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天機 第67章 功賞

作者 ︰ 斗赤

天終于大亮了……

宇文憲摟著豆盧氏徹夜未眠,經過整夜的促膝長談,二人的情緒都穩定了下來。既然生在皇家,那就只能時時面對殘酷的現實,要麼撐生殺之權,要麼作板上魚肉,歷來如此。

「夫君,妾身去做你最愛吃的五味魚粥……」

豆盧氏話還未說完,宇文憲就把她的話頭捂住了,只見他輕輕地替她理了理發絲,柔聲道︰「阿容,孤已經讓他們準備了,我們一道吃。」

阿容是豆盧氏的閨名,這麼多年了,宇文憲還是這麼叫她,得夫如此,對她已是無憾了。

「夫君,妾身听你的。」

宇文憲把豆盧氏扶到銅鏡前,輕輕為她扎起了頭發,重新戴上那根自己為她畫的步搖。

看著鏡里兩張一夜蒼老的臉孔,二人再一次黯然神傷,久久不語,直到親衛來報說,粥已備好,二人才重新回過了神來。

宇文憲夫婦二人相扶著到了前廳,案上已擺好了兩碗粥,旁邊還有一鍋。

豆盧氏一看,眼淚忍不住又奔了出來,這讓她想起跟子女們共餐的情景。

宇文憲見狀,內心也是劇痛,幫她試了淚,扶她坐下後,吩咐親衛再加六碗粥和六雙筷子。

「阿容,來,吃吧。」

豆盧氏抽泣地接過宇文憲的粥碗,看著眼前靜靜地躺著六雙筷子,眼淚又一次止不住地流到了碗里,她也不管不顧,一邊吃,一邊流,直到把整碗淚粥完全吃了下去後,她才止住了眼淚。

宇文憲的心比刀割還疼,但他不能流淚,他寧可拿把刀把自己的心窩捅上幾刀,也許這樣會減輕一些喪子之痛。

二人好不容易把粥吃完了,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豆盧氏朝宇文憲深情地看了一眼,語氣恢復了冷靜,輕聲對他說道︰「夫君,我們去接質兒他們回來吧。」

「走。」宇文憲一站起來,身體一晃,卻是差點又栽了下去,豆盧氏知道他傷神過大,虛耗太多,趕緊站了起來,想要扶他一把,卻自己也是如此。

最後還是宇文憲先穩住了身子,伸出右手拉起豆盧氏往城外走去。

外面已經列了兩排長長的隊伍,全部著白布衣,默然地站在那邊。

宇文憲夫婦一走出來,兩排隊伍齊齊地跪了下去,齊聲喊道︰「請大帥節哀!」

宇文憲一看,這些人不走,還主動留了下來,說明是要跟他與存亡了,這對家破人亡的宇文憲來說,心里難免多了一些欣慰。

他沒說什麼,只是略微地點了點頭,依然與豆盧氏相扶著一步步往城外走去。

後面那些跪著的將士也一個個起身跟隨在後。

心是沉重的,路就會很漫長,宇文憲夫婦越走心越重,直到南城門一陣低沉的開門聲傳來,宇文憲知道,他還是要面對最後這一道坎,最大的悲哀莫過于今日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南城門全部是甲兵林立,肅然地向宇文憲行著注目禮。

這些兵士顯然不是周國人,只要打過戰的,都會一眼認出,這是陳國的軍隊。

宇文憲的後面開始有了議論聲,只是一會兒後又開始安靜了下來,因為出了城門後,他們發現,場外開闊的地面上,並排著六部馬車,都是四乘的,上面平放著只一副厚實的棺木,他們知道,這定然是宇文憲的五子一女了。

但讓他們靜下來的原因不是這個,而是馬車前的六個人,因為只有六個人,這多少形成了極其強烈的視覺反差。

馬車就停在離城牆五十丈左右的距離,宇文憲自然也看到了,他眼光不是那些兵士所能比的,他看得出來,這六輛馬車正是這六個人一路牽過來的,而居中那位俊郎少年定是傳說中的涪陵王陳闥了,這不能不令他的眼孔一縮,心中復雜得很。

他明知道,這陳闥是在圖巴郡之地,明知道陳闥是敵人,更知道,陳闥賣他一個特大人情,是為了讓他投降,可是,此時他的心里卻是沒有任何的敵視,興不起任何的仇視之心,他只恨自己生在皇家,讓他一下子得到了很多,又一時間失去了很多。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旁邊豆盧氏此時朝他身邊緊緊靠了靠,或許,只有自己的妻子才能理解自己的苦楚吧。

五十丈的距離很短的,宇文憲在城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邁出了雙腿,待到十步之距,他停了下來,先是看了一眼陳闥,再是郭雲舒,方貴仁,高道祥,田俊和陳節,之後一一抱了一下拳。

陳闥這邊也默默地回了禮,之後主動站到一旁,那宇文憲的後面立即回來六人,過去走到馬車旁。

「宇文將軍、夫人望請節哀,我等先行告辭。」陳闥朝宇文憲夫婦行了一禮,轉身欲走。

豆盧氏見夫君一言不發,她可不能忘了禮數,對陳闥福了一禮道︰「謝謝涪陵王大恩,吾代夫君謝過了。」

陳闥點了點頭,轉頭離身而去,那田俊滯後幾步,對宇文憲道︰「宇文將軍,我主公說,周國已無好地,他擅自替你在涪陵找了一塊好地,望莫見怪。」

這靈柩下葬之地在哪不重要,這陳闥是在最後考量宇文憲之心,若他同意讓子女入葬涪陵,那麼說明,從此以後,宇文憲徹底與周國無關了。

宇文憲听完田俊的話後又是輕嘆了一口氣,他如今就像一個傳統下的女人一樣,既然身體都給了對方,那麼心還能由著自己嗎?

陳闥離去不遠後,背後就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豆盧氏的哭聲,這女人不愧是大家閨秀,先禮後私,能夠把自己的情緒壓到現在才暴發,不得不令人尊敬。

「奉行,你過後代孤前去吊唁。」奉行是陳節的字,都是當日陳闥所賜,那日把王璐救下後,在陳闥的救助下,他傷勢好的也快,之後,陳闥讓他組建龍甲衛,沒想到陳節還真是塊人才,短短十來日,居然就建出了模樣來了,此次這等活動也讓他前來,可見陳闥對他的器重。

「是,主人。」陳節前跨一步,半跪在地,這是他受命以來改得口,他認為,他的全部都是陳闥的,包括姓名,還有生命,甚至他的信仰都是陳闥給的,所以,只能用主人二字才能表現他的尊敬和效忠。

陳闥對龍甲衛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就只有四字︰死忠生造。龍甲衛要對他絕對服從,在執行他的意識時,必須無條件的完成,沒有也要對生生造出來,這就是他的想法,而他欣賞陳節的原因之一,就是陳節很好地把握了這四字的精髓。

「方將軍,目前墊江縣有多少宇文憲舊部?」

「初步估計,應有六千到七千之間,除趙堅帶走的一千外,其他的基本上只帶親衛離去。」

「如此說來,我軍正規軍可達兩萬之眾,孤王想,要盡快整軍。軍師之前的軍隊編制方案孤王看過,已略作修改,你完善之後,與郭方宋三位將軍協商,推廣全軍。」

「是,主公。」

「對了,韓燾歷練的怎麼樣?」

見陳闥突然提起韓燾,方貴仁臉上極是精彩,他頓了一下,才回道︰「殿下,韓校尉自領一校以來,英勇無雙,頗有呂布之勇啊。」

田俊在一旁听出了意味來,臉上頗不自然,他與韓燾說不上交情,當日高道祥一道引薦,他就差點受了牽連,如今听方貴仁只說韓燾英勇,還與呂布作了比較,顯然是在暗示主公,這人有虎狼之勇,也有虎狼之心。

高道祥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好像跟他一點事沒關系一樣,郭雲舒人老成精,這些道道他哪能不知?

陳闥並未表示什麼,也不再問,只是嗯了一聲,往戰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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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宇文憲五子一女下葬涪陵,宇文憲夫婦移居涪陵王府,其部眾正式交郭雲舒方貴仁混編。

此事上報朝廷後,引起了軒然大波,有正面贊揚陳闥兵不血刃拿下巴陵,功不可沒的,有人斥責陳闥擅啟戰端,非國家之福,更有人說他私扣援軍將領,擁兵自重等等。

這些流言隨著一道聖旨的下達更是引起了巨大的風波。聖旨稱,把南朱提、犍為、巴郡、涪陵、南牂柯五郡並為一州,此州叫達州,封陳闥為達州王,兼任達州刺史,建威將軍。

有人稱,這聖旨是國師陳朔逼皇帝下的,也有人認為這聖旨是皇帝下的一道好棋,意在把陳闥推到浪尖上,斷了陳朔的念想等等,一時間,陳國境內各勢力的角逐日益明顯化。

而在建康東宮的後花園,此時正有人彈奏著一支激昂凜冽的琴聲,令聞者無不熱血澎湃,激情高漲,但也有例外的,一聲不合時宜的喊叫聲把琴聲終于打斷了。

「陳闥是什麼東西,父皇這麼封賞他,都是這該死的妖道搞得鬼。」

聲音一落,接著就是  啪啪的摔響聲,然後一道身影急沖沖地往後花園的亭子上沖來。

亭里的美人不禁眉頭一皺,她看不起眼前這人的行徑,,愚鈍,膽小,幾乎什麼毛病都能在這個肥胖的男人身上找得出來。

「朕的美人仙子,就你最好了。」這肥胖的男人一說完,雙手一張就要朝那美人抱了過去。

「太子殿下,你說的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讓陛下知道了,我看你連太子也不用當了。」

「哼,叫一聲朕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讓當就不當了,我這不是還有你嘛。」說完,嘴巴一嘟就要親了過去。

那女子趕緊把手伸過去擋住,不料他卻把手拉進他的嘴里在那親了起來,那口水順著她的手指不住地往下流了下來。

她臉色鐵青,眼看就要暴發出來,他卻正好把她的手又拉了出來,正用他的衣服不斷地擦著她手上的口水。

「朕給仙子端盆水過來給你洗洗手。」看他又換了一副嬉皮笑臉,她不禁氣苦,她自幼聰明,孤傲自賞,加之學了陳朔七分的道學,在相人上尤其專長,當初她看不懂陳闥的面相,但陳叔寶她是看得出來,是帝王之相,所以她就返回來想通過他來一展自己平生所學,甚至想過駕駛陳叔寶,掌控天下大寶。

如今遇到他這樣子,她心里甚至動搖過,跟這種男人過還真是不願意,但現在誰都知道,她雲瑤是陳叔寶的幕下之賓,雖然還沒那樣,卻也是盡早的事,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你說陳闥怎麼了?」

陳叔寶見雲瑤沒有發脾氣,趕緊把宮中發下的聖旨說了一遍。

雲瑤听完之後不發一語,對陳闥此人,她看不透,但她知道,不能給他一點機會,只要給了,再來收場已經不可能了。

她嘴唇咬了放,放了咬,幾次之後,心里終于有了決定,她想,只要自己牢牢控制住眼前這個男人,只要他陳闥不出陳國,總有一天,要讓他跪在自己的面前。

陳叔寶在一旁看她笑得陰森森的,不禁心里發起了毛來,對這個女人他是既愛又怕,他完全想不出這個女人的真實想法,此時看她如此詭異,趕緊退後幾步,又急沖沖地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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