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v208驚變(2)
沈寄回到家里,把事情對魏楹講了。i^
魏楹笑笑,「我對芙葉公主,原本就沒抱什麼期望值。」倒是听說沈寄趕走了芙葉一個男寵,他蹙了下眉頭。芙葉那種女人,就只適合大樹底下好乘涼的活著。而她也的確命好,身為穆王唯一的血脈,這輩子都會活得金尊玉貴。
可惜了小寄,什麼都好,就只比她少一個出身。
「真的劃花了臉?」
「護衛說是的。」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這樣的人得了機會就要報復的。」
沈寄遲疑,「難道要弄死他?」她還是沒法接受動不動就杖斃下人,取人性命。
「那倒不至于。管孟——」
管孟應聲進來,「小的見過爺,見過夫人!」
「去查清楚那個人的背景,然後不要留下什麼把柄,把人送到犯人服苦役的山中服役。讓人把他看管好了。!」
「是。」
沈寄點點頭,這樣就比較妥當了。那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善類,她也是打听了一下才會對芙葉建言的。平日里仗著公主府的勢,也是欺男霸女的。她本來是想這樣一個披著畫皮的人渣,如果芙葉要護著,那她們最好就漸漸斷了往來。可芙葉被她三言兩語就說動了,沈寄只得收起之前的想法。
魏楹說道︰「若真能如此,我倒是巴不得你那個表姐色迷心竅一回。」這樣沈寄也就不用惦記她了。魏楹說完嘆口氣,他其實對厚道的駙馬不無好感,可惜芙葉不懂得珍惜。
「她要真是那樣的人,當初我就不會多嘴惹一場禍事。」
魏楹換了個話題,「安王又找人和我接洽了。」官場上具體的事他不會同沈寄多說,可這種關于全家生死存亡的事他是會講的。
沈寄瞪大眼,「他想干嘛?」不是想到時逼宮吧。要逼宮可不是把宮里的局勢控制了就行,還得有兵馬把京城這些貴人們都控制住。而且也得有人馬對抗只听命于皇帝的禁軍。那就只有往京郊駐軍打主意,可有了人馬,城門叫不開也是枉然。城門捏在誰手里?魏楹啊!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沈寄問道。是不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太子,所以要做動手的準備?
「不知道啊,這年頭,就算是聖心默定,有傳位詔書,那也得手里頭有兵馬才行。沒有兵馬,就會有變數。我估模,接下來嵐王府也會有人來找我,不出意料的話,來遞話的就是徐方。」徐方是凌先生的徒弟,一直和他們保持著很緊密的聯系。
沈寄想了想,林子欽可一直在京郊駐軍里穩打穩扎步步升遷呢。嵐王也早有準備了。而且這是世人都知道的,搞不好就是個吸引人眼球的。
她頓時苦了臉,魏楹這個位置實在是,這替皇帝看皇城的門戶不輕松啊,算是兩邊必爭的人。
「你要站隊了麼?」沈寄的話里帶著顫音。
魏楹臉上也是一臉的作難,「上次單獨去見皇上,就發現他精氣神比起去揚州的時候又差了許多。這一次昏厥無論真假,都只說明他的身體真的是不行了,哪怕玉嬪懷了龍種。我只希望,他能盡早給臣子、給天下一個準信兒。不是非得等到最後一刻,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是成者王侯敗者寇了。」到時候一個不好被人翻盤,他本是忠實執行遺詔的,卻可能被定為亂臣賊子。他一個人死了不打緊,沈寄她們娘三,日子可就苦了。
小書房外頭,小芝麻和小包子正在戲耍,時不時有隱約的笑聲傳進來。
「到底為什麼不把太子人選盡早定下來啊,再像那天晚上來一次,如果……」醒不過來,那可就天下大亂了。
「人選肯定已經定下來了,就算之前沒有,那天醒過來必定也定了。i^」不管那天是真是假,肯定都定了。是真的,那就到了非定不可的時候了。是假的,那天的暗潮洶涌,甚至禁軍、京郊駐軍私底下的一些動向,也足以讓皇帝做出決斷了。
「那為什麼不公布出來?」
「皇上也想要個善終啊。先太子剛故去的時候,是個立儲的好時機。可先太子在時,皇上和天下人的眼中都只有先太子。剩下幾位到底誰是能接下這個江山的,皇上自己也不能立時就下決斷。可錯過了那個時機,後來要再立就有些難了。因為安王和嵐王一直是齊頭並進的。這一拖便到了如今不能再拖的時刻。」
沈寄心頭嘆息,她可不想為這樁事陪葬。
「咱們把小芝麻和小包子送走吧。」
魏楹看她一眼,這是有些亂了方寸了。
「如你所言,不管送到哪里他們也是我的兒女。我得了罪過,他們就是罪人之後,跑不掉。而且如你所言,帶在身邊還放心些。送走,誰知會不會半路被擄走做人質。你也別太焦慮,皇上必定會做出安排。他也需要遺詔被執行,要為後繼之君掃平道路。我估著,要不了多久,我和另外一些在要緊位置上的人就會得到消息。不然,也不必特地的把我們放在現在的位置上。到時候听命行事吧。」
沈寄明白,魏楹對皇帝雖然不是十年前那種近乎盲目的崇拜,但他絕沒有要做亂臣賊子的心。所以,不管太子是定安王還是嵐王,他都會奉召。這想必也是皇帝讓他做這個京兆尹的原因。他說的另外一些在要緊位置上的人必定也都是如此。而且,這些人是中立的,再加上成為太子的那位王爺原本的人馬,這事兒應該不會有變數才是。而魏楹到時候,跑不掉一個擁立之功。想到這里,升級的心安定了許多。皇帝一輩子行事,除了沒能盡早立下太子。其他事兒還是都挺靠譜的。這輩子最後一件大事,應該也會漂漂亮亮的辦了才是。
沒兩日,宮里的小太監出來傳旨,說是皇帝和玉嬪要听《十二金釵曲》。沈寄眉峰一挑,難道竟是要借她的窅然樓傳遞消息不成?
這會兒來不及多想,也不能多做什麼。魏楹還在衙門沒回來,沈寄直接讓人去找了大掌櫃派了個管事把窅然樓彈奏十二金釵曲的樂師團隊領來,她一句話沒有多說就讓他們跟著小太監進宮了。
人有些多,因為沈寄一直是準備了備用的,這次也一起進宮去,得防著有樂師到了御前掉鏈子,太過緊張彈奏不出來。為了這個,她還準備了兩三個萬金油一樣,吹拉彈唱都來的樂師。這樣不管哪個掉鏈子,都不會出狀況。
這事兒肯定會讓窅然樓名聲大振,就像當年皇帝听了曲子窅然樓的生意就做起來了一樣。可這事兒後頭有風險啊。難道皇帝這是在跟她收揚州時的廣告費?至于麼,那些賺來的銀子她都捐到慈心會了。
沈寄在府里坐立難安,應該不會吧。找那些人傳消息那也不保險啊。誰知道里頭的人就一定忠肝義膽啊。她雖然是老板,可不敢打這個包票。那就是,拿窅然樓的樂師要混淆視听。或者,就真的只是想和玉嬪回味一些當初揚州府的甜蜜時光?再不然就是曹翁親自寫的那些濃縮人生精華的詞兒,皇帝想再听听?那讓宮廷樂師演奏不就是了。
就在這時候,阿玲進府來了。
「讓她進來吧。」
阿玲進來行了禮就說道︰「女乃女乃,我在京城看見漕幫馬幫主了。」
「你別是看走眼了吧?」
「不會,我還看到汪夫人了。」
那就沒錯了!馬幫主是嵐王的人,他來這兒肯定不單純。
沈寄揮揮手,「當不知道好了。」
「是。」
因為沈寄遣人去告訴管孟說家里有事,魏楹申時便準時下衙了,「什麼事?」
沈寄便把皇帝宣了窅然樓樂師進宮的事說了,然後把自己的種種猜想也說了。
魏楹失笑,「你想太多了,草木皆兵。」頓了一下湊近她耳朵道︰「儲位已定。」
「誰?」
魏楹拉過沈寄的手,在她掌心寫了個七。
「果真是他!」
「可不是!」擔心了多年的事終于要成真了。不過,這一回,他通過十年不懈的努力躋身為最早知道消息的一批人,這批人一共八個,如今都在京城最要緊的位置上,都是皇帝留給新君的棟梁,老中青都有。知道此事之後,便都在一條船上了,頗有了些戰友的意味。那麼將來,嵐王順利登基,他們便都是有功之臣。只要他盡了本分,嵐王將來也不好動他的妻子吧。否則,也太過讓人寒心。
「會提前公布麼?」
魏楹搖了搖頭,得防著安王提前動手,而且皇帝想留他一條命。
「那天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
沈寄把馬幫主進京的事說了。
「他們是之前進京給嵐王送銀子的,不但漕幫,阮家也來了人。嵐王本來也做了很多準備,現在有了名正言順,事情就更好辦了。」于魏楹的私心而言,他不希望嵐王是太子。因為怕他將來君奪臣妻。可要是出與公心,嵐王的才具是足以接下江山的。而且,說得不好听一些,安王其實已露敗象。就算被定為太子,怕是也要被嵐王翻盤。如今,其實是一個大部分人都樂見的局面。
「這也就是說,皇上時日無多了?」
魏楹沉重的點了點頭。就算今時今日,他對皇帝不再是盲目的崇拜,但畢竟是這個人殿試時愛他的才,欽點了他的探花。然後一路打磨他,想讓他將來一二十年能夠有機會成為一代名臣。這是君王,也是他的伯樂。如今,這個人就要去了。他心頭也不是不傷感的。
「我會少出門,在家看好孩子。你就放心吧!」
魏楹抹了一把臉,「這個家有你,我一向是放心的。」
半個月後,玉嬪月復中胎兒才五個月的時候,街上戒嚴了。而魏楹沒有回家,也一直沒有送消息回家。沈寄明白,是皇帝的大限到了。
她立即把洪總管以及各處管事召集起來,命令他們嚴守崗位,然後緊閉大門。至于寶月齋和窅然樓,她老早就傳了話過去,一旦街上出現異常,立即關閉店門。然後依然由老趙頭帶人守著內宅,各處當值的人如常做事,不當值不得亂走動。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
吃過晚飯的小芝麻和小包子都被帶到上房,听沈寄講故事。
小包子模模腦袋,「娘,爹呢?」
「爹衙門里有事。」
「哦。」
小包子要听《三個和尚沒水吃》,小芝麻想听《劈山救母》。
「都講,一個一個的來。」
小芝麻奇怪的看母親一樣,往常都是挑一個講的。因為講完了一個也差不多到睡覺的時候了。
結果這晚上,講了《三個和尚沒水吃》,又講《劈山救母》,講完了小包子睡著了,小芝麻還沒有困,沈寄又講了《哪 鬧海》。
只是還沒有講完,就听到沉悶而厚重悠長的大鐘的聲音。因為宅子離皇城近,聲音很大。
小芝麻捂著耳朵問︰「娘,怎麼回事?」
沈寄坐到床邊,因為小包子被鐘聲驚醒了,懵懵懂懂的坐起了身。沈寄把他的雙耳捂著,「沒事兒,別怕。」心頭卻在默數著鐘聲響起的次數。
一共九聲,沒錯了!
沈寄告訴小芝麻,「喪鐘九響,皇上駕崩了——」
她讓乳母和采藍安撫姐弟倆,立時叫來了洪總管。
「把所有的紅燈籠取下來,即刻換上白燈籠。還有府里上下人等的喪服,寶月齋之前有送過布料來的。還有,留意著外頭的消息。」這個時候的消息,不用說,自然是新君即位的消息了。
「是,女乃女乃放心,小的這就去辦。」
洪總管辦事效率很高,沈寄和兩個孩子的喪服很快裁出來,而挽翠等人的是直接送的布。那麼多人,針線房忙不過來,丫鬟媽媽媳婦婆子的都得自己動手。
沈寄安頓兒女睡下,焦急的等著消息。外頭街道戒嚴,城門緊閉,沒有兵馬入城。可確切消息沒傳出來,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終于,洪總管進來說道︰「女乃女乃,嵐王,不,現在是新皇上了,靈前即位。消息都傳開了!」
沈寄心神放松,還好,平穩過渡,沒有流血事件!
嗣後,哀詔下達,以日代月,國喪期為二十七日,二十七日後除服。禮樂,嫁娶,宴客,官停百日,軍民一月。而沈寄作為外命婦,四品誥命夫人,需每日到宮中指定地方哭喪。魏楹自然也要參與哭喪,不過這二十七日不必上朝。但皇帝每日要抽出一到兩個時辰處理政務。他這個京兆尹也是一樣。
魏楹快凌晨才回家,他沒有細講經過,不過看起來並不輕松。略休息了一下,他和沈寄便要一同進宮。照樣是請了王氏來家照應。魏柏的官職太低,他和王氏都不必參與集體哭喪。
小包拉扯著身上的喪服叫沈寄︰「娘」
「大家都要穿的,小包子也不能例外。穿足二十七天才能夠月兌。你看,信哥也穿了,姐姐也穿了。」
小芝麻看著滿院子白晃晃的,似懂非懂。
沈寄遞了一張小手絹給她,「一會兒鐘聲響了,你們在家也要舉哀。萬一哭不出來,就拿這個挨一下眼楮。」一邊說一邊看了采藍一樣,采藍忙點頭,「奴婢明白的。」這種事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說。就是小包子和信哥,回頭也不能讓他們露出笑容來,也要跟著哭。不然誰知道會傳出些什麼話來。
這樣的手絹沈寄給自己也準備了,給魏楹也預備了。不過看起來他不需要,因為現在他的眼眶就是紅紅的。看來先帝臨走,少不了和他們這些股肱以及看好的未來的重臣有過一些推心置月復的勉勵。
「時辰差不多了,走吧。」
上了馬車,魏楹小聲道︰「小寄,外命婦哭喪同內命婦不在一處。萬一貴妃,哦,不,太後要召你去,記得把消息傳給芙葉。進了宮,你要是有機會,盡量湊到太皇太後身邊去。還有,不要吃宮里的東西。」一邊打開馬車壁櫃,取出個匣子來,「這些藥丸,每天吃一顆。即便不得已吃了什麼,都能有機會獲救。我托了徐方,讓他每天過府給你把脈。」
「這種時候,太後就有心思對我下手了?」沈寄駭然。她覺得她可能也不需要那手絹了。
「有備無患。我把她給你吃什麼慢性毒藥。過個一倆月的才發作那種。」
沈寄趕緊吞了一顆藥丸下去,一時悲從中來,她做錯什麼了?
第一天無事,第二天無事…。頭七過了,都無事。她每天早出晚歸去哭喪,每天嚴謹的服用魏楹給她的藥丸。外命婦哭喪處的太監魏楹想法子砸了三千兩銀子買通,就是為了萬一沈寄被太後召去,能有人通知芙葉去救命。其他的人,像是玉嬪,賀妃此時都靠不住。她們都是要依附太後而活的,不敢得罪她。而芙葉,只要太皇太後在一日,太後就不敢動她。就算太皇太後不在了,太後想動她,也不容易。而且,她敢、也肯為了沈寄去得罪太後。她知道的不清楚,只知道太後可能要沈寄的命。倒也沒追著問,只是一口答應了下來。而且答應不在太後面前露口風。
一直過了半個月都無事,魏楹提醒沈寄不能松懈。果然,這一日大家散去,便有小太監來叫了沈寄,太後宣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