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的戰雲也給涪陵城帶來了幾分悶熱,多日的連環打擊讓巴陵守軍一籌莫展,同時也讓涪陵城多了一份庸散,很多人著單衣逛廟市,或結伴踏青,游玩于山水之中,根本沒有受到戰爭的絲毫影響。
涪陵城有六坊二市,大洋坊、大通坊是最大的二坊,東西二市是商業交易集中區,都是最為熱鬧的,這里商賈雲集,貨物齊全,一些名貴的香料、藥材以及專供富貴人家消費的高檔用品也都能在這里找得到,所以,這幾個地方隨便都可以撞到富公子貴夫人了。
「玉姐,你說闥哥哥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呀,怎麼老不見人。」王璐手上拿著時令鮮果,邊吃邊與一旁的竹玉交談著,如今這二人是朝夕與共,至于為何吩竹玉為姐,恐怕只有王璐自個知道了。
「咯咯,王妃都不知道他去哪,我就更不得知了。」竹玉架不住王璐的說勸,陪她一起出來逛這鬧市,這對殺手出身的竹玉而言,極為不習慣,這一路走來,她一邊跟王璐沒頭沒尾地說著話,一邊則是本能地對周邊的所有陌生人保持警惕。
……
那大漢把暈倒的掌櫃隨手一扔,把櫃台上的物什撞得七零八落,可見其人極為粗暴。
後來另一個壯漢眉頭微微一皺,並未說什麼,緊隨其後往後門奔去。
前頭大漢又粗暴地把後門的木門用力一踢,那聲響弄得極是大聲,然後大步一跨,往門外奔了出去,後頭壯漢正想開口斥責,不料一顆斗大的人頭直接在眼前掉了下來,之後是一聲 的聲響,那人頭的不遠處倒下一具無頭尸體,脖子上正急劇地噴著血液。
後頭這大漢倒吸了一口冷氣,盡管他一直生活在死亡邊緣,但看到今日如此詭異的一幕,心中依然驚駭不已。
他倒退幾步,迅速地把身上的刀撥了出來,身體緊靠著後門的牆壁上,警惕地看著四周。
突然,他感覺眼前一晃,正待做出反應,脖子就已經被一根細絲緊緊地勒住了,此時他終于弄清楚,前頭那壯漢是怎麼人頭落地的,只是他到死也不知道,這細絲到底是何物,因為,他的人頭也迅速與身體分離了,根本沒有讓他有絲毫多余的考慮時間。
這壯漢倒地之後,又過了一會兒,從房頂輕飄飄地落下一人,正是竹玉,只見她的食指上戴了一個環,那細絲已經逐漸被收到環里。
她環顧一周之後,才把牆角落貨櫃里的王璐扶了出來。
「安全了嗎,玉姐?」
竹玉出于殺手的本能,在出後門的一瞬間決定先藏下來看是否有人跟蹤,沒想到被她猜對了,剛才瞬間殺死二人,她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緊張,此時只有殺手的冷靜。
「把眼楮先閉上。」
竹玉不想讓王璐看到眼前的血腥,那王璐也並未再問,把眼楮一閉任由竹玉拉著她走。
「把這衣服穿上。」
王璐睜開眼一看,發現是件男的衣服,自然極不樂意了。
竹玉也不跟她費話,把她的雙手一拉,衣服直接給她穿上了,雖然大了一些,但也只能將就一下了。
竹玉自己也找了一件穿上,然後把頭發一綁,簡單地扎上頭巾,接著幫王璐也整了一下。
「我們時間不多,這樣只能瞞住一時,如果當面一看就會露出馬腳。我們趕緊走。」
王璐也知道事情緊急,她不想給竹玉添亂,「玉姐,我听你的。」
竹玉不管地下昏迷的掌櫃和伙計,拉著王璐的手往前門走去,也偷偷看了外面的大街,那馬車還在,卻不見了方才駕車之人。
竹玉牙一咬,心中已有計較,如今知道對方是為她二人而來,恐怕絕非善類,她二人的行蹤估計都在對方的眼中了,所以她在賭,賭誰的速度快。
「跟在我後面,別出聲。」竹玉不敢再拉王璐的手,既然扮成男人,總不可能男人拉著男人的手逛街吧。
王璐低頭跟在後面,只是當她看到竹玉居然帶她往那輛馬車方向走的時候,心都快到嗓子上了,腳幾乎都不听使喚了。
竹玉沒看後面,她快走幾步,直接貼到馬車邊上,然後快速繞到馬車前,那駕車之人正坐在一旁,難怪剛才沒見到人。
竹玉輕悄悄繞了過去,迅速伸出右手往那人脖子抓去,那人哪里想到,在這鬧市有人如此膽大,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暈了過去。
旁邊有不少人發現馬車這邊的異狀,只是互不認識,並無人出來干預,倒也省了竹玉的一番手腳,她麻利地把人拉到一旁,這才把後面的王璐拉進了馬車里。
竹玉可不管這里人多,她揚起馬鞭,毫無顧忌地駕起了馬車來,這比那時失控的速度更加快,旁邊躲閃不急的路人要麼直接被撞飛,要麼就直接被踩到馬蹄下,一時間整個東市都亂哄哄的。
竹玉一陣亂趕,眼看很快就要過了東市,突然背後汗毛豎起,心中警覺頓生,她本能地扔下馬繩,把馬車布簾一掀,只見王璐背對著她,與幾步外的一個偉岸男子對視著,那男子身子未無殺氣,只是敵對之意盡現,否則竹玉也無法察覺。
竹玉任由馬車自己跑著,她走進車內,這才發現,車內還隔了里間,只怪自己一時大意,沒有認真查看。
「你很機靈,膽子很大。」
雖然語氣很淡,但竹玉知道,這種人有他傲的本錢,自己估計不是對手。
竹玉並未回答,而是幾步之間走到王璐之前,把她護在身後,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就在三人對視之間,前面馬長嘶一聲,馬車停了下來,緊接著,就有一隊人馬往這邊趕。
車內頓時緊張了起來,那男子輕嘆了一聲,悠然道︰「你們認命吧,不該主動往這邊鑽。」
他話音剛落,刀光即揮了過來。
竹玉沒有趁手兵器,那細絲一拉,與刀直接踫到了一起,那男子微微一訝,速度變得更快起來,果然是狠絕之人。
車內太窄,竹玉這樣極為出虧,且她又要護著王璐,幾次下來,她都覺得頂不住了。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男子攻勢更為凶猛,就當竹玉要護著王璐時,那男子刀鋒一變,改為斬,眼看逃無可逃,竹玉干脆心一橫,打算與此人同歸于盡。
不料此時異變突起,後面的王璐不知哪來的力氣,把竹玉往右邊用力一推,那刀鋒直接斬到她的胸上,王璐並未被斬成兩截,而是受此大力,破車而出,直接飛了出去。
車內男子此時才看到,那趕過來的人馬是一隊軍士,足有兩百人左右,他看著那被自己斬了一刀的女子被那隊人馬中的一人接住後吐血不已,盡管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何護身寶物,但受他這一刀,估計命也不久矣,他無心戀戰,飛身一躍,幾下跳落之間已經遠去。
竹玉完全沒想到,居然只在幾個呼吸之間就發生了如此變故,自己眼睜睜地看著王璐被斬了一刀,心中無比的絞痛,要是王璐有個三長兩短,她不知道有何面目再見陳闥。
竹玉跳下馬車,幾步間奔向那隊兵士。
「你給我放下她!」
竹玉被攔了下來,看到王璐被那個兵頭抱著,心中更為憤怒,見那兵頭只冷冷地看著她,再也不顧其他,焦怒道︰「她是未來的涪陵王妃。」
對這兵士而言,可以不知道涪陵王妃是誰,但絕不能不知道涪陵王是誰,一听懷中的女子是王妃,那兵頭趕緊把她放了下來,同時手一揮,四周兵士散了開來,把她護在中間。
竹玉這才奔過去把王璐抱在懷里,先往她鼻中探了探,發現還有氣,喜極而泣,喝道︰「快送她回王府,叫最好的郎中。」
那兵頭叫來幾個兵士,把那輛馬兵稍作休整之後,把王璐小心翼翼地抬了上去,然後向竹玉抱拳行禮道︰「在下陳節。此事重大,襲殺王妃之人定未跑遠,而且恐怕還有同謀,依在下之意,王妃留下此地,乘馬車恐怕會加重傷勢,在下派人一面報知殿下,一面請方將軍下令全城戒嚴,一面再就近請一郎中穩住傷勢,您看可好?」
竹玉剛才也是一時心急,這王璐重傷,確實不能過于奔波,當下點頭道︰「就依將軍之意。」
陳節這才安排道︰「甲隊,負責征用民房,保證民房三百步內不得有他人,阻攔者先斬後奏,乙隊,派一伍去請郎中,多請幾個,再派人稟報王府及方將軍。其他五十人隨我去搜查刺客。」
竹玉听他安排的合理,心中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她緊緊地抓住王璐的手,心中默默地祈禱著諸多神仙保佑王璐。
陳節剛帶五十人準備離開,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列隊,戰斗隊型!」
陳節語音一落,兩百兵士立即分成十二人一組,呈錐形鋪開,剛準備完,前頭就飛速奔來十來匹高頭大馬,根本沒有停下的打算,當先一人口闊臉方,持一長槍更是勢如驚雷,望中心的王璐奔去。
果然是刺客一伙的!不消陳節下令,錐形前的前兩隊馬上交換隊型,兩組合二,四根長槍齊齊往前一刺,不料,那馬勢凶猛,加之馬匹雄偉,居然一越飛過長槍的阻擊,直接跨了過去。
後面跟來的十幾匹馬就沒那麼好運氣,很快就被阻住了。
陳節心里一糾,看來這持槍之人才是最難對付的,此人不但馬術極好,槍法更是一絕,幾個呼吸之間,居然破了殿下的,五六個兄弟已經死在槍下。
陳節心中暗悔不已,恨自己今天未帶弓箭,否則哪輪得到此人如此囂張,他鋼牙一咬,親帶兩隊迎了過去,今日就是全部犧牲掉,也不能讓此人得逞了去。
事實上,陳闥的鴛鴦陣豈是那麼容易破的,只是今日的鴛鴦陣戰力哪能跟那時陳闥的四十侍衛比,加之,來者武藝高超,破陣是遲早的事。
陳節被激起了滿腔血性,幾次不要命的踫撞之後,終于把來者的馬匹砍了一腿,那人也實在了得,在馬匹倒地的一刻,把長槍奮力一拋,那槍直奔王璐而來,把一旁的竹玉嚇得花容失色,她來不及考慮,就要用身體去擋,不料,那陳節比她更快,身子飛一般地擋了過去,那長槍直接穿透他的肩部,一時血流如柱。
一旁的兵士見此情景,個個不要命地拼殺了起來,那原來持槍之人沒了長槍,而改用刀,卻不料,刀法也是極為猛烈,絲毫進身不得。
眾兵士拿此人沒辦法,不代表拿其他人沒有辦法,終于在犧牲四十個兵士之後,除了那人之外,其他之人的性命全部被留了下來。
此時場上活著之人,個個幾乎帶傷,但絲毫不影響戰力,齊齊地把那刺客圍在了中間。
陳節的血被竹玉止住了,他硬是忍住沒暈過去,此時臉色蒼白的就像一面白巾一樣。
他硬咬著牙,極為虛弱地向竹玉吩咐道︰「叫他們找郎中、報王府與方將軍……」剛一說完,頭一歪終于昏了過去。
竹玉也清醒過來,她把所有的恨轉到了場中那刺客的身上,隨手一指,嬌怒道︰「你這一組速去請郎中,報知王府與方將軍。快!其他人給我圍死這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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