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節一過,馬上就要進入深秋了,地上隨處都可見到飄落的樹葉,到處是冷颼颼的感覺,一派肅殺。
皇帝旨意既下,從荊州集團軍中抽調三千精兵,由左中郎將長孫無策帶領,現已達涪陵城五里之地駐扎。
陳闥得到消息後,身著鷹揚將軍行頭,率涪陵郡文武官員前去交接。
這三千精兵原錄屬青徐軍團的野戰部隊,後與荊州換防時調了過來,一直交由長孫無策統轄,要不是相國一再強調,他可舍不得把這麼好的人馬交出去。
看到領頭一年輕將領,嘴上暫無須發,長孫無策暗暗嗤笑,心道果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要不是看在相國面上,憑一個假皇子,他才懶得理呢。想歸想,見陳闥一行越發走近了,再不去恐落人口實,當下也率了一班將士前去。
雙方在五十步開外齊齊下馬行走,走近十步時停了下來,相互打量著對方。陳闥年齡還小,個子比同齡人高些,但與成年人還有一定差距,在眾將面前難免矮了一截。
這走在前面之人應該就是長孫無策了,見他身穿暗紅色明光鎧甲,系了一件白色披風,倒有些儒雅,其人面龐圓潤,須發至胸,倒也威武。
長孫無策也在打量前面這個年輕人,他不得不承認,長得還行,眉毛似劍,唇若涂脂,雙額如削,神光內斂,應該還有點手上功夫。
赤烏之前就把長孫無策的情報送過來,長孫無策是青徐軍團過來的,常以青徐軍天下第一自詡,為人頗為自負,但兵韜武略也是數一數二,是那種有本事吹的人,不過,這些跟陳闥關系也不大,當下略一抱拳,主動向長孫無策行禮道︰「听聞長孫將軍文韜武略冠絕天下,今日有幸一見,真是榮幸之至。」
「哈哈,都說殿高八丈,今日一見,看來傳聞不實啊。」長孫無策只是象征性的回敬一禮,神情果然一如既往的自負。
陳闥不以為意,接著說道︰「長孫將軍一路勞頓,今日我率涪陵文武前來為將軍接風,請各位將軍到涪陵城休息。」
「不必了,人已帶到,我等還要趕回去吃酒呢。」長孫無策語一出口,就惹得陳闥後面文武官員不忿。
……
「這人怎麼說話的,看輕我涪陵不成!」
「就是啊,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吃拉倒,我等回去自己吃去。」
……
「既然各位將軍還有軍務在身,我就借幾碗酒水聊表謝意了。來人,拿酒來。」陳闥聲音一高,後面立刻安靜了下來,幾個兵士拉來兩車酒水放到了雙方的中間。
「我先敬各位一甕。」陳闥走過去,提起一甕,用力一拍,泥封飛起,再用手一旋,拋起酒甕,那酒甕升空後,轉了一個弧度,酒就像有人在倒一般,均勻地流了出來,陳闥張開嘴,不見喉嚨轉動,酒就已經到了他的肚子里,待酒甕快要落地時,陳闥右手一抄,穩穩地接住,再把酒甕一反,未有半滴酒出來。
喝酒誰不會,能像陳闥這樣喝的還真沒見過,周邊不管懂武或不懂武的,都為陳闥這一手而喝彩,只不過陳闥這邊是用嘴巴表示,那邊則是用眼楮表示。
長孫無策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這一手毫無取巧,也只有絕世高手才能對內力掌控的如此自如,換成是他是絕無把握的,但他一向自負慣了,雖心里也有些佩服,只是嘴上卻說道︰「听聞殿下武功高絕,卻不曾想是用來喝酒的。酒我收下,告辭。」
長孫無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後面立即出來四個兵士,把酒一拉,干脆利落,就感覺是經常拉車的一般。
「將軍,這長孫將軍品秩與您一般大小,卻這般無禮,簡直不把您和相國放在眼里嘛。」
「是啊是啊。」……
眾人雖是維護陳闥,但言語上無意透露了出來,那意思很明顯,要不是相國,小看他陳闥是很正常的嘛。這世界果然還是實力說話,要不是剛才自己露了那一手,這長孫無策豈能如此干脆就回去?他也不理眾人說什麼,還好今日沒帶張耀來,不然又得來幾句鳥殼什麼的話出來,那豈不是更麻煩?想著不禁嘴角一翹,帶著歐昱去交接去了。
兵營雖然是臨時駐扎,但扎的很正規,營門、拒馬、營帳、瞭望台等,井井有條,一眼望去,就讓人有一種嚴肅感和壓迫感。
「輔光以為如何?」
「長孫無策果然是個將才,這絕對是一支虎狼之師,屬下恭喜將軍了。」
陳闥二人走到營門時被攔住了,待說明來意,一人進去通報,不多時一名中年將領出來,向陳闥看了一眼,問到︰「可是殿下當面?」
「正是。」
「可有文書?」
歐昱拿了任命文書及虎符,對方驗證後,方以軍禮向陳闥拜道︰「末將方貴仁參見將軍。」
這方貴仁陳闥在情報上有看到,是長孫無策副將,素有謀略,善使長槍,為人剛直,平日寡言,也算是一名虎將。
「將士可都在營內?」
「總共三千零九名,這是花冊,請將軍查看。」
「不必了,我今日前來,一是交接,二是特來請教駐防涪陵的方略的。」
「哦。」對前面這個年輕將領,方貴仁談不上好感或者惡感,軍人以服從為要,以保家衛國為責,自不必考慮其他,只是交淺言深歷來都是大忌,這個殿下如此直接,不知何意,他一下不好回答。
見方貴仁如此,陳闥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就換種方法說道︰「方將軍認為我們應該駐扎哪里比較妥當些?」
方貴仁一听眉頭就皺了起來,心道,這是基本的問題,連這個也問,再想一下,對方還是一個小子,心中也就釋然了。
「將軍可知當日為何周軍會來去自如地?」
這個陳闥還真未仔細考慮過,「請將軍教我。」
「涪陵郡的西北部為長江所截,將軍認為,那西北之地以何為屏障呢?」
「原來如此。」陳闥一經提醒,立馬醒悟了過來,涪陵的西北位置正位于長江的北邊,上邊又是周國,後面又是長江,說是死地並不過分,如今把他的王府設在那里,豈不是?
方貴仁一看陳闥臉色鐵青,也沒賣關子,直截了當道︰「三千兵馬肯定要駐扎在西北邊,但要真說防御的話,還得依靠長江之險,除非……」
「除非什麼……」
「拿下巴郡!」
「啊。」陳闥趕緊看了一下後面,見文武官員都在遠處,不免松了口氣,這事哪能這麼明朗地拿出來說,這方貴仁還真是個純粹的軍人。
「方將軍,通知各營主將,我要升帳。」
方貴仁也不問緣由,吩咐親兵去通知各營主將,「將軍請隨末將在大帳等候。」
陳闥讓方貴仁再派人安排一同前來的文武官員去休息後,隨他進了大帳。
第一次坐在帥帳上,這種感覺確實很讓人激動,想到一聲令下,就有成千上萬的將士拋頭顱灑熱血,那種場面一想起來就令人心潮澎湃。
方貴仁坐在副將座位上,看到陳闥激動的滿臉通紅,不想讓他過于緊張,想了想,還是提醒一句︰「將軍不必過于擔憂,末將受過相國大恩,嗯。」
陳闥確實在興頭上,方貴仁一說,他正听得認真,可等了半天,就等了這半句話,不由地愣了一會兒,待認真想一下,想必方貴仁這人臉皮還很薄呢,說幾句報恩的話就讓他說不出口啊,心中一笑,此人若如此性情,倒也好交。
當下也不去亂想,眼觀鼻鼻觀心,似老僧入定一般。
方貴仁看人到齊之後,站了起來,洪聲說道︰「今日聚帳,是迎接鷹揚將軍到任,听令,眾將參拜。」
陳闥不料還有這個程序,正要站起來,方貴仁輕輕搖了搖頭,他只好嚴肅地端坐在那邊,方貴仁這才與眾將士一起按軍禮單膝跪拜了下去,口呼︰「末將參見將軍。」
這個程序馬虎不得,既然跪拜了,就那是表示服從,承認了領導地位。
陳闥朗聲回道︰「眾將平身。」盡管他強裝鎮定,但聲音還是有些抖,不過,方貴仁認為,這已經不錯了。
陳闥只覺得口干舌躁,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看眾將起身後還齊齊地站在原地,他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說道︰「眾將請坐。」
「謝將軍。」
「今日聚帳,一來是跟眾將認識認識,二來嘛……」這二來陳闥還沒想好,眼楮轉了轉,干脆說道︰「二來嘛,是請眾將與赤烏各首領認識一下,夜晚在涪陵郡城的福康樓設宴為各位接風。」
赤烏歷來是軍方的耳目,一向關系不錯,眾將並不排斥,加上听到這新任將軍要請喝酒,個個哪有拒絕的。
「如此,眾將士入城事宜,請方將軍多為擔待,我先行回去。」
「恭送將軍。」眾將士以為陳闥定要發表長篇大論,沒想到如此簡練,絲毫不拖泥帶水,果然是雷厲風行。
陳闥如果知道他們是這麼想的,肯定高興的要跳起來,只是他壓根不可能去考慮那些。他快步走出營門後,就抬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心道,在面對久經殺陣的將士,怎麼感覺就像沉在水里悶氣一般,還好走的快。對了,剛才他自己說了什麼了,啊,好像各將士的姓名還不曾問過?還好晚上約了吃飯。
「大人。」
陳闥轉身一看是歐昱,這才想起,是他讓歐昱在帳外等候的,走的時候倒都忘了。想想剛才自己那個德性,不禁覺得好笑,不過人都有第一次嘛,他自我安慰道。
當夜,福康樓熱鬧非常,眾將皆歡而散,陳闥醉了,只是他覺得醉得好,與軍士喝酒就是爽快,喝幾甕下去比說什麼都有效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