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闥在門外與侍衛輕聲交待了一聲,樂呵呵地走進偏殿,郭雲舒、方貴仁及高道祥人老成精,見他這種神情哪能不知什麼回事,不禁相視而笑,看來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點不假。
「讓三位大人久待了。」陳闥往主位一坐,笑容可掬道︰「我……嗯,孤王听王總管提過了,眾位辛苦了。」
「為殿下分憂是臣等本份。」
陳闥微笑地點了點頭,此時門外的侍衛端來四個茶碗,待一人分得一碗後,陳闥端起茶碗的蓋子,聞了聞,笑道︰「這是南牂柯郡王太守送來的雀舌,眾位不妨嘗嘗看。」
一听這名字,三位以為是雀的舌頭,卻掀開一看,一陣茶香撲鼻而來,那茶水卻是綠中帶黃,極為好看,高道祥首先端了起來,又聞了聞,然後輕吸一口,慢慢品嘗著。
那郭雲舒與方貴仁都不是粗人,不光會喝酒,茶也是喜歡的,單一聞香味就知道此茶當是極品。
待眾人品了一會兒茶後,陳闥這才正容道︰「據最新情報,宇文邕當活不過四月。」
三位一听到這個消息,比喝茶的勁頭還足,紛紛恭喜了陳闥一番,這一番話過後,三位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陳闥一看,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他們已經具備了名臣的基本素質,憂的得,自己真的準備好了嗎?
郭雲舒沉吟了一會兒,站起來向陳闥行了一禮,這才朗聲道︰「末將以為,待驚蟄一過,立即發起攻勢,以大量投石機先毀掉巴郡守軍的斗志,等宇文邕駕崩消息一出,立即把豆盧氏帶到此處,到那時,想來宇文憲也該知道自己的五個兒子已經不在了,那是我們拿下巴郡的最好時機。」
方貴仁與高道祥並無異議,看來大家對取巴郡一事並無擔憂。
陳闥也點頭表示同意。
「為防其他情況,孤王決定調宋福的兩千精兵移師犍為郡與巴郡的交界處,以作奇兵。眾位以為如何?」
「殿下此舉大善。」
這事已定,陳闥才另外提起一事︰「今日叫三位前來,還想請讓三位陪孤王去一趟南江縣,一同考校張耀、馬岳二人的練兵情況。」
此事之前已有定議,三位都有帶親隨前來,各自交待一番後,與陳闥渡江前往南江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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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來南江縣自然是熟門熟路,只是在距離牛水堡一里時,陳闥發現了一個現象,似乎周圍多了不少暗中監視的眼楮,就是說暗探增加了,再就是這一里內全部見不到比較高的東西,包括樹木,土堆什麼的,視野極為開闊,還有一個就是遠處的堡中隱約可以看到聳立的高台,顯然是警示台了。
陳闥轉眼看了一下郭雲舒,見他不斷地點頭微笑,顯然也是看到一些不同的情況了。
方貴仁與高道祥此前未來過,自然看不出區別,神態一如既往。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五十來丈,從遠處奔來十幾匹健馬過來,當先一人為九尺黑漢,不是張耀還有誰?
只見他遠遠地翻身下馬,跑了幾步,猛然撒開雙錘,跪了下去,高聲喊道︰「主公,您可來了,還以為您不要俺了。」
陳闥有些感動,見狀加快腳步小跑了過去,把張耀扶了起來,「仲顯,這段時間你瘦了,沒肉吃啊?」
張耀嘿嘿一笑,憨厚道︰「主公,沒把兵練好,俺可不敢向主公討肉吃。」
「好,今天我過來就是要好好看看,你可不能漏了氣。」
「請主公放心,賊廝鳥的,那些兵要是漏氣,俺就耙掉他兩個軟蛋當球耍。」
見張耀又是粗話連連,陳闥反倒覺得親切,哪天他真要不講了,反而覺得怪異呢。
郭雲舒一干人也听到了,都忍不住在那偷笑。
「你話別說太滿,真不行的話,你到時自己耙掉自己的鳥蛋好好玩去。」
眾人想不到陳闥也會說粗話,愣了一會兒,更是樂得不行,張耀被陳闥這麼一說,在一旁頗不自在,一下子手放頭上,一下子手放後面,眾人一看再也忍不住,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陳闥笑罵道︰「還不帶路,讓我們在這邊看你耍猴嗎?」
張耀又是嘿嘿直笑,撿起地上的雙錘,帶著眾人往塢堡里去。
「仲顯啊,這牛水堡一個多月來變化很大,除了警戒加強了,堡外也挖了戰壕,立了拒馬帶,埋了尖木樁,防御能力可是大大提高了,真正有了兵城的概貌,這都是誰想出來的?」陳闥邊走邊觀察,還是忍不住問了張耀。
張耀有點不好意思,抓了幾次頭,才回答道︰「主公,這主意起先是俺提了,後來同小山兄弟、達志兄弟一合計,就弄成現在這樣子了。」
陳闥很早就知道,這張耀是粗中有細,沒想到他還對守城有些見解,當下又是表揚了幾句。
待走近內城後,里面有一個很大的練兵場,估計就是五萬兵士都可容得下。
練兵場左右兩邊各自在操練陣型,雖然還有些亂,但已經能看出模樣了。
一方演練圓陣,一方則在演練雁形陣。
「哪方是你的人馬?」
「那演圓陣的便是。」
「這陣法是誰傳授的?」
「這是是達志兄弟教的。」
古代戰陣不下二十來種,最出名的就是諸葛亮的八陣圖了。只是在陳闥的觀念里,一切陣法都應以方陣為基礎,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就著急布陣,顯然有些心急了。
「去把李騁馬岳找來。」
陳闥吩咐完,轉身問郭雲舒等人︰「眾位以為如何?」
郭雲舒重新看了看,說道︰「肯用心,有見解,不知實戰能力如何。」
這算比較保守的批評了。
方貴仁與高道祥並沒有發表看法。
李騁今日正好有在,听聞陳闥到來,與馬岳二人匆匆前來見禮。
「可有辦法明顯區分出你二人的兵馬?」因為衣甲統一發配,陳闥故有一問。
「可令一邊頭巾戴紅。」李騁回答道。
「哦?」
「這一個月來,雙邊實戰過兩次,有備紅巾。」見陳闥不解,李騁又補充了一下。
「如此甚好。兩位將軍以為呢?」
陳闥問得意思眾人自然明白,今日過來本就是為了考校。
郭雲舒與方貴仁對視了一下,異口同聲道︰「全憑殿下做主。」
高道祥則是更清楚陳闥的想法,早先他就有提過了,說他對軍隊的要求就是能服從,會作戰六字。今日估計就要考核這六字了。
陳闥也不客氣,點了點頭,嚴肅道︰「你三人去準備。考核項目孤王臨時再定,不過,事先你們先去做一件事。」
陳闥一頓,眾人俱是屏息靜氣。
「把中間的位置用人糞鋪出兩條長30丈寬10丈的地帶來。」眾人以為听錯了,俱是驚疑不已。
「怎麼,孤王說得話不夠明白嗎?」陳闥的語氣驟然變得極為冰涼。
「遵主公令,俺立刻著人去辦。」張耀二話不說轉身就走,李騁與馬岳二人也不敢有異議,立刻辦去了。
古代上廁所都是露天的,兵營這麼多人,每天量都很大,取材不難,很快,那麼大的場地上都可以隱約聞到陣陣的惡臭,陳闥余光一掃,旁邊還是不少人眉頭微微皺了皺,遠處甚至隱約可以听到幾聲的埋怨聲和叫罵聲。
很快中間就鋪了一層人糞,盡管天氣寒冷,但還是無法杜絕上面小蟲的蠕動,讓人一看極是惡心。
李騁馬岳張耀三人很快過來復命,只是眼中的不解之色更濃。
「第一個考核的項目是,由張耀、馬岳帶領本部一千兵馬,迅速爬過中間那片隔離帶,先通過者為勝。」
陳闥此語一出,四周皆驚,就連郭雲舒這等老將也覺得不可思議。
「給你們一刻鐘時間準備,拿好武器,在隔離帶前十丈的位置等候命令。」
四周很靜,但從陳闥冰涼而堅定的語氣里可以听出,這絕對是一個不容置疑的命令。
張耀使勁咽了幾次口水才恢復了鎮定,嘿嘿兩聲,把這沉寂的四周打得粉碎,只听他滿不在乎地拍著胸脯說道︰「請主公放心,這些鳥屎俺還不放在眼里。俺去安排去了。」說完又跑開了。
陳闥嘴上雖然強硬,但如果他們真要不服從,那他要怎麼辦,真殺人嗎?見張耀能這樣,心里更是感動,知道張耀是忍受著委屈去執行他的這一命令,因為張耀自己肯定也要爬過去的。
馬岳咬了咬牙,默默地走開了,倒比赴沙場更為悲壯。
李騁不用帶隊,可以不去,馬岳一走,他卻毫不猶豫地跟隨其後。
「達志,給李騁這一方戴上紅巾。」陳闥在後頭又吩咐了一句。
郭雲舒此時卻是展顏一笑,暗自點了點頭,對陳闥的這一作法顯然已經認同,因為從這些細節中已經看出為將者的心理素質和執行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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