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春末，鹿門山上的桃花已經謝了。地上，滿是落紅。
懸崖峭壁處的一座高樓上，一個男人正在撥弄著琴弦。試著調了幾個音符，那個男人便將一曲听了讓人激動、又讓人感慨的曲子緩緩地彈了出來。
不一會兒，旁邊的一個清秀的女子也拿起了洞簫，與這古琴合奏。
一時間，那些經過的路人，無不駐足，安靜地聆听。這曲子沒有任何花俏的手段，來來回回就是幾個音符，可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首曲子，卻仿佛讓人覺得了千萬世的輪回，仿佛什麼都看透了，仿佛什麼都不在乎了，那份心中的灑月兌，那份內心的不羈，全部暴露出來了。此曲此意，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一曲過後，路人久久不肯離開。
唯獨高樓上的人，滿臉的感慨。
「好一曲《笑傲江湖》，這個曲子是老夫見過了這麼多曲子當中，最讓老夫震撼的。」中年男人將古琴放下後，對在旁邊女子說道。
那女子微微而笑，看向中年男子說道︰「水鏡先生，也覺得此曲甚好？」
「甚好，甚好，堪比古曲《高山流水》。文姬，你這曲子是從哪里得來的？」司馬徽當下模著胡子問道。
蔡琰淡淡而笑，然後說道︰「這是家兄林若所作，乃是洞簫與古琴的合奏曲，我覺得此曲乃是天下絕唱，便偷偷默記下來了。《笑傲江湖》，好曲子呢！」
看到蔡琰微紅的雙頰，司馬徽如何不明白蔡琰內心世界里，對林若不單單是兄妹之情那麼簡單了，說起來司馬徽和蔡琰的父親蔡邕也算是深交多年了，因此司馬徽看蔡琰，頗有一種叔父看佷女的那種感情。他忍不住笑著說道︰「文姬，你錯過了很多東西。」
「錯過了很多東西？」蔡琰吃驚地看向司馬徽說道，「水鏡先生指的是什麼？」
「當年，你父親將你許配給衛家的時候，我就曾經對你父親說過，衛家絕非良配。卻沒想到，一語成真。後來，董卓進京師的時候，我也曾經寫信讓他南下荊州，可是這固執的老頭，卻怎麼也要留住帝都。若不然，他也不會屈死獄中，你也不會流落他鄉了。」司馬徽感慨地說道，「你一生中幾個最美好的時光，就這樣錯過了。」
蔡琰听到司馬徽這話，黯然傷感，她說道︰「父親這一生，最希望看到的是大漢的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可是，他永遠也看不到了。」
「文姬，你也不用如此傷感，你父親雖然看不到，可是你卻看得到。只要你能看得到，他也會看得到的。」司馬徽當下拍了拍蔡琰的肩膀說道。
蔡琰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先生的安慰。」
窗外，飛鳥清脆的叫聲，讓人想到了很多的往事。轉眼間，來到荊州已經將近一年了，這一年的時間里，自己和他相見的時間屈指可數，如今他又遠在北地，而且和自己還是兄妹的身份，自己和他終究是不太可能的了。
「想他了吧？」司馬徽看到蔡琰看向窗外成雙的飛鳥，當下忍不住問道。
「他終究是有家室的人。」蔡琰說道，「何況，我和他已經是兄妹相稱了，這一生都無可能了。」上天真是很不公平，為何不讓自己在年輕的時候遇到他？
「呵呵，文姬，你知不知道，當年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突然間司馬徽看向蔡琰問道，「他們當年也是沖破了世俗的壓力，才在一起的。如今你和他的障礙，遠遠沒有當年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障礙大啊，你如果就這樣放棄了，那不是很可惜嗎？」
蔡琰听到司馬徽這話，不由苦笑地看向司馬徽說道︰「我沒有卓文君那麼勇敢。她敢愛敢做，而我始終不過是一個想愛而不敢愛的人。」
听到蔡琰這話，司馬徽沉默了，他好一會兒說道︰「也許……你不邁出第一步，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文姬，我也不勸你了。可是你終究是一個女人，如今已經年華不在了，若是不著一個人依靠，那是不行的。」
蔡琰黯然傷感，她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呢？可是找誰依靠呢？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小鬼頭，突然間從樓下上來了。
「蔡姑姑，剛才是你和水鏡先生在合奏《笑傲江湖》嗎？」林伶一上來就開心地問道，「嘿嘿，你們合奏得可真是好呢！就像是我爹爹和娘親合奏的一樣呢！開始我听了，還以為是爹爹和娘親在合奏這《笑傲江湖》呢！」
旁邊的林聰忍不住白了林伶一眼，然後說道︰「我說不是吧！現在看到了，是水鏡先生和蔡姑姑合奏。爹爹，在北地，哪里有那麼快回來。娘親都說了，爹爹不會回來那麼快的。你就是想爹爹想瘋了，才听錯的。」
蔡琰當下看到那兩個和林若長得酷像的孩子，一時間感慨萬千，她當下說道︰「你們兩個既然那麼想你們的爹爹，你們可以讓你們的娘親帶你們去找你們的爹爹的。我想大哥，應該也在想你們。」
林伶一听當下說道︰「早就習慣了，他忙起工作來，從來不記得我們的。不過，等他工作不忙了，那就會想我們了。」
「爹爹很忙的。」林聰當下忍不住白了林伶一眼，然後說道，「你不知道，爹爹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哪里會有空想我們？」
「大哥，我很想爹爹了，有半年沒見他了，好想他！要是我能去河北就好了。」林伶當下嘟囔著小嘴說道。
蔡琰也自言自語地說道︰「是啊，要是能去河北，那就好了。」
這個時候，司馬徽微笑地看向蔡琰說道︰「哦，文姬，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了。陛下昨天找老夫說了一件事情。林丞相，打算在幽州的薊城，開設一個學府，叫河北學院，要招募一批老師去教學。因為是北地，天氣比較寒冷，而且環境也比荊襄的辛苦，我想去的人並不多，你如果想去的話，我倒是可以安排。」
「要在薊城開一個學院麼？」蔡琰一听當下忍不住說道，「這是真的？」
「是真的。不僅是我們荊襄學院要派一批老師去支援，就連揚州學院、徐州學院也要派老師去支援。哦，學院的院長已經定下來了。」司馬徽當下說道，「這個人沮公與。呵呵，你最近不是和他談得來麼？有他開口要你去薊城的話，我想陛下那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要知道，北方艱苦，沒有誰願意去受那個罪的。」
蔡琰當下微微而笑，看向司馬徽說道︰「多謝先生告之。」
「水鏡先生，我們也想去！」林伶和林聰兩個人當下忍不住說道。
「這個老夫就幫不了你們了。你們得去問過你們的娘親，要是你們的娘親也答應讓你們去，我想不成問題的。」司馬徽看向這兄妹二人笑著說道。
听到司馬徽這話，林伶當下說道︰「不行，娘親不會讓我們去的。老師，你看，我和哥哥兩個人在你這里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吧？」
「恩？五年麼？想想，也似乎有五年的時間了。」司馬徽當下模著胡子想起什麼事情來，他當下喃喃地說道。要知道，當年林若將兩個孩子仍給司馬徽照顧的時候，司馬徽一萬個的不願意，卻沒想到不知不覺竟然照顧了這兩個小鬼頭五年的時間。
「是啊，你老人家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嗎？我和哥哥都十歲了，你老人家還不放心我們兄妹嗎？再說了，我們也和爹爹學了不少的武藝，保護自己是綽綽有余的了。你老人家，不由擔心我們了。」林伶發揮她最拿手的撒嬌的本事，拉著司馬徽的手搖著，親昵地說道。
「老師，我和妹妹確實可以自己保護自己，老師不用擔心我們兩個的安全的。」林聰當下也忍不住說道。
司馬徽當下嘴角抽搐，心里暗想︰我哪里是擔心你們，我是替別人擔心。他當下說道︰「我只答應，替你們勸說你們的母親，如果你們母親同意的話，我想問題不會太大的。」
「嘿嘿，老師，你真是一個好人。」
「老師，你是一個好人……」
五月天，梅子黃時，北地一片綿綿小雨。道路也因此泥濘不堪，到了薊城，新建成沒有多久的河北書院，已經將近六月了。
安頓好一切之後，蔡琰帶著兩個小鬼頭坐著馬車到範陽去見林若了。說起來也好笑，大喬竟然將兩個小鬼頭托付給自己照顧，這一路上過來，自己因為身體太過于孱弱，反而是要著兩個小鬼頭對自己照顧，自己哪里用照顧他們半分。
林若因為在這里並無家小，因此也不設丞相府，只是在衙署的州牧府里要了一個偏院作為臨時的家。當下蔡琰帶著孩子們，來到州牧府的門外，便對守衛詢問道︰「請問，林丞相可在府衙里？」
守衛看著蔡琰一身平民的裝扮，而身邊又跟著兩個孩子，還以為她是來告狀的，當下指著不遠的堂鼓說道︰「呢，那是鳴冤用的鳴冤鼓，你若是找丞相有冤屈要伸，就去擊鼓吧！不過，丞相最近很忙，出來受理你的案件的，可能是田疇田大人。」
這個時候，一匹白馬從遠處奔馳而來，在衙門口，馬上跳下了一個英氣十足的將軍，他看向守衛問道︰「什麼事情？」
「趙將軍，這婦人想要伸冤！」守衛當下抱拳說道。
「子龍叔叔，子龍叔叔……」林伶一看到趙雲，當下忍不住高興地撲上去叫道。
「子龍叔叔……」林聰也忍不住拉著趙雲的手說道。
「伶兒，聰兒……蔡姑娘，怎麼是你們？你們怎麼到範陽來了？」趙雲這個時候才看清楚，這三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林若的家人，他當下歡喜地說道。
趙雲看向守衛問道︰「丞相可在？」
「在，在里面和田大人和沮先生商量事情。」守衛當下馬上說道。他對于剛才將這三個人的身份誤會了，心里十分的過意不去。
「蔡姑娘，丞相還有事情，我帶你們進去，先到院子里坐著吧！等丞相忙完了事情，再叫他來看你們。」趙雲當下很痛快地招呼著他們進了院子里。
當見到林若的時候，已經是日偏西的時候了。
蔡琰和這兩個小鬼頭，到廚房里弄了一桌飯菜，等著林若能夠在忙完政務的時候回來吃，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好在最後趙雲看不過眼了，才進去稟告林若，說蔡琰他們來了，如今正在內院等他去吃飯呢！
「爹爹！」「爹爹！」兩個孩子一看到林若，當下忍不住沖了過去，而林若看到這兩個孩子，當下俯子，一把將沖過來的孩子全部都攬入懷里，然後將他們抱住了。
「恩？聰兒，伶兒，你們這兩個小鬼頭，怎麼來了？」林若當下歡喜地說道。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孩子們了，心里說不牽掛那是假的，如今看到孩子突然間出現在這里，心中的興奮難以表述的。
林若對孩子們又親又抱的，讓趙雲和蔡琰兩個人不由尷尬地笑了。
平日里，在人前威嚴的林若，在人後，竟然有那麼人性化的一面，確實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林若蹂躪完孩子的小臉蛋，當下忍不住說道︰「你們娘呢？」
「娘親沒有來，是蔡姑姑帶我們來的。」林伶當下說道。
林若這個時候才站起身來，看向一直在夕陽當中注視著自己的蔡琰微笑，他當下說道︰「這一路上，辛苦你了。這兩個小子，沒給你添麻煩吧？」
「才沒有呢？是我們在照顧蔡姑姑好不好？」林伶當下抗議地看向林若說道。
蔡琰微笑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也是要到薊城書院教書，才順便將孩子們帶過來的。他們好久沒見你了，心里十分牽掛你。」
「你來薊城教書？」林若當下忍不住說道，「呵呵，公與都沒有告訴我，你來這里教書呢！若是如此，我們以後倒是有機會經常見面了。」
蔡琰微微地紅著臉，應聲說道︰「恩。」
「爹爹，快去吃飯了，飯菜都涼了，這可是蔡姑姑和我們忙了半天準備的呢！」
「那麼多飯菜？要吃不完的，子龍，你去將公與和子泰也叫進來，大家一起吃飯吧！呵呵，剛好也讓這兩個小家伙見見他們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