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開封府分內城外城,皇親顯貴皆居于內城,南以朱雀門、保康門、新門為界,北至景龍門、封丘門,東是舊曹門、舊宋門,西是梁門、舊鄭門,方圓二十余里這個範圍統歸內城,而靖國夫人府卻在南大街東處,離的大相國寺很近,府第亦相當雄偉氣魄,價值數十萬貫不止,府中除了御賜宮婢太監更有雜役。
時至近午,鄭居中退朝後在樞院和童貫談了一番話,便是知曉了昨日國子監外仕賢酒肆那趟子事,心下暗忖︰那安文恭果然入京了,只怕是上一趟沒撈著什麼差事實職,心中不滿吧,又為應對明春殿試,此番竟來國子監太學進修,哪知這小子來了便挑事,不過這事挑得好,到是合了自已的心意,他暗笑不已。
想那童貫現今也不甚好活,他與蔡京亦是相互猜忌,二人之間間隙日重,卻因河湟之戰後徽宗非要加封童貫為檢校太尉引起的,蔡京唯恐其奪了自已的隆寵,便進言︰歷朝以來宦者無授此高位者……哪知徽宗一意孤行,這回更折了蔡京老臉,此事之後便傳入童貫耳內,至此對蔡京心生不滿,政和初,童蔡二人又因聯合女真人共同抗遼一事‘合利’,實則是貌合神離,只在尋找共同的利益罷了,鄭居中之所以敢與蔡京抗拮,也是看中了蔡童高梁等人各懷鬼胎,更不是鐵板一塊,私下里他更與蔡京長子蔡攸暗通款曲……
蔡氏一門多貴,卻不融于一爐,蔡京與弟蔡汴有隙,亦于親子蔡攸不能相容,私傳蔡攸收納一美妾,竟給他老子拔了先籌,氣的他要命,在朝中父子倆也相互排擠,勢成水火,更令朝野相望,一時傳為熱談。
在此等形勢下,鄭居中先穩住了陣腳,他時常與王黼一時逸樂婬狎,而王黼窺視輔之位以久,至于這個人如何成了‘次相’,令人有些迷惑,但其與‘隱相’梁師成稱義父子,估計和這一點有重要關系。
另一位與梁師成相捋的大太監楊戩卻與尚書右丞李邦彥交厚,這一對與梁師成、王黼義父子倆卻是大對頭,剩下的高俅現在態度暖味,別看這人腌,一無文韜,二無武略,在朝爭黨斗中卻擁有甚豐之經驗,擅觀風向做人,出了名的牆頭草,他與梁師成、楊戩、蔡京、童貫等人均能混到一起,本身位列開府儀同三司,正是幾方面都想拉絡的人,蔡京的死黨是同知樞密院事鄧洵武,此人為蔡京二次復相出了大力的。
朝中勢力傾扎,利益關系混亂,盤根錯節,又牽扯到後宮諸妃,想弄個清楚確非一時能疏理出來的。
而安家小子初一入京卻先挑起事端把童貫義子給踹了,被挑索者卻是折、種兩家子弟,這招極妙,若那童貫欲尋兩家子弟事端,自已卻可出手相護,借此更籠絡折、種兩家,童貫在西北將領中的威信必大降。
當然,那童貫也是老奸巨猾,竟不尋究折、種兩家子弟事端,只提了挑索事非的安家小郎,更和高太尉兩個給自已施壓,想來也是要打擊鄭氏的威性,不過這安文恭也忒是狂妄,一便就得罪了兩家,可恨!
豪輦車駕延著南門外東街徐行,自有隨從相護,鄭居中一路思忖著見了靖國夫人如何說話,他自不便與中宮娘娘見面,靖國夫人便成了他與娘娘之間的勾通,如今又有花婉容在宮中聲援,形勢確實也可喜。
而朝中權貴莫不喜歡聲色犬馬的奢侈享受,鄭居中同樣是色中餓鬼,休看他一身肥膘,多走幾步都會喘,上了榻到是一員悍將,每每弄的婦人哭爹叫娘,只緣其天賦異稟,王黼最嫉妒的就是鄭居中這項天賦,曾數次與其比試,連戰皆北,便是偷吃了金槍不倒也未取勝一回,忌恨之余,私下里卻諷鄭居中為︰鄭驢。
鄭居中不以為甚,幾番比試更贏回王黼數個美妾,自已享受夠了便充她們為府中侍妓,以此鄙視王黼。
諸如此類腌事,在權貴之中也不為稀罕,婦人之地位極其地下,歷史上只怕宋代婦女最是沒人權的。
即便是面對雍貴無比的靖國夫人,鄭居中亦不掩飾他眸底的婬色,但有機會,他十分樂意將這豐美婦人摁住去享受,什麼親屬關系,都扯的好淡……靖國夫人也是十分厭嫌鄭驢,表面上也只得笑臉相迎著。
必竟鄭居中也是當朝赫赫的使相,鄭系全倚賴他做中流砥柱,是以鄭居中在靖國夫人面前敢端架子。
靖國夫人府上,鄭素嬌親自陪著鄭居中喝茶敘事,她心中擔憂小郎受了苦,是以今日態度更謙遜了,論心機的話,靖國哪是鄭居中的對手,一番言說便流露出偏護安敬的心意,鄭居中心下卻暗笑,只怕這悶騷婦人心中對安家小郎動了情意,一念及此更有了計較,卻道︰「……今日朝後,童貫與高俅一起來尋我。」
「啊……」靖國夫人不由一驚,俏面做了顏色,「……如何是好?娘娘卻說要保小郎,使相卻須使力。」
鄭居中故意嘆氣,「須知那童貫與高俅二人的義子親子都受了安文恭的氣,只怕不易善罷,這安家小郎偏是個惹事的精怪,若不懲治,必要壞我鄭家大事,此一節夫人須稟明娘娘,如此任他折騰大事去矣……」
他故意危言聳听,確嚇得靖國夫人花容失色,忙放低尊份道︰「使相這趟全力為之,素嬌定然重謝。」
「唉……此事體大,夫人卻不知朝中黨爭何等之烈,童高二人皆為官家寵臣,鬧翻了鄭氏卻要吃虧。」
「若依使相之意又當如何?娘娘也說薄懲小郎即可,但人還是要保的,對外他是娘娘從甥,豈容有失?」
正談著,府從來稟報,宮中如仙都知來了,一起來了三五個太監,靖國卻知是來治小郎的,心下有些不喜,冤家啊冤家,這叫我如何善護你?你卻不爭氣自顧惹事,這番又有苦頭來,心里嘆著氣時,嘴上卻又朝鄭居中道︰「娘娘口諭如此,使相知意便好,如何周旋卻全看使相了,宮中如仙都知卻是來懲治小郎的。」
如仙入來見了鄭居中、靖國夫人,這才道︰「……娘娘卻有口諭,令夫人置一密室將小郎請入,其它便由婢子理會……」她話才落,鄭居中也故意陰沉著臉道︰「娘娘如此吩咐最好,此子太過囂狂,當治!」
靖國夫人心念電轉,思忖著,此番可不能讓小郎受了苦,鄭居中也好糊弄,只是如仙不甚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