在乎曾經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嘛!」歐陽飛羽眼神迷蒙著。緊緊地靠在他的懷中,喃喃說道。
「這又何必呢。我可以……」
「不。你別說了,讓飛羽安安靜靜地享受這片刻地幸福……你是飛羽的夫君,飛羽就在這 陽山上等著你,如果,如果你想飛羽了,就回來看看。至于其他的,就不要提了……」歐陽飛羽伸出白皙的手捂住了薛楓的嘴。
薛楓無語,長嘆一聲。
「夫君,你不要擔心這情絲之盅,為了你,飛羽會好好活著的……而這,也算是飛羽與夫君你之間扯不斷的姻緣線吧。《》」
「這情絲之蠱真有這麼邪乎?」薛楓淡淡一笑,說實在話,他壓根不相信!就憑一個什麼蠱蟲,還能影響到兩個人的生命。
「夫君,此蠱是南荒蠻人世代培育流傳的聖物,蠱蟲一雄一雌,當男女雙方在之前服下此蠱,隨著陰陽,蠱蟲雌雄之間會融匯交融然後再分化,分別置于男女的體內潛伏,一旦男方變心,女方則以自殺來催動蠱蟲,縱是在千里之外,男方也必遭蠱蟲反噬。這本是南荒蠻女用來約束自己情郎的法寶,是當年我師傅留給我的,要我一旦有了中意的男子就讓他服下。」歐陽飛羽低低道。
「哦。」
「此蠱寄宿在人的體內,與血脈相連,至死方休,無法可解。除非……」歐陽飛羽仰起臉看了看一臉不以為然的薛楓,嘆道,「除非除非有另外一個女子肯為你而犧牲,在與你好合中將你體內的蠱蟲之靈氣部分轉至自己體內。當然,這樣還是不夠地,她又必須盡快將蠱蟲的本宿也就是我,殺死,然後她再自殺……只有這樣,蠱蟲才算是徹底消除。至于剩余在你體內的蠱蟲,時間一久就會自行死亡,不足為慮了。所以說,這蠱是解不了的。」
「不用解了。此生,我絕不會負你的,這蠱蟲根本就沒有發作的可能。」薛楓微微一笑。
「嗯,飛羽知道。」歐陽飛羽柔聲道,偎在他的懷中靜靜地閉上了眼楮。
門外,窗戶下,一個清秀的麗影一閃而過。
……
「駙馬爺!李維求見。」風鈴兒的聲音傳進屋來。
薛楓在歐陽飛羽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大步走出門外。「李維在哪?鈴兒。」
「在鈴兒那里。是讓他到這里來,還是?」風鈴兒笑道。
「鬼丫頭。走吧,我去看看。」薛楓笑罵道,行去。
李維一身風塵,坐在屋內一個座椅上閉目養神。听到腳步聲,立即站了起來,一見薛楓進屋,當即興奮地跪伏在地,「駙馬爺!李維有禮!」
許久不見,在這 陽山寨見到李維,薛颯也有一種他鄉遇故人的感覺,他笑道,「李維免禮,起來坐下說話。」
「騎馬爺,李維遵照您的吩咐,暗中接收了 陽山寨的商號,納入我們商行的名下,這是花名冊,請駙馬爺過目。」李維恭恭敬敬地掏出一本賬目。交給薛楓。
薛楓接過,隨意翻了翻,便交還給了李維,道,「辛苦你了。下去吧。讓高忽給你安排個地方先歇一歇,晚上我備酒為你接風!」
「李維不敢,李維告退了。」李維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感動,躬身辭去。
望著李維離去的背影,薛楓突然道,「李維。這樣啊,你從史那賀的商號里挑一家略大一些的,交予山寨的肖亮經營吧,這山寨數百人吃喝拉撒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是!」
風鈴兒神色復雜地望了薛楓一眼,「駙馬爺,你真會替飛羽妹妹著想啊。我看哪,你干脆別當駙馬了,留下來。與飛羽在這 陽山上終老一生算了。」
「呵呵。」薛楓微微有些尷尬。伸手一把將站在一側的風鈴兒圈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鈴兒,吃醋了?」
「鈴兒哪有吃醋的資格,鈴兒不過是……」風鈴兒眼圈一紅,盈盈欲泣。
「乖鈴兒,是我不好。這幾日冷落你了。」薛楓低頭往她紅潤的唇上吻去。
……
夜幕高懸。風鈴兒盈盈笑著,「飛羽妹妹。這幾日過得還愜意嗎?」
「鈴兒姐姐,你又來取笑飛羽。」歐陽飛羽臉上閃過一朵紅暈,「飛羽謝過姐姐了,沒有姐姐你……」
「好了!喝酒吧!今晚駙馬爺與李維和高忽先生在一起痛飲,估什是不能回來陪你了,要不要讓我留下來陪你,省得你孤枕難眠啊?」風鈴兒嘻嘻笑道。
「你壞死了,鈴兒姐姐。」歐陽飛羽嗔道,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突然,月復中一陣絞痛,歐陽飛羽面色蒼白,申吟著說,「鈴兒姐姐,好痛!」
「是的,我也是好痛!」桌案對面,風鈴兒同樣一臉痛苦之色,手緊緊捂住肚月復,但臉上卻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
歐陽飛羽掙扎著站起來,強力喚道,「來人!」
風鈴兒的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吃力地道,「飛羽,飛羽妹妹,不要叫了,來不及了,我,我在,我在我們喝的酒中下了毒了……」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歐陽飛羽大驚,一腳踢翻了擺有酒宴的桌案。
「我,我要,為駙馬爺解了這情絲蠱……這,這是砒霜,我下的量很大,飛羽妹妹,對……不住了。雖然你現在不會……不會害他,但……但我不能看著……他身上有……這樣一個……情絲蠱蟲,為了他,我,我不能放過你……」風鈴兒手捂住小月復倒在了地上,俏臉扭曲著,身子抽搐著,人漸漸痛得昏迷過去。
歐陽飛羽強忍劇痛,回過手顫抖著點了自身幾個穴位,緩緩靠在牆角,口中發出嘶啞地呼喊,「來人哪!」
2個侍女一擁而入,看到屋內一地狼藉,和分別倒在地上的風鈴兒和歐陽飛羽,大驚失色,趕緊上前,「小姐!風鈴兒小姐!」
「我們中毒了,去,快去!找雪峰!」歐陽飛羽身子哆嗦著。
夜色朦朧,薛楓聞訊,飛奔而來。
看到這種情形,薛楓當即命侍女準備了一大盆濃鹽水,立即給風鈴兒和歐陽飛羽灌下,然後用手指伸到她們的嘴中和舌根,刺激其咽部,讓其嘔吐。就這樣,喝了吐,吐了喝,反復十多次。
然後,又讓人弄了一些雞蛋清,給她們灌下。這是一種服毒後的急救土方法。鹽水嘔吐是催毒,而服用雞蛋清是保護人的胃粘膜不被毒所侵蝕。
所幸,薛楓來得快,反應又快,就這樣,半個多時辰後,歐陽飛羽先行清醒了過來。風鈴兒雖然沒醒,還處在半昏迷狀態中,但呼吸也明顯恢復了正常。
看到歐陽飛羽掙扎著要說話,薛楓輕輕止住了她,雖然他也迫切知道,她們為什麼會中了砒霜之毒,但此刻,毒還沒排清,也顧不上這些了。
高忽帶人去找的醫者來了!開方,抓藥,灌藥……薛楓帶著2個侍女一直折騰到凌晨時分,兩個服毒的女子先後醒轉過來,此時,大抵已經無恙了。歐陽飛羽是自幼習武之人,體質強健、體力恢復的快,面上已經有了幾分紅潤;而風鈴兒雖然也半路練起了劍,但卻體質較弱,俏臉上還是一片死灰之色。
「怎麼回事?」薛楓長吁一口氣,望著躺在床上的歐陽飛羽。歐陽飛羽扭過頭去看了看躺在自己身邊的風鈴兒,臉色一變,嘆息一聲,「你問她吧。」說罷,伸手喚過侍女,撐著身子下床出屋而去。
「鈴兒?」薛楓俯去。
「駙馬爺,鈴兒,鈴兒原本想與飛羽同歸于盡,為你解下這情絲之蠱,可是……」風鈴兒胸悶氣短,胃痛如刀割,加上羞愧交加,差點沒再次暈了過去。
薛楓眉頭一跳,原來如此!這風鈴兒居然偷听到了他與歐陽飛羽的談話,竟如此瘋狂地要與歐陽飛羽一起走向毀滅!
「你,你!」薛楓有些怒氣上涌,但一看到風鈴兒那蒼白痛苦的神情,嘆息一聲,「飛羽是絕對不會害我的,這情絲之蠱有跟沒有是一樣的。」
「鈴兒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駙馬爺,歐陽飛羽也不行。鈴兒也知道,歐陽飛羽或許不會發動蠱毒,但如果她出了意外怎麼辦?難道要讓駙馬爺為她陪葬嗎?哪怕這是一點點的可能,鈴兒也想把它消弭掉,我寧願一死,也要給駙馬爺除掉這個禍害……」風鈴兒淚盈滿眶,抽泣道。
「哎。鈴兒,你這是何苦?」薛楓呆了一呆,他實在沒有料到,風鈴兒愛他如此之深,已經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了,為了他的安全,她甚至要犧牲自己和歐陽飛羽的生命。
「在鈴兒心目中,沒有什麼比駙馬爺你更重要的。你不僅是鈴兒的救命恩人,你還是鈴兒這一生愛上的個男人……鈴兒早就發過誓願了,此生,鈴兒為你而生,也會為你而死!為了你,鈴兒寧願做一切……」風鈴兒低低而言,任憑眼淚順著臉頰滑下。
「鈴兒,傻瓜!」薛楓輕輕將風鈴兒扶起來擁入懷中,生平次,不,應該說是來到大唐後的次,流淚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面對這樣一個為了自己可以舍掉一切和生命的女人,他焉能不感動?盡管,她瘋狂了些。
而門外,歐陽飛羽在侍女的攙扶下,兩行珠淚也奪眶而出。她在想什麼?是憤怒!是感慨!還是妒忌?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