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不是?」魏楹逼問道。
「沒有的事,我不問是因為我相信你嘛。」
「我不信你。」
沈寄坐到床邊,嘟囔道︰「那你要怎麼樣才肯信?要我發誓?你要是真不信憑我說破大天去你也是不信的。」
魏楹看著她,普通女人最注重的那些東西,沈寄並不太在意。譬如說現在,她成天在他屋里進進出出的,按說除了他,她也不能嫁給別人去了。叔父嬸娘不出聲是因為他們重視的只是自己,小寄只是附帶的。而德嬸出聲是因為這麼長久處下來,她是把沈寄把自家孩子看待了。
可是,沈寄自己是不把這個放心上的。甚至她之前事急從權叫了叔父,她也不會太當回事。能束縛女子的那些教條,她基本都能不當一回事。雖然她表面上守禮,可是骨子里卻是飛揚跳月兌的。
說不準等自己好齊全了,殿試也過來,就等著當官了,就找不見她人了。如今,她戶籍可也從魏家遷出去了,手里又有銀子。他得問問,她沖州過府那些文書是不是也辦齊全了。
「要你信你不難,殿試過後,我們就成親。扶我出去走走,躺得渾身難受。」
「還是找個家丁吧,萬一你站不住,我也扶不住你啊。」
「好吧,不過你別走開了。」
「得,你一貫都是大爺來的。」沈寄心道,你說成親就成親啊。你當這是我們那里啊,兩小年輕偷了戶口簿花九塊錢去民政局把證扯了,家長再反對也沒辦法了。這里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這些那就叫無媒苟合,不被承認的。而且你還要認祖歸宗,那就還得開祠堂拜祖宗,然後把名字寫在族譜上才作數。
這些常識,我一個外來戶都知道,別說你土生土長的不明白。他對德嬸說什麼來著,這些他都會擺平,讓她不用操心,等著當新娘就是。
可是,她才十三,她這麼早嫁人做什麼。身體都還沒有發育完全呢。
家丁被叫來扶著魏楹練習走路,沈寄在旁邊看著,笑顏如花,眉眼彎彎。之前每天擔心的要死,現在人回來了,雖然受了很重的傷,但終歸比他們預計的要好。不用流放,還可以重新再考。這就已經很好了。
到第十二天的時候,魏楹已經好多了。他說他要去菜市口看殺人。
沈寄小聲嘟囔,「有什麼好看的,果然是魯迅說的,國人的劣根性麼?」
魏楹湊近問,「你說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嘛?安安心心在家休養,多看點書不好麼?」
「得讓王灝走得安心。」
這句話讓沈寄停止了絮叨,不情願的道︰「那好吧。」
德嬸在旁邊听了,開始是不贊成,不過也知道自己的意見不重要,也就沒費事多嘴。倒是兩人的對話模式不知道寄姐有沒有發現,已經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從前凡事都是魏少爺做主,他說了就算。如今要出去,還得先說服寄姐同意。這就開始管上了啊。
到了第十五天,德叔陪著魏楹坐車去的菜市口。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擠滿了看熱鬧。一開始自然是家屬送行的時間,魏楹走到王灝面前,蹲道︰「安心去吧,我會代替你孝順伯父伯母,照顧你的妻小。你的孩子長大,我會盡全力讓他們能抬頭挺胸的活著。」
這個人,害了他兩次。第一次,是煽動學宮的人一起上書馬知縣革掉他的功名;第二次是受不了酷刑在別人示意下攀扯他,讓他進大理寺受了二十天的罪。但是最後,也是這個人答應改口,讓他能夠活下來,不用今天一起上路。
「拿你最在意的人發個毒誓。」王灝已經面目全非,滿臉浮腫,緊盯著魏楹要他發毒誓。
「我可以拿自己發誓,若有違承諾,叫我仕途斷絕,就死在你今天這塊地頭。」
這個誓言也不可謂不毒了,王灝點點頭,「好,作數!沒給我整點吃的?」
魏楹笑了笑,示意德叔過來,後者便拎著食籃過來了。喂王灝喝了半壺好久,吃了幾樣珍饈。待得午時三刻一過,這十四名重犯便次第被斬首,人群便散去了。德叔早叫了棺材鋪的人來,就將王灝的尸首收斂了。
魏楹抬頭看天,他們也算是淵源頗深,如今這樣的收場他未嘗不是萬千感慨。這官場太過險惡,一步錯了就無法挽回。
再回到魏府,就只剩五天了。臨陣磨槍不快一光,就算是暗暗身旁人的心吧。魏楹拿起書來看。他精力其實還是有些不濟,雖然托了關系,但皮肉傷也是好得比較慢的。不過為今之計,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魏夫人有些擔心,私下里問魏暉,「你說楹兒這次能考上麼?」
「能!從他在大理寺的表現看,就知道他是個剛堅不可奪其志的男人。這一次他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那他考上了,咱們真的任由他娶寄姐麼?」
魏暉沉默了一下。
「我也不是說寄姐不好,她真的是個好孩子,好姑娘。可是如果楹兒的未婚妻是石小姐,也就不必這麼費事了。」
「難道你以為石家小姐還等著他吃回頭草麼?」
「哪能呢。寄姐的出身太低了,做個妾就是頂天了。可她還不肯做妾,容不得人。你說楹兒是下一輩里最出色的子弟,咱們家的孩子日後也要靠他拉拔。不如,想辦法親上加親?」
「你說輕靈?」
「是啊,她家怎麼說也是官宦之家,雖比不得石家,但比寄姐是好太多了。我瞧著這次的事,讓她對楹兒也生出了幾分敬佩。她平日里和寄姐處得也還不錯。當然,如果寄姐不肯屈居忍下,那也只能由得她去了。」
魏暉想了一陣,「楹兒這樣的品貌才學,你哥嫂那里自然是沒有問題。他們送輕靈上京,就是為了讓你這個姑媽幫她尋一門合適的好親事。可是楹兒那里,咱們卻是在狹恩圖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