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闥一眾出了城門,往西北方向而去。陳闥幾次回頭,見這四十五個侍衛已經初顯威勢,單看這手控馬的技術,不急不緩,錯落有致,就可見一斑了,想到待會要過去與正規軍廝殺,心里難免一陣激動,雙腿一夾,馬速又提了幾分。
「殿下,請您往那土堆上觀戰,卑下前去稟報校尉大人。」這李升的親兵倒是個妙人,以為陳闥是來助威的。
「你這廝,俺主公是來割賊子的鳥頭的,嗦個啥,只管前頭帶路。」
那親兵一看是後頭一個黑漢發話,待想再勸,卻見張耀那碩大的雙錘晃了晃,腦袋一縮,再也不敢說什麼,趕緊前頭帶路。
陳闥嘴巴咧了咧,還是忍住了笑,戰爭的陰霾又去了幾分,只是當他真正進入這戰爭之地時,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他是殺過人,但大部分是被迫反擊的,而且場面哪有現在這麼慘烈。
村口拴了一頭死牛,牛角上掛了一個嬰兒,腸子流了一地,旁邊躺了一下無頭婦人,不遠處又是一個斷肢的中年男性死尸,再往前走是幾具燒焦的身軀,樹干上吊了大大小小的尸身,村里到處冒著黑煙,完全一副人間地獄的模樣。
劉奉第一個受不了,從馬上直接滾了下來,手上全部都是粘乎乎的血跡,一通大吐之後,就是一陣大嚎︰「作孽啊,這天殺的賊子啊,嗚嗚……」
陳闥的心全部被這場面糾成一團,他無心去理會劉奉的哭泣,眼楮變得赤紅,這讓他想起了王氏母女的慘狀,忍不住大聲嘶吼了起來,那聲音帶著內力,直通雲霄。
張耀也忍無可忍,大聲吼叫了起來。
一通發泄之後,陳闥帶著沙啞的聲音命令道︰「歐昱,你帶領青隊,搜查看看村里是否有活口,注意保護劉太守。走。」
那親兵當時並未進入戰場,如今見是這等情況,雖然肚子里一直翻滾,但必竟他是殺過人見過血的,硬是忍住,見陳闥發令,他哪敢怠慢,知道軍情緊急,搞不好,那該死的賊子在屠戮第二個第三個村子也說不定,希望自家大人能夠制止的住。
歐昱張耀及之前的赤甲五人從齊熙郡來涪陵郡之前多番經歷殺陣,倒還好,那四十個侍衛卻是一個個表情冷峻,並無其他表情或不適,這讓陳闥高看了幾分。
出了村子的另一頭,發現是一條較寬的土路,路邊斷斷續續有發現郡兵的尸體,但並未發現敵軍的尸體,說明郡兵與敵軍在此遭遇,敵軍戰力高出郡兵許多。
陳闥一陣憤怒,但並不缺冷靜,他暗暗觀察了起來,假如對方有五百騎兵,這麼小的路他們如何奔馳,如何作戰,果然在前面一片莊稼地,被馬踏的都分不出是哪種作物,地上一堆堆的馬糞已經證明,那村子被屠之前,他們是把馬留在了此處。
陳闥繼續往前走,越寬闊的地方,地上的尸體越多,但仔細一辯,發現還是以郡兵的服飾居多。再走一段路,路邊漸漸有發現受傷的郡兵留下,陳闥著人一問話,得知那周都尉之前領了五百郡兵抵抗,因佔著地利,不利騎兵作戰,因此犧牲的不是很快,否則這五百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問到李校尉,他們說是一個時辰前剛剛追過去了。
「殿下,我家校尉大人估計是打到周國去了。」
「怎麼?」
見陳闥不解,這親兵解釋道︰「如今還未見到我家校尉大人,想必是追過去了,只是前面再過去就是周國境內了。」
「這李升怎麼……」陳闥剛想罵他糊涂,只是轉即一想,他自己都能想到,李升百戰之將,安能不知,莫非有什麼隱情?
「可有地圖?」
「殿下,那地圖是隨軍作戰攜帶的,不過,卑職對陳周兩國邊界的一些地形倒也略知一二。」
「說。」
「自古以來,蜀地地形復雜……」
「這我知道,哪來那麼多廢話。我問你,陳周兩國邊界可有開闊地?」
「這倒沒有,多以山相隔。」
這山多就易于埋伏,看來李升此行不妙啊。
陳闥略一思慮,還是決定去看看,馬鞭一揮,繼續前行,眾人隨後。
行了約莫一刻鐘,前頭傳來激烈的廝殺聲,陳闥快馬前行,發現前方兩山之間有一片不大的開闊地,兩隊人馬正廝殺的激烈,本來略嫌擁擠,隨著躺下的人增多,站著的人也就越來越小,但這只是暫時,敵方馬上又從後方增援一支三百人左右的人馬加入戰場。
眼看李升這方人馬越來越少,陳闥心中著急,再三衡量之後,還是決定派他的侍衛隊出戰,希望正如歐昱所說的威力強大。
「下馬,列陣,沖殺!」陳闥一聲令下,二十四人立即排成兩隊沖入戰場,「殺!」陳闥拔出赤虎刀也沖進戰場,那九人居然無一人阻止,張耀自己則是揮著雙錘,像個小孩一樣高興殺入敵陣。
李升一看有人增援,壓力漸小,只是發現陳闥也下了戰場,心中驚慌,好幾次險象環生,只好穩了心神,再無旁顧。
這里的地勢對陳闥帶來的三十幾人來說,無疑是量身定做的戰場一般,那兩隊二十四人組成的鴛鴦戰陣充當左右二軍,像一台收割機一樣,長短兵器完美的結合,既能保護自己的戰友,又能時時刻刻收割敵軍的生命,讓從未見過如此戰陣的敵軍無何奈何,那要命的是,中間那一人一虎,就像一陣旋風,只要一粘即死,尤其讓他們膽寒的是那使雙錘之人,每一次雙錘一踫,總有一片白里透紅的液體激射而出。
打戰最怕的是有力使不出來,就像這狹小的戰場一般,但更可怕的是將士產生怯意,不戰自退。
陳闥這方就像三台攪拌機一樣,讓對方完整地進來,而是出去一堆碎肉,一排尸體,這種看似無法戰勝的作戰方式讓敵軍步步退後,終于在一聲巨大的虎嘯之下,潰逃而去。
待陳闥與李升合兵一處時,李升發現自己這邊只剩三四百人了,還個個帶傷,要不是陳闥及時前來,那他自己也難逃埋骨他鄉之厄運了,那周都尉滿臉血跡,身邊沒見一個郡兵,不知道是把郡兵留在哪里,還是全部犧牲了。
陳闥命張耀也清點了一下人頭,發現少了四個,估計是犧牲了,其中一個還是從大坪村跟他一起出來的弟兄,這不禁讓他黯然神傷,命侍衛把四人尸體找了出來,背到馬上,帶回去進行統一埋葬。
至于李升帶的一校人馬,因死亡人數較多,又是在敵國境內,不好清理戰場,只好令士卒把所有尸體堆在那兩山的中間,找來一些柴火,就地火葬了。
看著這堆熊熊燃燒著上千個英魂的烈火,陳闥不免感慨連連,心道,不管前生是敵是友,願你們就此化去,再無恩怨。想到此,他躍身五丈,在山壁上用刀寫下︰馬前革尸,英魂永在。
眾人一見,俱紛紛低下頭,為身邊死去的兄弟默哀。隨後,眾人退回陳國境內,陳闥命劉太守收拾戰場,盡快安撫人心,恢復生產,命李升招集兵丁嚴密布防,堅守城門,以防周國再次來犯,自己則回涪陵郡為他的四個侍衛安葬去了。至于如何向皇帝匯報此事,他讓劉奉去操心,最多自己到時再署名連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