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楹本來是說什麼都不肯的,可是沈寄一進去,小芝麻就開始找母親。魏楹想了想,便抱著她進去了。結果小丫頭見了水,又是一陣興奮,兩手使勁的要去拍打沈寄木桶里的水,身子也一下子就撲了過去。她現在很是有些勁兒,魏楹猝不及防,差點沒抱住。
「月兌了她的衣服,放進來吧,不然沒得消停。」
魏楹答應著一手抱住人,一手給小芝麻解衣服。很快剝光光,放到大木桶里。小芝麻這個年紀根本就不畏水,自然而然的就浮在了水面上,只是兩手 里啪啦去拍水的時候保持不了平衡。眼見她就要一頭倒栽進水里,沈寄又不動彈,魏楹只得伸手去扶住女兒白生生的小身子。
「你也不搭把手,我袖子都濕了。」魏楹指控著沈寄,不過看到她在霧氣氤氳中若隱若現的身體,喉頭吞咽了幾下,就忘了這茬。濕了就濕了吧,反正等下都要洗澡。小芝麻愈發歡實了,拍打水花更有力了。魏楹身上臉上一會兒就濺了不少水。
「我泡得渾身發軟,沒勁兒。你拿胰子給她身上抹抹。」沈寄半閉著眼說道。
魏楹看她一眼,合著丟進大木桶里還是我的事兒啊?可都這會兒了,也不好再出去叫丫鬟。于是手忙腳亂的按住活潑過頭的小芝麻抹胰子。好在沈寄配合的把人抓住,否則只憑他一個還真可能抓不穩抹了胰子滑膩膩的小丫頭。這會兒沒穿衣服,她等于是把臨睡前的拳打腳踢都搬到木桶里了。
兩人合力給小芝麻洗了個澡,沈寄用大毛巾把自己和女兒都裹了起來,然後先給小芝麻穿好貼身衣物再穿上自己的。末了裹上厚毛巾一起出去,「你衣服都濕得差不多了,趕緊洗洗吧。那里有個塞子一拔水直接就流到花園澆花的管道了。我出去讓人再給你送熱水來。」
「你趕緊哄著她睡吧,回她自己的房間啊。」
沈寄答應著出去了,可是等到魏楹洗好出去,發現母女倆還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的。
「她怎麼還沒睡?」
「她今天完全玩興奮了,方才洗澡也以為我們在跟她玩兒呢,這會兒實在是不想睡,我也沒辦法啊。再說了,現在還沒到平日睡覺的時間呢。」沈寄看著在大床上拱來拱去不停歇的小芝麻道。
「那、那今晚……」
沈寄抬頭看他一眼,「你急什麼,她玩兒興奮了,晚上就會沉沉的睡。你先看會兒書吧。」
「這會兒我哪看得進去。」魏楹移過去,拿手指踫踫小芝麻的臉,小芝麻立即抓住了他的手指,然後嘴里呀嗨呀嗨的叫著,手上使力竟然穩穩的就坐了起來。沈寄在一旁拿小被被把她的身子圈住,把人抱到懷里,小芝麻一會兒看看父親,一會兒看看母親,甜甜的笑了。好在她今天實在是玩得有點累,又高興了一陣終于精神開始有些困頓了。
沈寄便柔聲唱起了《搖籃曲》,手上輕柔的拍打著小芝麻的背。
魏楹小聲道︰「睡著了?」
「嗯,小聲點,我抱她過去。」
采藍和乳母見沈寄把小芝麻抱了過來,都松了口氣。這一來說明爺和女乃女乃終于和好了,二來她們也不用為了半夜給小芝麻喂女乃而忙活了。
爺和女乃女乃這回鬧別扭雖然只有三天,可是給她們的感覺真是漫長啊。太好了,終于過去了。要是爺跟女乃女乃一直這麼冷戰下去,那除了大姑娘所有人都是忐忑著過日子啊。
當晚自然是一個旖旎的夜,因為矛盾解除,自然更為融洽。也因為小芝麻沉沉入睡,連以往半夜魘著了找母親的事兒都沒有發生。
早晨,沈寄一睜眼,就騰地一聲坐起了,這和以往度過了這樣一個夜晚的清晨迥異。昨晚小芝麻睡著的時候是在自己懷里,可是今早醒來卻是自己房間,她會不會不習慣?
旁邊魏楹的枕頭已經空了,不過這回他還沒走,听到沈寄下床的動靜他從洗漱室探頭出來,「今天怎麼這麼早起?」
「我去看看小芝麻。」沈寄快速批了件厚外衣然後就朝旁邊的屋子沖了過去。內宅二門以內除了魏楹沒有成年男子,而且小芝麻的屋子就在旁邊,她這麼披散著頭發過去也無妨。
小芝麻昨天玩累了,這會兒差不多是魏楹上衙的時辰,她也是剛剛才睜眼。眼珠子四處轉動,在屋子里到處逛著,滿臉的迷糊還有疑惑。
沈寄坐到小芝麻的搖搖車旁邊,心道自己來得及時,不然,小芝麻怕是要開嚎了。
小芝麻一雙清澈的眼楮望著母親,兩只小胖手圈住她的脖子,在她胸口蹭了蹭,又有繼續睡的趨勢。
「我們先不睡,先吃女乃。」沈寄拍著她的背。小孩子的作息也很重要,昨天玩累了,今天睡懶覺容易把作息打亂。還是午睡的時候讓她好好睡好些。于是一整個上午,小芝麻在沈寄周遭玩的時候便沒有平日那麼活潑好動。
十五嬸過來瞧見了說︰「怎麼小芝麻沒有昨天精神?」
「就是昨天玩累了,所以今天有點蔫蔫的。」
十五嬸看到桌面攤開的賬冊,不由好奇的問道︰「大佷媳婦你這是要做什麼?」這也不是月底,怎麼就看起賬本來了。
「哦,是這樣,我有心開一家酒樓,所以讓人給我把產業盤算了一下。」前幾日慪氣,心煩意亂的顧不上看呢。今天小芝麻不吵也不惱,乖乖窩在她懷里,她便拿出來看看。
十五嬸詫異的道︰「可是,你昨天不是還在羨慕什麼都不管就在外頭游山玩水的日子麼?」
「我跟十五嬸你不一樣,魏楹一心當官,我怎麼可能去游山玩水。」
「可你們並不缺銀子啊,你們的家當可是我們的兩三倍呢。」
沈寄笑笑,「我不完全是為了銀子,主要是要有事做。」
十五嬸看看小芝麻乖乖抱著個女圭女圭在榻上坐著,「就操心他們爺倆的事兒還不夠你忙的?再說小芝麻也半歲了,你也該考慮下再生個兒子。你別怪甚至老派,這女人啊,還是得生兒子。夫婿也許靠不住,兒子卻一定是靠的住的。小芝麻日後也需要兄弟幫襯啊。」
小芝麻沖叔祖母呵呵的笑,十五嬸模模她的臉,「真乖。」
沈寄心道,你是沒看到她皮實的時候。心知十五嬸想著一心生個寶貝女兒,看小芝麻是萬般都好。
「十五叔跟小權兒呢?」
「相公在那邊教權兒功夫呢。」
沈寄估模十五嬸這廂眼饞小芝麻,魏楹心頭肯定很眼饞十五叔教兒子功夫,他也想親自給兒子啟蒙讀書啊。尤其在胡胖子又寫信來炫耀他的三兒子都出世了的時候。不過,十五嬸眼饞小芝麻,也是因為她一早有了小權兒。她方才說得話,其實很有幾分道理啊。老婆可以換,老媽卻是沒法換的。沈寄想到自己對魏楹失去了從前那種發自內心的信任有點擔憂,夫妻間這樣不好。可是有些事她也沒法控制。
結果小芝麻一蔫,直接就蔫了兩天,而且還變得脾氣有些暴躁,坐立不安還不好睡。一向不愛哭的,現在也老哭,白天哭晚上也哭。沈寄有些慌了,抱著她來來回回的走著,又叫了乳母來問,這才發現小芝麻可能要長牙了。
沈寄心道,沒有一本《育嬰大全》真是不方便,什麼都要靠經驗。還好她沒緊張兮兮的派人去請大夫。十五嬸聞詢也過來了,也說應該是要長牙。
沈寄哄著小芝麻張嘴看了看,她嘴里的口水便流了出來,這是刺激到牙齦的原因。她一邊替她擦了口水一邊問現在該做些什麼來幫小芝麻減緩不適。最後就給小芝麻用隻果做了些磨牙棒來,幫她輕輕的摩擦下邊的牙齦中部。因為牙齒是從這里長起的。小芝麻感到舒服一些,便沒有鬧得那麼厲害了。沈寄模模她的額頭,覺得有點低燒,不過十五嬸和乳母都說低燒不妨事,她便決定看看。
至于輔食,除了米糊糊又添加了炖得較爛的蔬菜、去核去睫的水果,這樣能促進發育。
魏楹得知以後,很有幾分驚奇,看著小芝麻兩手捧著隻果條在嘴里劃弄覺得頗有幾分新鮮。沈寄也笑,一開始看著還真有些像小芝麻拿了兒童牙刷在刷牙的感覺,感覺超萌。
魏楹給小芝麻擦了幾次口水,說道︰「口水流得比以前厲害多了。」
「長牙是這樣的。想一想,再過些日子她就要長出第一顆牙,然後再學會爬,學會走,學會叫娘跟爹。」
「憑什麼先叫你?」
「我天天教她。」
「我現在就叫,來,小芝麻,我是爹——,爹——」
小芝麻原本就不舒服,怎麼會有心情理會他,直接扭開頭去,毫不給老爹面子。
魏楹訕訕的模了模鼻子,沈寄拉著他胳膊說道︰「魏大哥,小芝麻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雖然她只是女兒,可是我和你給她的都是全部的愛。所以我才說要等她滿了周歲再考慮給她添弟弟的事。這樣我們才能全心參與她的成長過程,你不會有意見的吧?」
魏楹原本是有點的,哪家有這樣的規矩,孩子交給乳母帶就是了嘛,還要為此推遲生老二。尤其是這幾天在院子里撿到十五叔和小權兒的父子檔之後。可是,這幾天看小芝麻難受,他心疼極了。這種時候,是不要分心最好。
「小芝麻,我可憐的女兒。」
沈寄看著瞬間化身慈父,一付感同身受模樣的魏楹,忍不住有些好笑。小芝麻是難受,可是這是個必經的過程。所以她雖然心疼還不至于此。可一些冷靜理智的魏楹,卻是因此變得如此感性。
「將來誰要是把小芝麻娶走,可不跟挖你心肝一樣啊?」
「那可不。」魏楹遙想了一下十五年後的事,對那個會出現搶走他心肝寶貝的男人生出痛恨的感覺來。沈寄覺得眼藥上得好,她就怕這家伙什麼時候心一動給小芝麻訂個女圭女圭親啊。如果話出了口,自己也毫無辦法。現在看來,不會了。
這兩日小芝麻晚間哭鬧,一定要呆在父母懷里才肯入睡,她和魏楹只好換班抱著。外頭也有傳言,說這兩口子未免太溺愛孩子了。可是他們依然我行我素。沈寄本就希望自己親手來帶孩子,忙不過來才找人幫手。魏楹在她成天灌輸這孩子我們也就留她十五六年的想法下,對小芝麻那是疼到心坎上。如今女兒長牙不舒服要他抱著,他也毫無意見。晚間時常可以看到他在燈下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翻書的身影,然後沈寄就在旁邊給小芝麻做小肚兜還有脖子下的圍兜兜。她堅信,感情是培養出來的,哪怕親如骨肉。
時間進入三月,馬上便是二人的生日了。十五叔他們一家留著也是要等他們過來生日再離開。沈寄興致勃勃的幫他們擬了一條旅游路線。至于大酒樓的準備工作,也在開始著手進行了。最要緊的便是選址了,那日出去游玩,沈寄覺得瘦西湖邊上人氣最旺,可惜沒有空鋪位。她交代了方大同幫著留意,可是不能做出趕人的舉動。不然,純是她仗著魏楹的官威仗勢欺人了。一邊又讓人找著大師傅並尋覓懂得藥膳的民間人士以及大酒樓中各個位置的人。
這些魏楹有所耳聞,可看她最近整日為小芝麻長牙身體不適的事操心,也就沒有在意。她從前也想過開一家集口味和調理功能的藥膳大酒樓,不是也半途而廢了麼。
到了二人生日的正日子,揚州地界上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府衙開了二十桌酒席。因為他們如今的地位,湊趣的自然不少,畢竟夫妻二人同一日生日的很少。一切都被附會成天定良緣。
沈寄失笑,的確是天定啊。以魏家當年窮成那樣,如果她不是和魏楹同一日生辰可以給他擋災,魏大娘怎麼可能舍得花二兩銀子買下她。魏大娘生了個兒子,已經搬回淮陽老家去住了。這一回十五叔十五嬸也帶來了她的消息。還帶來了她給小芝麻做的一件繡著松竹梅的精致的小披風。沈寄決定過生辰當日讓小芝麻穿著在揚州府的官太太富家女眷等人面前露相。
托魏楹的福,魏大娘現在日子過得很是不錯。听到這樣的消息,魏楹和沈寄也就都安心了。因為沈三也是小有家業的人,元配還留下了兒女,還有數房陪房。說起來魏大娘對宅斗可是沒什麼天分,因為她壓根沒有太多的心機。這樣一來,只要魏楹好好地,沈三就不敢怠慢了她。當然,她要是不惦記著沈寄還沒有給魏楹生兒子的事,沈寄會更加的惦記她的。
「來,小芝麻,我們再穿一件披風,雖然是三月了,可是這披風不厚,又可以擋風。還是祖母托叔公這麼遠給帶來的。咱們今天穿上出去顯擺顯擺,祖母的刺繡可以是非常棒的哦。」
沈寄抱著小芝麻出去露面,她精神還是有些懨懨的,畢竟長牙是一個過程,不可能一下子就長出來了。她現在變得很黏母親,對于那些不斷夸她長得好又文靜乖巧的夫人們十分的不耐,干脆把小臉埋進了沈寄懷里,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她在長牙,很是有些難受,平常不這樣的。」沈寄笑著說道,旁邊的話題便被帶到了小兒長牙上。可惜,這些夫人都是將孩子交給乳母和下人帶的。尤其是孩子哭鬧不休的時候,更是不可能親手帶著。除非是夫婿半路發跡的才有可能。
沈寄也只讓小芝麻露了個臉,就讓采藍抱著她進去吃女乃了。小芝麻抓這沈寄的袖子不放,沈寄只好哄道︰「小芝麻乖乖,娘馬上就回來。」
小芝麻不依,立即就癟了嘴,十五嬸道︰「你先進去哄哄她,我幫你招呼著客人。」一眾夫人也紛紛表示理解。沈寄便告了聲罪,又和已經相熟的三位同知的夫人打了招呼請她們幫襯著,這才抱著小芝麻進去了。一直到小芝麻打盹睡著她才出來繼續招待客人。
「魏夫人」沈寄剛走到院子里要往客廳方向去,便有兩人從旁邊的花圃里冒出來給她蹲身行禮。她回憶了一下,仿佛一位是夫家姓柳的低階官員的妻子,一位是夫家姓趙的大鹽商之妻。
「原來是柳夫人、趙夫人。」
「我們早就听我家妹妹來信說過魏夫人愛花也會養花,就請貴府下人帶我來後花園看看。方才見到那株君子蘭比在我自家花圃開得還好,果然如此。」
沈寄想了一下,好像是有姓柳的人家給自己送過君子蘭。她很喜歡君子蘭,之前以為是巧合,現在听柳夫人的意思,是早就知道啊。
「原來那盆花是柳夫人送的,但不知令妹是……」沈寄和兩人邊說邊往客廳走,一個也沒有冷落,看著很是親近的樣子。這種場面上的事她如今也是做慣了。
「是我娘家的妹妹,嫁在京城容家。」
沈寄恍悟,「哎呀,原來是容七少女乃女乃的姐姐。」知道是朋友的親姐,她臉上的笑容便少了幾分應酬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