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鸞稍稍走上前來,語氣不冷不淡道,「二娘所言極是,祖母、母親不在,二娘自然是這里輩分最高的,只是,父親一走,二娘本就傷心欲絕,何況二娘還要照顧弟弟妹妹,要我看著二娘一人操勞,鸞兒實在不忍心,」稍作停頓,她微微露出好奇的神色,朝靈堂大門走了幾步,向外觀望道,「不過,家里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見國良弟弟呢?許是貪玩過了頭?」
二夫人開始听穆紫鸞說自己傷心欲絕,不宜操勞,也不敢反駁,不然豈不是宣告自己不為老爺傷心嗎?後又听她提到兒子未回之事,少不得含著一抹討好的神色道,「國良他怎麼會貪玩,此時他應該在私塾念書呢。」
「是嗎?」穆紫鸞回頭掃了她一眼,傾城的臉龐上露出疑惑,冷凝了聲音道︰「就算是在讀書,父親出事,他也該馬上趕回來才是,他可是穆家長子,此時竟然不在靈堂守著,成何體統!」
二夫人只覺得渾身一凜,穆紫鸞什麼時候這麼有氣勢了?她不是最與世無爭的嗎?可是二夫人錯了!以前穆紫鸞與世無爭,只是因為她地位尊貴,一切順心,無需去爭,可現在不同了,二房對大房虎視眈眈,這便激起了穆紫鸞身上隱藏的斗志,哪怕是以一敵三,她也絕對相信自己可以穩勝,因為勝負從來都與人數無關。
二夫人思索了下,還是決定先不惹穆紫鸞為妙,于是她攜著穆紫鸞的手柔柔道,「國良這孩子是極懂規矩的,想來是下人報信晚了,這才耽誤了。」
懂規矩?!穆紫鸞心里冷笑一聲,穆國良他什麼時候懂過規矩?不過仗著自己是穆家大少爺,穆府又是蘇州城首富,便在外面與一群紈褲子弟吃喝玩樂,賭博嫖娼,無惡不作,可到了二娘嘴里,這樣一個草包,卻成了禮儀之人,當真可笑!
可她面上卻不動聲色,只皺了皺秀眉,遲疑的目光劃過二夫人臉龐道,「得知消息也有兩個多時辰了,我記得私塾距離穆府不過半個時辰車程,即便是下人耽擱了一會,也早就該到了。」
二夫人只得低頭稱「是」,又安慰穆紫鸞道,「鸞兒你稍安勿躁,國良應該很快就趕回來了。」
說完便乖乖退到一邊,繼續跪倒在靈柩邊,也再不提誰輩分高,誰該管家,只用袖子擋住半邊臉龐,嗚嗚嗚的哭得悲戚。紫鸞轉身,清凜的目光直直投向穆青盈,穆青盈只覺得周身迅速被冰冷包圍,冷哼一聲,也不敢再爭辯什麼,甩了衣袖,扶著她娘一同哭了起來。
輕吐了一口氣,穆紫鸞稍稍欣慰,雖然二娘庶妹難纏,可自己到底可以應付過去,又想著雖然自己與二房不和,可若大少爺不出現,到底會讓別人笑話穆府,于是喚來墨桐,囑咐她讓幾個小廝去蘇州城里最有名的賭場妓院酒樓找找,定要在天黑前將大少爺尋回。
剛松了口氣,便听外面一陣騷動,管家緊鎖眉宇走到穆紫鸞身邊悄聲道,「大小姐,外面……外面有人提親!」
穆紫鸞倒吸一口冷氣,是誰這樣大膽無禮?!竟然在穆府辦喪事的時候前來求親?!這簡直是誠心搗亂來了!這事要是傳出去,這整個蘇州城還不得笑話死穆府?!穆紫鸞又細細琢磨,全府上下,只有她與穆青盈兩位小姐,她是長女,若有人提親,定是沖著她來了,她若是不阻擋此事,今後恐怕再難在府里抬頭了!
穆紫鸞低聲吩咐浣溪道,「去把大氅拿來給我披上。」
浣溪見小姐神情嚴肅,連忙點頭去了,不一會便將那碧水藍刺繡瓖毛大氅拿來,仔細為穆紫鸞披好系上。
管家見此前來阻攔道,「大小姐,您可萬萬不可出去,您是穆府千尊萬貴的嫡小姐,怎可讓那些提親之人看到您的臉呢?!」管家暗暗的掃了二夫人一眼道,「這事還是請夫人出面比較妥當。」
穆紫鸞沉默了,知道管家一片好心,可那二夫人竟像沒听見一樣繼續低頭垂淚不已,看樣子,她根本就不想管這閑事,何況,若真的要二夫人來管此事,只怕事成之後,她又會借此來爭管家之權,這樣剛剛的心思就全白費了。想到這,穆紫鸞將絲絹系于耳後半遮面,由浣溪扶著去了外院。
一到外院,果然看見大門前十幾個人恭恭敬敬的躬身站著,身後便是幾個紅木大箱子,想來是提親的聘禮。那箱子上蓋著的紅布,瞬間點燃了穆紫鸞的怒火,父親去世,穆府內怎可見紅色?!這簡直是大不敬啊!
強壓著胸口怒氣,她颯颯走上前問道,「你們替誰提親?」
領頭的男人見台階上的女子清冷卓絕,周身圍繞著高高在上的氣息,頓時彎腰垂首道,「回稟小姐,還請小姐先看過聘禮。」
言畢,他手下的人便將箱子一一打開,只見那六個箱子里,一箱是金燦燦的元寶,一箱是翠綠綠的翡翠,一箱是紅彤彤的瑪瑙,一箱是各色的寶石,一箱是潔白無瑕的東珠南珠,還有一箱是各式珍奇玩意兒。
饒是蘇州首富穆府出身的穆紫鸞,見到如此豐厚的聘禮,也禁不住愣了一下,心里納罕不已,這提親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出手竟如此闊綽!這哪怕將來穆府的少爺求親,也不會準備如此奢侈的聘禮呀!
領頭人又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盒子,雙手舉至穆紫鸞身前道,「這一萬兩銀票,是主人的一點心意,望小姐夫人們節哀。」
穆紫鸞眯了眯好看的眼瞳,懶懶道,「這麼說,你家主人知道穆府出的事了?」
領頭人恭敬道,「是,所以主人特意囑咐小人們,只可在外院等候,切不可抬著這些箱子進入內室。」
穆紫鸞幽幽的點了點頭,含著得體的笑容道,「這麼說,我還真要好好感謝下另主人的一片苦心,大雪天的,各位抬著這麼重的箱子前來實在辛苦,我呢,有一份禮物要送給各位,還望各位笑納。」
穆紫鸞命人將中院的門和外院大門一同關閉,她望著那歡天喜地的求親隊伍,臉色驟然一變,冰眸一閃,凌然命令道,「關門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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