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這次生孩子,人人都說很是順利,她自己也覺得。這可是在生孩子就一只腳在陰間的時代啊。說起來還真是多虧了徐成三五不時的就過來,還有芙葉公主遣來的穩重穩婆。
「小芝麻,你真乖!一點都沒讓娘多受罪,比你爹好多了。他干了壞事就跑了,只留下咱們娘倆在這里。等你滿月了,娘也可以出門了,再出去一一道謝。要謝謝徐大夫凌先生,還有你十一叔祖母跟師祖母,對了還有公主阿姨。」說起來還真是要好好謝一謝芙葉這個新出爐的表姐。
「恩,還不能忘了六嬸。」
小權兒站在沈寄的腳踏上,等到她在點名便把小胸膛挺起來,結果听到最後都沒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說道︰「大嫂,我每天都跪在菩薩面前求她保佑你們母女平安!」
沈寄知道這是王氏有時候覺得他淘得沒邊了,實在管不住,哄著他去小佛堂跪著禱告。不過小家伙能堅持住也很是不錯。她方才故意的不提這事,果然小權兒自己就表起功來。
沈寄模模小芝麻的女敕臉蛋,「恩,對,也要謝謝小叔叔,小芝麻才能這麼快生出來。」本來她坐月子該是挺無聊的,可是小權兒每天都跟著王氏過來。王氏先把自己家里的事理一理,然後就坐轎子過來操持這邊的事。他便日日一路過來,然後王氏自去忙,他就來看小芝麻。而小芝麻在沈寄屋里,他也全無避諱就進來了,一邊看著小芝麻一邊陪著大嫂聊天兒。于是,沈寄這半個月一點都不寂寞。
只是,他要跟著吃沈寄的月子餐被王氏制止了。他覺得那些炖的爛爛的雞肉很好吃,王氏只有吩咐廚房給他另作一份。至于沈寄的,那里頭還有藥材呢。
這樣的日日接觸,沈寄和王氏迅速的熟絡起來。王氏的母親之前托著沈寄的關系也尋到芙葉公主府上的太醫給開了方子,如今病情穩定下來。她著實有些感激,便格外的上心,里里外外打理得很好。魏柏下了衙也直接過來吃晚飯,然後夫妻倆再帶著小權兒回去。
小芝麻出生當日,魏柏便寫了信到揚州去報喜,又往淮陽也寫信去通知。在京城的魏家人也來送了洗三禮,沈寄沒有出席,是王氏抱著小芝麻出去的。禮物也收了不少,如今魏楹可是四品,在朝官職最高的魏家人了。所以,雖然小芝麻是女孩兒,眾人的禮也不薄。更何況嵐王府和芙葉公主府上都有禮送來。
魏楹的回信來得很快,表達了他初為人父的狂喜。至于說是小芝麻不是小包子,他表示毫無問題。一個接一個的生就是了。信里也表達了這種時刻他不能陪在身邊的歉疚。還說他在揚州一切都好,已經將內宅收拾好了,嬰兒房也準備上了,玩具什麼的都備了不少,就等著她們母女倆過去了。
「大嫂,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去,叫大哥給我也準備好房間。」小權兒搖著手鈴逗小芝麻,一邊不忘申明自己也是要去揚州的。
「放心,漏不了你,揚州小吃管夠。」沈寄笑道。
王氏也說道︰「大嫂,你不知道,小權兒渾身那肉緊實的。我當時帶走都擔心他吃不慣我們那邊的飯菜瘦下去,好在沒有。」
「他一點都不挑食的。」沈寄心道,他連我都月子餐都想分享,你還擔心把他喂瘦,大可不必。
「人家才不胖呢,長得緊實是因為練功練的。」
沈寄和王氏笑道︰「不曉得是誰擔心自己胖得那臉鏡子都裝不下,偷偷在被窩里照。」
小權兒嘟嘴道︰「不理你們了。」說完轉身往外走。
小芝麻現在基本處于吃了睡睡了吃憨吃憨長的階段,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她在睡。可是沈寄每天就是看不夠愛不夠。還能寫了信去眼氣魏楹,今天小芝麻一連吐了兩個泡泡,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就這麼無聊的消息她也能寫得興致勃勃的。每每想象魏楹在那邊心頭癢得跟貓抓一樣,但是隔山隔水的見不著他閨女,沈寄就樂呵。
小權兒對著搖搖車里的小芝麻扮鬼臉吹口哨,小芝麻拿一雙圓溜溜的眼看著他,嘴邊露出甜甜的笑意,嘴里呵呵有聲。
「哎,小芝麻,你快點長吧,長大了才好玩。」
沈寄穿著身棉質吸汗的中衣站在搖搖車旁邊,俯身把小芝麻抱了起來,听了小權兒的嘟囔便道︰「六弟不督促你的學業麼?成日家玩他也不說?」
小權兒抓抓耳朵,「六哥忙得很,很晚才從衙門回來,最多問問先生或者考考我功課。我只要能過關他也就不多管了。六嫂要管兩個府的中饋,呵呵,她也忙。」
「我又在坐月子,所以,你就樂得沒人管了?」
「哪有啊,先生都說我比從前用功多了。大嫂,你可要記得這麼告訴大哥哦。」
沈寄抱著小芝麻笑了兩聲,「小芝麻,小叔叔怕你爹,你怕不怕?不過,你是閨女,他不會跟你扮嚴父的。以後你弟弟怕是慘了。」
小芝麻一到沈寄懷里就顯得很安適的模樣,母親的味道她近來已經熟悉了。
母親的味道,沈寄抬起袖子聞了聞,然後問小權兒,「小弟,你聞聞,大嫂身上是不是有味兒了?」
小權兒果然湊過來聞了聞,「是有點味兒。」
「真的啊?」沈寄臉色立時變了,她都十多天沒有洗澡了。雖然去年算到預產期後魏楹就想法子花銀子弄了許多冰存到冰窖里。這個時候拿了出來用,而且四周又都是竹子,屋子里被營造出了也很清涼的感覺,所以沈寄也不怎麼出汗。可是,這畢竟是夏天啊。就是冬天她也沒試過二十天不洗澡。這會兒听小權兒說她都有味兒了,沈寄心頭頓時就開始哀嚎。
小權兒點點頭,「是啊,一股子女乃香味兒。跟小芝麻身上一個味兒,很好聞。」
沈寄看他一眼,「你是天天在這屋里呆著,所以聞不出來吧。我搞不好都已經捂餿了。」
「餿了?」小權兒又嗅嗅,「不像酸菜啊。」
等到像酸菜就晚了。
「你出去,就說你玩出了汗要洗澡讓季白弄點水過來。」
小權兒撓頭,「大嫂,你叫我騙人?」
「善意的謊言,你是為了幫大嫂嘛。大嫂用來擦擦身子而已。講不講義氣?」
「講!」小權兒毫不猶豫的點頭,以後不管是大哥那里還是爹那里,都要靠大嫂幫忙呢。于是他很快就出去說了,然後季白便把熱水提了過來。
「季白,這里。」小權兒站在門邊招手。
季白一愣,這不是女乃女乃坐月子的屋子麼。可是,顧媽媽說這四十天都不能讓女乃女乃沾水啊。
「快點,大嫂等急了。」小權兒催道。
季白一陣猶豫,里頭果然傳出沈寄的聲音,「季白,提進來。我就擦一擦。」
季白咬咬牙,都提來了,不體進去女乃女乃肯定不肯善罷甘休的。六女乃女乃也好,顧媽媽也罷,還有挽翠姐,都拗不過女乃女乃的。再說這些水小爺洗澡夠了,女乃女乃可不夠。也就只能擦一擦,擦一擦應該沒事吧。
沈寄看到水提了進來,趕緊進到小房間,一邊乳母和季白面面相覷,都不敢阻止。
季白道︰「女乃女乃,您可快著點!顧媽媽發現了能揭了奴婢的皮。」
「嗯嗯。」沈寄一邊麻利的月兌掉中衣,一邊應道。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腰月復,唉,不忍卒睹。
小權兒在外頭玩了會兒,看小芝麻在打哈且,便打算出去了。他還要寫功課呢。六哥回來要查看的。
季白趕緊一把拉住他,「小爺,你可不能出去。你說要洗澡的,回頭顧媽媽看到你在外頭溜達不就露餡了麼。」
「哦,好吧。」小權兒講義氣的在小馬扎上坐下,過了一會兒喊道「大嫂,你快點。」
沈寄擰毛巾擦了幾把都感覺舒服多了。之前簡直像是污垢把毛孔都堵住了一般。
結果還是露餡了,顧媽媽從小權兒的房間外經過听到里頭沒什麼動靜,狐疑的問小丫頭。得知他根本不在屋里便有些起疑。雖然小爺還小,完全沒到有男女忌諱的年歲。可是,他的房間就在這主院里,幾步就走過來了。總不至于還留在坐月子的嫂子的屋里洗澡吧。
于是,顧媽媽便過來看個究竟。見到小權兒在屋里坐著,淨房里卻傳出水聲。
季白臉色一白,訥訥道︰「顧媽媽。」您老明鑒,小爺才是共犯,我也是被騙了的。
顧媽媽橫她一眼,又看看撓著耳朵低下頭的小權兒,然後過去敲淨房的門,「女乃女乃,隨意擦擦就趕緊出來,小心著涼。」
沈寄很快便出來,然後解釋道︰「顧媽媽,我、我是穿著褻衣擦的。我實在是髒的受不了了。」她也沒敢把衣服都月兌了,這個時候著涼課不是玩兒的。也不知道外國女人和中國女人是不是構造不同,為什麼只有中國女人才需要坐月子。還有這麼多不可理喻的古怪規矩。
顧媽媽小聲說道︰「爺又不在,有什麼受不了的,忍一忍不就過了。」
沈寄被盯著躺回床上,心道我是自己髒得受不了,這會兒誰還有心想著女衛悅己者容啊。不過一想到自己的腰月復,她立即浮起了危機感。魏楹在遍地煙花的揚州,她如果不趁早收拾好自己,到時候過去可不行啊。
她看著睡眼朦朧的小芝麻嘟囔︰「小芝麻,你說是不是?」
小權兒出去寫功課去了,季白也唯唯諾諾的收拾了水盆端出去。顧媽媽看著沈寄道︰「女乃女乃,府里沒有老夫人,就連姨娘都不在,說不得奴婢做這惹人厭的人。可奴婢都是為了您好。」
沈寄縮到薄被里,「知道知道,我也就擦了擦,動作很快的。」她看著擺在小芝麻腦袋旁邊的手鈴,看那上頭居然是瓖金的,于是轉移話題問道︰「那是誰送的啊?」以後要再用這招怕是不好使了。
「是芙葉公主啊,女乃女乃忘了?」
「哦,原來是公主。」沈寄當面背後都沒有叫過芙葉一回‘表姐’。畢竟芙葉是公主,她只是個村夫的女兒。這樣叫實在是高攀了一點。而且兩人也不是一起長大的,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她都有點不明白芙葉為何這麼不避諱的就認了她這個表妹。
正說著,流朱進來稟報說是賀夫人派人送來的,是嵐王府的賀側妃請她轉交的。人已經回去了,除了這些對方什麼都不肯說。
沈寄挑眉,洗三賀芸送過禮了啊,是合著嵐王妃的禮一起送來的。因為之前救命之恩的事,還有芙葉公主認下沈寄這個表妹的事,所以嵐王府這份禮並沒有讓人側目。反倒有人猜測,嵐王府送了厚禮,是為了多一道和芙葉公主聯系的橋梁。
賀芸的禮很簡單,是一套現在市面上流行的話本。沈寄這會兒不能多用眼,所以暫時看不了,只能讓人讀給她听。
「賀側妃那里有什麼事兒麼?」
顧媽媽想了想,「沒听說。嵐王府的籬笆牢,里頭什麼事情是傳不出來的。」
這就怪了,賀芸平白無故的送她一套裝幀精美的話本做什麼。
難道,她看了自己送的劍舞的畫本,然後……
沈寄猜得沒錯,賀芸診出喜脈來了。但是,遵照三個月前不對外宣布的規矩,除了個別人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不過賀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她有些奇怪自家女兒怎麼這個時候還惦記著沈寄坐月子無聊。
「哦,小寄她幫了女兒一個天大的忙,女兒這里湊巧有這麼一套書,就請母親轉送給她。」
于是便有了這麼一回事兒。賀芸的確是很感謝沈寄,雖然心底還是有些嫉妒,但是嵐王的情愛她早就死心了。在嵐王府幾年,她很清楚的知道嵐王對後院的女人都沒有情愛之心,有的只是各取所需。在知道那個人是沈寄之後,她也是羨慕嫉妒恨。可是,能有一個孩子陪著自己度過漫長的後宅甚至後宮生活,那是托天之幸。
近來,嵐王對她好了許多,表現就在于來她院子的次數多了。相應的,府里大小人等對她也好了不少,至少表面上從王妃到其他女主子,都對她客客氣氣的。而府里跟紅頂白的下人,也諂媚了不少,再無人敢克扣她的物用。
至于恨沈寄的,自然有人在,但卻不是得了實際好處的自己。想必有人原本也和自己一樣死心了,可是沒想到王爺的心還會為了女人而動。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對所有女人一視同仁也就罷了。可是出現了這麼一個在王爺心頭佔了要緊位置的女人,卻不是自認最有資格的自己,心頭怕是恨得很吶。
雖然不知道確切的,但是沈寄還是猜到了一部分。這也是她當初送劍器舞圖譜的用意。既然事情是按她的想法發展的,那就再好沒有了。
小芝麻睡了一陣就醒了,沈寄便準備她喂些水。一直喝女乃水會有些起熱,所以間隔著喂些清水。有時候里頭也浸泡些去火散熱的東西。可是小芝麻不太合作,只要不是渴極了,她嘗到不是女乃水就會閉緊小嘴。而且她也不大喜歡用調羹喝水,喜歡直接喝女乃。
沈寄一開始和乳母輪著喂女乃,可她女乃水不多,到後來小芝麻喝慣了乳母的女乃,反而不喝她的了。沈寄看看乳母被催乳催得五大三粗的身材,之好自我安慰這是小芝麻心疼她。
這會兒小芝麻就是餓得緊了,一被沈寄抱到懷里,就朝著喝女乃的方向拱。
沈寄心道,你這會兒肯吃了,可我不能給你吃。她抱著,采藍就用銀質的小調羹喂水,小芝麻抗拒了一陣沒有效果,只好有些委屈的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舌忝著,那眉頭還皺著,不過三兩下就把調羹里的水喝了。
采藍為人細致,而且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沈寄想著自己也不能時時把小芝麻看著,乳母和嬤嬤都是新來不久的,她不能完全放心。于是便在和采藍談過之後,讓采藍專門負責照看小芝麻,其他的事兒都不用她管。乳母和嬤嬤也都受她管轄,每月月例漲到和一等丫鬟流朱凝碧一樣。采藍于是非常的認真負責,沈寄瞧著她還把小芝麻每日里什麼時候吃什麼時候拉給記得清清楚楚,都快趕上科學喂養了。這麼看了幾日,沈寄也就放心的把小芝麻托付給采藍了。這樣萬一日後她出去做客或者是忙別的事,就不用太過擔心小芝麻了。
既然小芝麻比較中意乳母的女乃水,加上那天細細看過自己走形的身材,眼瞅著快出月子了,沈寄便開始做恢復體形的鍛煉。是請徐成和老趙頭幫她設計的動作。這樣也好恢復得快一些,省得往揚州去的時候她還是這副德行。要是讓自己在魏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打了折扣,那沈寄得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