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聞言,立刻將內間打掃干淨,把水桶搬出來,又在桌上擺了幾樣水果點心並茶水。
沐辭楚向穆紫鸞伸出手,唇邊含笑道︰「愛妃,隨朕進去。」
穆紫鸞含羞一笑,不動聲色的將一抹不情願藏在眼底,婉婉走上前來,握住他的手。
這一幕在宮人們看來,簡直就是郎情妾意,琴瑟和諧啊。可是墨桐和浣溪卻明白,小姐現在不過是在演戲。
沐辭楚黑瞳悠然一轉,沒想到她扮起寵妃來,還是像模像樣,一點都看不出破綻。
二人進入內間,宮人們忙不迭的把房門關上,這才退到外間門外,駐足等候。
見人都出去了,穆紫鸞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出,一福到底︰「臣妾一路風塵,身體疲憊,唯恐侍奉不周,還請皇上移駕別宮。」
沐辭楚親自彎腰將她扶起,不介意的笑了笑,親昵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無妨,正因為愛妃舟車勞累,朕才特意來陪你。」
既然她願意在外人面前假裝與他恩愛,他當然願意奉陪。
穆紫鸞與他稍稍拉開了距離,正色道︰「秀女入宮前三日不可侍寢,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臣妾不想皇上為臣妾壞了規矩,更不想此事有損皇上天威清譽。」
因著說了侍寢二字,她的面上不自覺的蒙上一層淡淡的紅霞,配上她凝白如雪的肌膚,更是白里透紅,細膩的皮膚上泛著淺淺的光暈,說不出的誘人。
沐辭楚濃黑的眉宇微微一揚,灑然坐在椅子上,含笑望著她,明明是她不想侍寢,還拐了這麼多彎,說了如此多的大道理,說的好像是全然為他著想。
察覺到他毫不避諱的目光,穆紫鸞面上紅暈更濃,不由得垂眸,避開他的目光,可她不知,如此的垂頭含羞,在沐辭楚眼里,更為她本就秀美的容貌增添了一絲風情。
他輕輕撥弄著茶蓋,淡然道︰「愛妃似乎忘了,朕是本朝的開朝皇帝,這規矩嘛,自然是朕定了,由子孫去遵從。」
穆紫鸞清淺一笑,漫然出聲︰「皇上登基不過一年,余黨尚未全部清除,朝中舊臣只怕還心存懷疑,新入宮秀女三日內不可侍寢,這本是歷朝歷代都有的規矩,皇上若為區區一小女子冒然廢除,只怕會遭到朝臣甚至百姓的非議,臣妾全心全意替皇上著想,還望皇上三思。」
她不急不躁,侃侃而談,水眸中直射出一股鎮定而令人無法忽視的光芒。
好個深明大義,全心全意為皇上著想的賢妃!
沐辭楚用茶蓋撥開水面上的茶末,悠悠的品了一口,不得不說,他就連喝茶都是如此的有魅力。眉宇舒展著,黑眸微閉,高而英氣的鼻子在無瑕的側臉上投上一道長長的陰影,薄唇微微張著,貴氣逼人,隱隱透著一股邪魅。
品了兩口茶,他放下茶盞,微微眯了黑而亮的眼瞳,「愛妃句句為朕著想,可是,朕想听的是實話。」
穆紫鸞微微挑了秀眉,側頭道︰「怎麼皇上想听听真話嗎?臣妾還以為皇上听慣了,也喜歡听假話。」
沐辭楚爽朗一笑,他喜歡看她不害怕自己的樣子,不像其他人,看見他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沖穆紫鸞揚了揚頭,示意她坐下,才緩緩道︰「朕喜歡听實話,這後宮之中跟朕說假話的大有人在,不缺你一個。」
穆紫鸞婉婉坐下,雙手握著放于膝前,盈亮的水眸毫不畏懼的迎向他,朱唇未揚,「敢問皇上,是不是我說了實話,皇上便會離開沁心宮?」
她說的是「我」而非「臣妾」。沐辭楚心上一動,有多久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自稱「我」,就連他的親兄弟和太後都不敢,更不用提皇後嬪妃以及宮人們了。這個「我」字,在他心上,輕易的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含笑點了點頭,「君無戲言,朕恕你無罪。告訴你,你為何不想侍寢?還千方百計的讓朕移駕別宮?」
穆紫鸞輕吐一口氣,手在桌後揚了揚手中絲絹,定然道︰「第一,我不願侍寢。第二,我入宮前皇上答應過我,不會幫我,也不會害我,若是今晚皇上要我侍寢,無疑是將我送入是非之地,只怕現在皇上在我宮里呆了這麼一會,便有許多眼楮緊盯著沁心宮,等著逮個錯兒,收拾了我。」
這後宮之中的爭寵,還有下作的手段,他如何不知?以前他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她們喜歡鬧,就隨了她們去,誰勝誰負都與他無關。今日他本就是故意前來,為的就是給她制造些麻煩,可現在听她毫不掩藏的說出內心想法,他反而不忍心讓她陷入困境了。
只是,她剛剛說什麼?不願意侍寢?且不論他是皇上,身份如何尊貴,對于自己的外貌氣度以及魅力,他是相當自信的,可是看樣子,這小丫頭對他沒有一絲絲動心,這真真是打擊了他的自信心。
「你……不願意侍寢?」他的聲音里帶著一抹不可置信,難道是欲擒故縱?
「我、不、願!」她斬釘截鐵,星眸閃耀著堅定的光芒。
「呵呵,」他驟然站起,「那朕今日先回養心殿。」
這麼容易就被說服了?她本來以為要花好一陣子功夫呢。唇角含著明艷的笑意,她走到門邊,沖著門外嬌聲道︰「臣妾今日身子不爽,不能伺候皇上,幸得皇上體恤,臣妾感激不盡。」
沐辭楚笑笑的看了她一眼,配合的朗聲道︰「愛妃無需多禮,好好休息,朕改日再來看你。」他走到門前,與她擦身而過之際,在她耳邊低語道︰「總有一日,朕要你心甘情願。」
她微微一怔,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不會有那一天的,這個皇宮的牢籠,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而今日不過是牢籠里的第一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