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來的時候,沈寄手里拿著的碗摔到了地上。她那天的預感成真了,那,會不會牽涉到魏楹?
她不會當真天真無知的認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冤假錯案了。牽涉其中,能夠全身而退一生禁考已算是不錯的結局了。
魏楹看她蹲下去收拾碗的碎片把她的手捉住,「用掃帚,別扎到手。」他的聲音還算鎮定。
「哦。」
沈寄把碎片收拾了,就盯著魏楹看,「怎麼辦?」
「除了在家等待事態發展,別無他法。該做什麼做什麼吧?希望這件事不要牽扯太大。」
沈寄看看魏楹,他雖然蹙著眉頭,但是並把慌亂,她便也鎮定了一些。不過她知道,魏楹不可能心頭也這麼平靜。
「會牽扯到你身上呃?」
「不好說,我的成績不算惹眼,不過如果有人從中操作,要扯到我身上也容易。」在捉真的舞弊的考生的時候,捎帶一個也上榜了的魏楹不是難事。這個時代,一向是寧可抓錯,絕不放過。被牽扯進去,除非有通天的關系,否則基本是在劫難逃。
「小寄」魏楹盯著沈寄,「如果我出了事,不要去求石家,他們只會袖手旁觀,你求也無用。」
沈寄眉心打結,那就真正是求告無門了。她根本不可能認得京城的權貴,見過最大的官不過就是馬知縣。
「難道就坐以待斃?」
魏楹從脖子上取了塊玉佩遞給沈寄,這個沈寄見過,當年她做第一筆生意用的就是原本系這塊玉的紅繩,「這是……」
「這是祖傳的玉佩,如果我真出了事,你拿著去找禮部郎中魏暉。」
「他是你的什麼人?」
「算起來是族叔,如果連他都不肯伸手,你也就不用管了。」
沈寄手里握著玉佩和印章,嘴唇有些發抖,「怎麼一下子就這樣了?」前幾天他們不是還高高興興的在慶賀魏楹中了進士麼,怎麼轉眼之間就有滔天巨禍要降臨。
「除非我在外頭躲一輩子,否則遲早會遇上。人有旦夕禍福,說得便是如此。」
肯定是躲不了一輩子的,就是當日不被他二叔的人找到,他要來考科舉也終究會被發現。
「別怕!」魏楹模著沈寄的頭柔聲說。
能不怕麼?這不可是看電視劇,要砍頭了還能冒出劫法場的人,或者是有什麼大佬去皇帝面前求來免死金牌。這樣就是她之前不敢應下魏楹的原因,仕途艱險,誰知道他這輩子要經歷多少風波,她不想一直就這麼提心吊膽的。她只想做個掙點小錢為三餐一宿傷神的小老百姓,平安富足就是最大的幸福。
魏楹把沈寄攬進懷里,拍著她的背安撫,「有些事怕也沒用。小寄,幸好你一早贖身了,不然還得被官賣。我這就寫信給里正,盡快把你的戶籍遷出去。這樣,便完全不會連累到你了。」
魏楹說干就干,立時坐了下來動手磨墨寫信,片刻之間,一會兒就,又取了印章蓋上。吹干之後封口叫了德叔拿去寄。
沈寄一直在旁邊坐著,手握著扶手,下唇緊緊的咬著。德叔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們,不知道這是又起了什麼變故。難道魏少爺後悔了,還是要去當大官家的乘龍快婿?可是看著又不像。
魏楹忽然站起來,朝德叔行了一個晚輩禮,「一直以來蒙二位老人家照料,日後小寄也要拜托二位看顧了。」
「嗯?魏少爺,老頭子可受不起你的禮,你是進士,已經是官身了。寄姐,這怎麼回事?」
沈寄組織了一下語言,發現自己條理還算清晰,「王灝,跟咱們一路上京的那個舉子,他之前不是考了第三麼,如今有人告他和另一些人舞弊。這件事會牽扯到魏大哥,所以他會拜托你和德嬸照顧我。」
「可是魏少爺又沒有……」德叔說到這里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的。他看著手里寄給里正的信,朗聲道︰「魏少爺放心,老頭子夫婦會將寄姐當自家晚輩一樣照看的。」
「謝謝!」
德叔出去了,魏楹坐到沈寄旁邊,見她還算鎮定,欣慰的一笑,伸手理了一下她的鬢邊的短發,撥到她的耳後,「其實我很想你回鄉下去。」
「我不回去,買了田落戶不代表我得呆在那里。如果、如果最後你是流放,我就跟了你去流放地。所以你不必請德叔他們照顧我。除非你在京城,否則我又不會在京城。而他們是不可能離開兒子太遠的。」
魏楹嘆口氣,「如果流放,那我一輩子是罪人。子孫後代都翻不了身的。」他走這條路,後果就都已經想過了。可是小寄現在還沒有被牽扯進來,他不希望她被連累。
「是官身是罪人又怎樣,我只知道你是魏楹。」至于子孫後代的事,現在不用去想。
魏楹當然是不想把沈寄牽連進來,可是這種時候有一個對你不離不棄的人當然是心頭暗喜的。好吧,以沈寄的本事不管到了哪里,她應該都能很好的存活。他要擔心的,只是她一路的安危。
于是,魏楹私下里又找上了德叔,還有阿彪。把他的請求傳達給了他們。
阿彪想了想說︰「嗯,鏢局的事情刀口舌忝血,而且如今爹娘在身邊,我也打算過不干了的。寄姐有情有義,我阿彪十分佩服。如果她真的要一路追隨魏少爺你到流放之地去,我便沿途護送。」
德叔也點頭道︰「我們也不是非在京城不可,兒子在哪里,我們跟著去,只要一家三口一處就是了。寄姐要做什麼,我們會幫襯她的。」
阿彪笑道︰「就是,到時候安定下來,我們還要喝你和寄姐的喜酒呢。」
魏楹點點頭,「嗯,不會忘了你們的。」二叔必定想借機置自己于死地,族人就算在舞弊案里拉不了他一把,但是如今已經確知他確實是父親的孩子,保下他的命流放想來還是可行的。如今寄姐也安排好了,倒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只是,救不了養母,也無法為生母洗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