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場面不如之前,沈寄也只是在內室招待了一下容七少女乃女乃和幾位翰林夫人而已。清遠侯小侯爺的事目前還只限于勛貴那個階層知道,所以在這下下層官員的女眷里並沒有傳開。但她們也察覺了沈寄不如五個月前開寶月齋的時候吃得開了,沒有什麼身份高的人來捧場。甚至最近,寶月齋翰墨軒的生意也下滑了不少。
沈寄早早便回到家里了,還是有點失望的。顧媽媽看她這副模樣,欲言又止。沈寄和林夫人的關系淡了,她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她的賣身契已經轉到沈寄手里了,而且在魏府內宅她的權柄很大,走到哪里都少不了奉承的人。正所謂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所以,她還是一心一意希望沈寄好的。挽翠和她的想法一致,在林夫人身邊她們二人都很難有出頭的機會。
顧媽媽勸道︰「女乃女乃要不要動手做爺昨天點的糖醋魚了?」
沈寄點點頭,「好吧,下廚去。」
那天從林府回來,沈寄便開始動手親自給魏楹準備晚飯。雖然不是每日,但是他頭一天要是說了想吃什麼,她第二天還是會滿足的。就只有一道菜,所以也不會怎麼辛苦。不過魏楹用晚飯的時候臉上笑容卻是多了不少。
成親之後,幾個廚娘的手藝都不錯,沈寄很喜歡吃。可是魏楹卻還是中意她親手做的。只是她真的是很少親手做菜,最多不過興致來了做些點心,照顧魏楹的口味以咸味為主罷了。所以,當魏楹還在想著頭晚媳婦在為銀子發愁,第二天吃到她做的菜時的確是驚喜了一把的。這五個月她親自下廚的次數真的是兩只手就數清了。而且一般是有什麼好事,譬如說鋪子賺錢啦,她又認識了新朋友啊之類的。
沈寄看到魏楹驚喜的表情也覺得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成日家想著怎麼趕緊的發家致富,把精力都放在掙錢上去了。開寶月齋之前是整天想著如何把內宅抓到自己手里。開了寶月齋就成日尋思怎麼掙更多的銀子。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簡直是從一個極端(小富即安,好好享受生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拼命賺錢)。
如今魏楹是因為魏家的事讓自己受了不少委屈,心頭有些抱愧。可要是日子久了,她還是成天就想著賺錢,他肯定還是有意見的。而且他們現在其實也不是從前那種等米下鍋的狀態了。她前頭幾個月好像是陷入打怪掙錢的圈子里去了。自己還覺得沒有疏忽冷落魏楹呢,好在顧媽媽及時提醒。
于是,繼隔一兩天就下廚做道拿手菜後,沈寄也開始和家里的繡娘們一樣,開始縫制起新衣來。從魏楹時時關注著衣服的進度來看,對這事也是挺上心的就是了。他昨天還模著做好的腰帶說,之前幾個月除了一開始都沒覺得是成親了的感覺。除了睡到一張床上,兩人似乎和從前也沒什麼區別。以前也是這樣同舟共濟,互相照應。現在也差不多。整得跟老夫老妻了一樣。
這個做衣服嘛,倒是成親之後沈寄才開始親自動手給他做的,以前都是去成衣店買給他穿。而且從前還做得拖拖拉拉的。至于做飯,都是她賣什麼,他就跟著吃什麼,哪有點菜的權利。這些時日才像是過上了有媳婦的日子。
沈寄听他這麼絮叨才知道自己好像是有些過了。再想想,他們現在有三個鋪子都是在賺錢的,已經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之前剛成親那會兒,的確有許多情況需要面對,這會兒好多了。這個時候初步理順了。要對付二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她賺了多少錢,回去一個長幼有序還不是就被二夫人欺負得不行。她是要把生意做大做強的,可是不用急于一時,慢慢來。目前,還是經營小日子比較重要。
所以,今天場面不大,她也只是稍微沮喪了一會兒,就去廚房做準備工作去了。等到魏楹到家再下鍋剛剛好。酸酸甜甜的東西其實很開胃。魏楹照樣是沈寄做的那樣吃了許多,其他廚娘做了不過是換個口味。沈寄覺得看他吃得捧場其實也挺滿足的。並不是她手藝真的就比家里請的廚娘好,而是魏楹就認準了這個味兒。
「今天怎麼樣?」
「還過得去吧,反正我看姨娘挺樂呵的。她高興我也就高興了。」
魏楹小心的看她兩眼,「你這一個月好像變化挺大的。」
「那是好還是不好啊?」
「當然是好啊。」
「我是覺得我前幾個月太緊張了,你把這個家交給我了,我就成天想著要如何把內宅管好,怎樣多掙錢。可是好像反而把該怎麼過日子怎麼享受生活給忘了。魏大哥,天暖和起來了,你哪天清閑帶我去騎馬吧,我想學。」
「好啊!」魏楹很高興的就答應了,然後說道︰「郊外有一家馬場不錯,或者咱們到莊子里去騎也可以。」說著又靠近沈寄,「小寄,有一件事,我放在心頭一個月了。」
「什麼事需要躊躇這麼久啊?」
「就是,老歐臨走吧,可能是想補償我一下,告訴我一件事。他說,他給你把過脈,說你身體挺好,其實不用等到十五,十四應該就可以了。」說完兩眼亮晶晶的盯著她看,等她發話。
沈寄看他一眼,讓這人已婚青年享受了七個月未婚青年的待遇,他也算得上遷就自己了。老這麼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說不定奼紫就變成名副其實了。既然這個時候都是差不多這個歲數,而且大夫也說了可以,那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可是,這麼早生孩子我有點害怕。」
魏楹的眼楮里更亮了。因為一早是他自己拍著胸脯答應的,出爾反爾似乎很不好。可是這個事情,太難忍了。尤其是天天睡在一處,時不時能揩點油。這已經不是光有意志力就能忍住的了。要是再忍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把持不住了。不是毀約把小媳婦硬吃了,就是抵擋不住誘惑對別人出手了。
「那、那就先不生孩子。你放心,我問老歐要了藥方,只要喝了就不會懷孕的。」
「你喝。」
魏楹楞了,「我喝?」這不都是女的喝麼。
「我怕苦。」沈寄一臉的堅決。
「我喝可以?」魏楹疑惑的問。
「肯定可以的。」
魏楹一拍大腿,「我喝就我喝,我明兒就去找大夫開方子。太好了!」
沈寄看他興奮的都坐不住了,低頭趴在桌上笑。
「唉,離十四其實只有半個月不到了。提早個十幾天其實應該沒什麼影響吧。」魏楹坐在旁邊拿手肘撞撞她。
還真是得寸進尺啊,沈寄嗔他一眼,「我不知道。」
魏楹丟下一句‘我去書房’然後就跑出去了。沈寄楞了一會兒才開始生氣,說這種事說著說著跑了是什麼個意思啊。又不是去拿,哪有這個時候跑開的道理啊。
「走你的好了,關門,我要睡覺了。」辛苦下廚做了菜,然後本來氣氛很好的在說話,突然丟下她就跑了。
挽翠道︰「女乃女乃,要不奴婢讓季白去問問看爺是到書房作什麼?」她本來在外頭坐針線活,里頭小夫妻倆在說事兒吧,這段時日爺晚上都會和女乃女乃散散步然後在屋里說話,像是回到了剛成親那段。不想有一段時間,就算是都在西廂房里,也是一個看賬本一個看書各干各的事,話也說不了幾句。他們幾個看了都覺得挺高興的。今晚上又出什麼事了麼?可是看也方才急匆匆出去的樣子也不像是跟女乃女乃置氣了啊。
「不用了。」沈寄氣呼呼道。
挽翠听著不對勁,肯定是爺哪里把女乃女乃惹到了自己還不知道。出去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呢,腳步也格外的輕盈。和往日嚴謹的樣子很有些不同,當著她的面都一點沒有收斂啊。
正想著,魏楹抱著幾本書回來了。看到挽翠一副要閂門的樣子疑惑的看了她兩眼。
沈寄坐在榻上,抱著膝蓋還在生氣。魏楹這才覺出不對來,把書放到木塌的小幾上。不像是為了今天開張場面不熱鬧在慪氣的樣子啊。還有方才挽翠的樣子,像是要提醒他什麼。難道是他惹了她?可是,他好像什麼都沒做啊。
「小寄,你說的果然沒錯,醫書上也有講過。」這種比較私密的事,如果是老歐他還能說說。可是讓他出去問不相熟的大夫,那感覺不大好。傳揚出去,同僚又要笑話他懼內了。還不知自己從書上找出什麼古方,然後出去分別到幾個鋪子抓藥回來熬上就是了。
沈寄這才知道他急吼吼的跑開是跑去書房找醫書了。也不知道交代清楚,讓人怎麼想嘛。
「這麼要緊的事,怎麼好自己配藥來吃,還是要問問清楚。不讓人知道身份不就是了。」
「嗯,說得也是,我找到合適的方子就抄一份遣人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問問。」
沈寄一哂,搞得這麼復雜。還是現代好一些,沒這麼多忌諱。
魏楹看她面色緩和下來,這才問道︰「你在生什麼氣啊?」
「哼,哪有你這樣的,正在說、說……站起來就把人丟在這里,自個兒跑掉了。」頓了一下又道,「那是不是以後正在、正在……你突然想起個什麼事兒,提上褲子就能立馬走開?」
魏楹哭笑不得,「哪能呢,你想到哪里去了。」說得好像他是那種提上褲子就翻臉不認人似的。
「可是你剛才就是讓我有這種感受。」
「我不是說了我去書房麼?」
沈寄轉身背對他。
魏楹從身後把人抱住不松手。
「你設身處地的想想要是我方才答應你了,然後立馬轉身做別的事去了,你什麼感受。」
好像是會很不舒服。魏楹抱著沈寄輕輕搖晃,沈寄知道這就是他表達歉意了,想要听到什麼‘我錯了’,‘我以後注意’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好在,下次同樣的情況是不會再發生了。
魏楹看看她臉色緩和下來,然後道︰「來,我們一起找方子,然後讓管孟抄了出京去問。」
第二天,藥就弄來了。沒拿到廚房,管孟直接拿給阿玲,就在主屋的小廚房熬的。阿玲打發了季白去看著火,細細給她轉述了火候等要求。
魏大娘過來和沈寄說繡樣的事,聞到了藥味,瞅瞅沈寄好像沒什麼不對,馬上就問魏楹怎麼了。
「沒、沒什麼。」
「女乃女乃,爺要是有什麼事,你可千萬別瞞著我。」
一邊顧媽媽知道沈寄不好啟齒,可姨女乃女乃對爺的情分不問個清楚怎麼可能甘心,于是道︰「姨女乃女乃,您出來一下。」
魏大娘看沈寄低著頭,耳根子紅紅的,又見顧媽媽滿臉帶笑的樣子,疑惑的走了出去,「顧媽媽,到底怎麼回事?」
顧媽媽便把事情告訴了她。魏大娘一听樂壞了,她高興的兩手合十,「嚇我一跳,以為爺又怎麼了。這就好了,他們是該圓房了。嗯,你考慮的很周到,女乃女乃年紀小,生孩子有些危險,過兩年再要孩子好了。她喝了這個藥,就沒有隱患了。我要去給老爺和夫人上香去。」
顧媽媽看她誤會那藥是自己提出來的,還是給沈寄喝的,想了想也沒有解釋。就讓姨女乃女乃這麼誤會好了。這種事怕也只有爺肯做了。
應該說這一天除了魏楹,魏大娘顧媽媽等人也是期待許久了。成親七個月了,一直都還沒有圓房。尤其是顧媽媽是最著急的。這內宅雖然沒有老夫人,一切悉由女乃女乃做主,也沒有妯娌小姑,少了許多是非。而且爺態度一直很鮮明內宅就是由女乃女乃做主的,家中產業也是掌管在女乃女乃手里。可是少了圓房這個程序,總覺得欠缺些什麼,怕出現變數。這下好了!
沈寄看到她臉上的欣慰、興奮有些頭大,還有魏大娘也是的。
「女乃女乃,你懂不懂?」顧媽媽記得因為暫且不圓房,林夫人是沒有給沈寄說這些的。魏大娘都已經走到半道了也想起這茬事想想有顧媽媽也就安心的去上香了。說起來她是婆家的人,這事該娘家人教才是。
沈寄輕輕‘嗯’了一聲。顧媽媽想著他們怎麼說也在一個被窩里睡了七個月了,而且第二天她整理被子也聞到了好些次類似梔子花香的氣味。想來也不是一無所知。只是不是一無所知並不代表所知是正確了。還是要防範于未然。
林夫人雖然沒有給沈寄講過,但壓箱底該有的東西還是不少的。顧媽媽一會兒就從嫁妝庫房里把東西找出來包好拿來給沈寄。沈寄打開一看,兩個光溜溜的小人兒,還有一本圖。當時林夫人笑著把東西放進去,說是早早晚晚會用得上的。
顧媽媽看沈寄臉上一抹黯淡,寬慰道︰「女乃女乃,林夫人她也有她的不得已。」
「我明白的。」
「女乃女乃要是看不明白,再叫奴婢進來問吧。」顧媽媽怕她害臊,便退了出去掩上門。自然,也不讓挽翠這些未出閣的小姑娘進去。
沈寄把東西放進抽屜里,她當然是懂的,後世那麼發達的聲色文化,能不懂麼。看魏楹平日的舉動,應該也是模索的門清了吧。
當晚魏楹早早的就從衙門回來了,吃過晚飯當著沈寄的面把藥喝了,簌了口笑盈盈的把她望著。
「姨娘以為這藥是我要喝的。」沈寄提醒道。要是讓魏大娘知道那藥是給魏楹熬的,又是個事兒。要說有時候名分的差別還是有點好處的。不然她這個養母完全可以對她指手畫腳。
「哦。」魏楹不在意的應了。
「你應該是會的吧?」沈寄想了想,還是問道。
魏楹嘿嘿一笑,「看過圖,要不,咱們現在先研究研究。」
「把你的拿來我看看。」沈寄听說魏楹也有,覺得方才隨意瞥了一眼,這樣的教材不是很靠譜。好像沒有具體的說清楚啊。
「把你的也拿出來。」魏楹出去了一忽兒然後進來從袖袋里掏出一本遞給沈寄。自己把沈寄手里那本拿過去翻看,翻了兩頁湊過來一起看,拿手指點著要和沈寄討論。
沈寄看了看這個頭踫頭的架勢,心道寶黛共讀《西廂》,他們兩口子倒好,湊一塊研究,而且還是抱著很嚴謹的學習態度。
魏楹看沈寄的視線總是在飄沒落到實處,便伸手把她動來動去的頭定住,「認真點。」聲音里滿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