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母出嫁 第八十章

作者 ︰  冉

畫兒不敢隱瞞,一邊哭一邊道︰「回沁婉儀娘娘,那黑衣人與奴婢青梅竹馬,無奈他家境貧寒,幾次上門求婚,家父都不應允,三年前,他上京趕考高中狀元,本以為這次家父會同意這門婚事,沒想到家父態度堅決,寧願奴婢老死家中,也絕不將奴婢嫁與他,經過此事,他心灰意冷,也無意追求名利,開始學習唱戲……」

穆紫鸞眼楮一亮,試探著開口,「你口中所說的,可是今日入宮唱戲的名角?」

畫兒面色微微一紅,叩頭道︰「正是他,長姐入選進宮,身邊只有眉兒一個可靠的貼身丫頭,其她奴婢長姐信不過,家父也怕長姐在宮中無可靠的人相助,于是要奴婢化身為長姐的貼身丫頭陪伴入宮。」

沐辭楚朝穆紫鸞伸出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見她坐好才問道︰「愛妃听過他們的事?」

穆紫鸞點點頭,將她听到的一一告訴沐辭楚,說到黑衣人發誓為畫兒寧願終生不娶,更放棄狀元之位時幾欲落淚,而畫兒早已在她輕柔而略帶悲傷的聲音中泣不成聲了。

明妃難得的感嘆了一句,「也是一對苦命的鴛鴦。」她停一停又道,「榮府為了入宮探听消息,竟然讓你一個榮府小姐當奴婢,也著實委屈你了。」

畫兒不在意的搖搖頭,「做奴婢也沒什麼,長姐能入宮為妃嬪是榮府的光彩,奴婢侍奉在她左右保她周全也是應該的,」她不自覺的攥緊雙拳,極力隱忍,卻依舊難掩一絲憤然與不屑,「奴婢入宮時,並不知道父親有此企圖,若是奴婢當時知道,寧願赴死也絕不入宮!」

沐辭楚抬眉一笑,雖是淡淡笑意,卻依然透著帝王的威嚴,「為何?」

畫兒嚴肅了神色,恭敬道︰「奴婢這麼說,皇上可能會以為奴婢諂媚討好,可事實就是如此,前朝動蕩不安,我朝國泰民安,父親為前朝余黨效力,勢必又將引起一場爭奪皇權之爭,到時候生靈涂炭,受罪受苦的只有百姓而已。」

沐辭楚點點頭,「沒想到你一個小丫頭居然有心系天下的胸懷。」

「若非畫兒姑娘與眾不同,前朝狀元又怎會對她痴心至此?」穆紫鸞盈盈一笑,眼神里閃動著暗示。

「愛妃的意思朕听明白了,」沐辭楚爽朗一笑,「郎才女貌,朕也不會如榮府一般忍心棒打鴛鴦。」

畫兒愣在原地不知所以,穆紫鸞朝她甩一甩絲絹道︰「傻丫頭,發什麼愣,還不趕緊謝恩?」

畫兒心間頓時生出一絲欣喜,卻又不敢肯定,略帶茫然的看著穆紫鸞直不敢相信。

「皇上金口玉言還能有假,」明妃嬌俏的上前,皇上剛剛復她協理六宮之權,她當然要多表現一下,「也是你這丫頭有福氣,若非本宮今夜前來搜宮,只怕還成全不了你這麼一段好姻緣呢。」

明妃這話便是在邀功了,穆紫鸞悠悠的不言語,畫兒這才相信一切,顧不得傷口疼痛,歡歡喜喜的向皇上、明妃謝了恩。

穆紫鸞想著還有一件事尚未辦成,于是疑惑的問畫兒道︰「畫兒,你既說榮貴嬪是假孕,那為何三位院判大人一致說她有了身孕呢?」

畫兒抿唇道︰「回沁婉儀,長姐收買了三位院判大人。」

「收買?」明妃面上劃過一絲不解,「院判大人德高望重,榮貴嬪當時不過位在嬪位,院判大人怎會被她收買?」

「明妃娘娘有所不知,家父在前朝時便與三位院判大人以兄弟相稱,本是為長姐日後入宮做準備,皇上擊垮前朝之後,家父一度非常痛心,本以為暗自布的這一步棋白費了,沒想到皇上登基後,太醫院並未有任何改動,家父這才放心。」

「雖然假孕可以爭寵,但月份大了,肚子卻騙不了人,若是一直大不起來,這謊言豈不是不攻自破?」穆紫鸞坦言問道。

「長姐的意思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妃娘娘復寵後,皇上很久沒來長姐這里,長姐心急,才冒險用此招,果然皇上日日來景陽宮,長姐自然期望可以借此濃厚恩寵懷上身孕,若天不遂人願也無妨,她只需在適當時候制造一個意外,讓院判大人宣告她小產,還可以順便拉下她敵對的妃嬪。」

明妃倒吸一口冷氣,幸好今日誤打誤撞發現榮貴嬪假孕的事,否則來日怕榮貴嬪要陷害的人便是她了。明妃厭惡的別過頭,冷冷道︰「如此深的心機,真是恐怖。」

「榮貴嬪、榮府都罪無可赦!」沐辭楚的聲音寒冷若冰,眼里卻射出熊熊烈火。

「畫兒的確無辜,更何況今日若沒有她正義凜然,咱們也無從知道榮貴嬪這麼多罪行。」穆紫鸞替畫兒求情。

畫兒平靜至極,垂下眼瞼,淡淡道︰「畫兒身為榮府人,榮府有罪,畫兒不求獨善其身,只求皇上饒恕黑衣人,他只因對奴婢一往情深才會冒大不違之罪潛入景陽宮,求皇上饒他死罪!」

皇上和緩了神色,「畫兒有功,朕更念她與張xx情深意長,特贖她無罪,」他神秘一笑,「朕曾听聞前朝有位拒絕為官的狀元頗有才氣,我朝初初平穩,正是需要人才之時,畫兒,不知你的情郎可願為我朝效力?」

畫兒听聞「情郎」二字,羞得臉也紅了,只道︰「皇上是明君,他定願為我朝效力。」

「好,」沐辭楚灑然起身,吩咐莫輕言道,「帶這位前朝狀元去換身衣服,朕在養心殿等他。」他轉頭看向明妃,「榮貴嬪的事便交予你處理,景陽宮一干人等,往日里與榮貴嬪親近者杖殺,其余的打發去辛者庫為奴。」

明妃眼角漫出細碎的笑意,應了一聲便連忙去辦事了。

沐辭楚又對穆紫鸞道︰「畫兒便先去你宮里住著,等朕安排好前朝狀元才官職,便擇個良日許她出嫁,榮府是留不得了,畫兒失了母家,你也費心安排下畫兒的嫁妝。」

穆紫鸞微微一笑,執起畫兒的手道︰「皇上放心,畫兒是有功之人,臣妾一定會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畫兒低垂著頭,掩去眸中深邃的不忍與悲傷,勉強一笑道︰「奴婢多謝皇上、沁婉儀娘娘垂愛。」

穆紫鸞敏銳的察覺到她的神色,起身將她掩在身後,朝皇上福一福,「那臣妾便先帶畫兒姑娘回沁心宮了。」

一路上眾人不言不語,回宮之後,穆紫鸞屏退眾人,單獨留下畫兒。穆紫鸞端坐在貴妃榻上,畫兒只靜靜站在一旁,緊緊咬唇,強逼著自己忍下幾乎沖出眼眶的淚水。

穆紫鸞深深的看著她,良久,才長吁一口氣道︰「倒也為難你了,娘家與夫君只能選一個,本宮知道你心里難受,可路是你自己選的,一旦上路,便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畫兒抽泣一聲,「奴婢知道,奴婢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他為了奴婢放棄了他的全部,哪怕是要拿奴婢自己的命來換他的,奴婢也甘願。只是……」她淚眼朦朧,胸前一起一伏,「奴婢的母家……竟是要絕了啊!奴婢揭發母家,罪行滔天,只怕死後要受盡地獄之苦了!」

「榮府自作孽不可活,哪怕沒有你,榮府遲早也是這個下場,可若你不早一步說,只怕保不住你的情郎。」

畫兒淚濕的眸中升騰起一縷恨意,她咬牙道︰「奴婢甘願隨長姐入宮,情願為奴為婢服侍在她左右,奴婢已經斷了和他的一切聯系,並發誓終生不嫁,以保全長姐在宮中的安穩,沒想到,她竟如此狠心,見他入宮尋奴婢,竟然想狠心下殺手,若無沁婉儀娘娘,只怕他此刻早已死了!」

「是啊,所以你也不必過于自責,你只是選了對你最重要的一方,何況榮府雖是你的娘家,到底沒有善待過你一日,不似他,對你有情有義,本宮相信,跟著他,你一輩子都會很幸福。」

畫兒面上浮現一縷發自內心的笑意,「是,奴婢相信他會對奴婢很好,」她眸子一閉,再睜開已是滿眼暗淡,「奴婢比母親幸運許多,父親只因貪圖母親美貌,才強逼著母親退婚嫁給他,可入府不過幾年,父親便對母親沒了興趣,母親是小妾,娘家又貧窮,榮府中連丫頭都敢踩在母親頭上作威作福,母親郁郁度日,不過三十出頭,便被榮府上下折磨而死,母親死後,奴婢的日子便更難過了,父親從不曾憐惜過奴婢一絲一毫,說到底,在他眼中,母親與奴婢的命連草根都不如。」

「是了,所以你更無須為他們的下場傷懷,這一切不過是他們自作自受而已。下個月初十是個好日子,這樣算起來,你在宮里的日子也沒有多久了,好好準備下吧,放心,本宮定會為你準備一份豐盛的嫁妝,」穆紫鸞懶懶的揮揮手,「已快天亮了,你也折騰了一宿,本宮已經命伶心為你收拾出一件臥房,你去休息吧。」

畫兒連忙跪倒,誠心誠意的叩了一個頭,開門隨伶心去了。浣溪墨桐捧著洗臉水與茶盞走了進來。

墨桐放下茶盞,將桌上燭火調暗了一些,又站在窗前看了一會,見四處的確無人,才低聲道︰「小姐,畫兒不會將今晚的事說出去吧?」

浣溪搶著道︰「她肯定不會,皇上許了她的情郎那麼好的前程,又讓她順心隨意能嫁給情郎為妻,更讓小姐為她準備一份足量的嫁妝,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更何況,這件事若是說出來,她逃不了死罪不說,只怕她的情郎也難逃活命,如此,她又怎會親手打碎好不容易才換來的美夢?」

穆紫鸞手執茶蓋,悠悠撥弄著水面上的茶葉,「浣溪經過這件事倒是歷練了不少,連心思也細膩了許多,今晚我能順利扳倒榮貴嬪,多虧你受罰之時聯合畫兒,將那所謂的證據縫入觀音送子的鵝羽軟枕中。」

浣溪「嘻嘻」一笑,「奴婢不過听從小姐之命,小姐才是心思縝密,將榮貴嬪與畫兒的關系查得一清二楚,更巧妙的從畫兒情郎處下手,否則畫兒身為榮府之人,要她幫忙,她如何能肯?」

「是啊,可只有她這個榮府之人的話,才讓人更加信服。」穆紫鸞喝了一口茶,「這招棋很險,本宮不過是在賭,榮府與情郎,二者之間,她會認為情郎對她更加重要。」

墨桐松了一口氣,「也虧得小姐賭對了,若是畫兒偏向榮府,咱們可就危險了。」

「她不會,」穆紫鸞笑得篤定,「榮府苛待她們母女,情郎卻對她一往情深,人心都是肉長的,自然會向著真心對她好的人。」

浣溪道︰「奴婢不明,小姐怎麼算準了榮貴嬪將前朝狀元扔在後院井里了呢?」

墨桐笑道︰「小姐哪是算準了呀,是她告訴前朝狀元藏在井里的,否則哪就這麼巧,狀元的頭枕在水桶之上,撿回一條命?」

浣溪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小姐先派奴婢沖撞景陽宮之人,榮貴嬪驕縱且目中無人,小姐算準了她會責罰奴婢,更料到她會故意為難畫兒,不許她前去看戲,見到情郎,這才給奴婢機會在景陽宮內安排好一切,另一方面,小姐又派人去收買前朝狀元,要他深夜潛入景陽宮,本來奴婢還擔心,雖然一切安排妥當,但畫兒態度漂浮不定,奴婢真怕她一時心軟不按照奴婢教她的話說。小姐安排著上演了一場榮貴嬪扔前朝狀元入井的戲碼,畫兒听到她的長姐竟然狠心要害死情郎,也唯有卸掉榮貴嬪的權勢,她才能救情郎一命,故而狠下心來,按照咱們安排的戲碼演了下去。」

穆紫鸞點點頭,「你說的都對,只一點,我可沒有收買前朝狀元,他那個人連官位都不要,說明他絲毫不重視名利,那我又拿什麼收買他呢?」

「那他為何要按照小姐所言,前去景陽宮做了這麼一場戲?」墨桐不解道。

「關于這一點,我依舊是在賭,我賭他對畫兒的情意夠深,我對他說,只要他肯按我說的去做,他便可以與畫兒廝守終身,他雖然遲疑不已,最終卻依然選擇冒險,這說明我沒看錯人,畫兒更沒有看錯。」

墨桐松一口氣,「榮貴嬪的事終于結束了,小姐辛苦籌謀了這麼久,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穆紫鸞含笑不語,休息嗎?這後宮中的爭斗永不停息,榮貴嬪是倒下了,可後宮中還有這麼多妃嬪擠破腦袋想得寵,下一次,還不知沐辭楚要交給她怎樣的難題呢。

榮府一敗涂地,榮貴嬪這個曾經十分得寵的女人,她的死不過在後宮中牽起一絲小小的漣漪,很快隨著新年將至,眾妃嬪各自忙著打扮自己討好皇上,也無人再談論這個女人,就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一個人一樣。沐辭楚很是賞識前朝狀元,封了他正四品通政使司副使,畫兒也從宮中出嫁,一時間,他官場情場兩得意,倒是彌補了這些年為名角時受的委屈。他很是感激穆紫鸞,特親手書信一張,托人帶入宮中,告之穆紫鸞,若日後有需要,他定會插肋相助。

榮貴嬪死後,後宮中便是明妃與穆紫鸞平分秋色,經過榮貴嬪之事,明妃再沒有針對過穆紫鸞,兩人看上去和氣一團,其他妃嬪都說明妃改了心性,穆紫鸞卻覺得,明妃越是如此,越是可怕。

榮貴嬪的事,沐辭楚對于穆紫鸞的做法十分滿意,不僅名正言順的除去榮府,更為他添了一個有用之才,他也言而有信,晉穆紫鸞為正四品沁容華,晉馨兒為馨嬪。一時間,穆紫鸞在後宮榮寵無限,無人能及。

很快,新年到,後宮中日日家宴,本以為家宴時可以見到太後,誰知太後竟以身體不適為理,拒絕參加任何家宴。這一日,晚宴無聊至極,各妃嬪又卯足力氣討皇上歡心,穆紫鸞覺得無趣的很,便借口酒力不勝,提前回宮。

月色極美,穆紫鸞便不乘轎,屏退眾宮人,只由墨桐扶著悠閑的向沁心宮走去。

路上,穆紫鸞望著重重宮闕,想著入宮後的生活,不由得感嘆一句,「若是當年,母親沒有心慈救下皇上,今日我也不會在宮中如此度日吧。」

墨桐笑道︰「小姐別怪夫人了,其實小姐不也一樣?前兩年,穆府門口暈倒了一個少年,也是小姐下令讓人救他回府,好生安排人照顧他吃喝,誰知那個少年病好後不聲不響的離開穆府,倒是忘恩負義之徒。」

穆紫鸞黯然一笑,是呢,她怎能怪母親,她自己也一樣。

兩人正說著話,忽聞身後一道清亮的男聲傳來,「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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