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客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深的海(三)

作者 ︰ 貓膩

議會山完美的生活保障系統自動更換著浴缸內的熱水,彌火(?)愈熱,時刻不斷,水霧蒸騰其間,許樂和張小萌分坐浴缸兩頭,就著酥脆的小狗餅干,飲著醇美的紅酒,講著當年的過往。

那年在流風坡會所的露台上二人一朝擁抱,便再分離,中間偶有聯絡,卻早已不是曾今,不知道張小萌的心中是否還有虧歉,許樂卻早已將很多事情看淡,淡的是不甘和憤怒抑或惘然,不可能變淡的是憲歷六十五年空港大巴上誤會開始的青澀情感。

談話一直在這種平靜而溫暖的氣氛中持續,許樂講述著自己曾經擁有的小理想,和張小萌有關的小理想,考進某家大公司做工程師,憑大叔留給自己的銀行卡和薪水買套小房子,然後結婚生子,以及當理想消失無蹤後這些年他的感觸,在西林在帝國戰場上見過的那些生死,甚至他還提到了當初以為張小萌死後的悲傷,以及因這份悲傷而發端的很多故事。

這些故事里的關鍵詞有mx機甲研制,林遠湖院長,麥德林議員,總統大選這些很震撼人心的詞匯,正如聯邦某句諺語所說︰每個新生富翁的身後總有一個絕情的初戀女友,雖然當年的張小萌並不能說是絕情,但這些年發生在許樂身上可以談得上波瀾壯闊的故事,必須說和她總有幾分關系。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談話,許樂低沉的聲音不停地講,大概是因為以前從來沒有機會講過,而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去講,所以他很珍惜這個機會,在他說話的過程中,張小萌基本上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端著紅酒杯專注地仔細看著他的臉,似乎要把這張平凡普通的臉記得深一些,再深一些,永遠也不要忘記。

張小萌忽然看著他認真輕聲說道︰「我們……做愛吧。」

許樂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我們做愛吧。」張小萌目光微垂,看著杯中蕩漾的紅酒輕聲說道。

經歷了四天地底的疲憊饑渴忍耐,然後在熱水間浸泡一夜,許樂精神不錯,但是心理方面並不處于最好的狀態,驟然听著水霧那邊傳來的女孩兒的聲音,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沒有對于愛這個字給予正面的回答,聲音低沉反問道︰「為什麼?」

「你隨時可能死去,就當給我留個紀念好嗎?或者給你自己留個兒子?」

張小萌低著頭有些笨拙地尋找著理由,然後她喝了一口紅酒,放下手中的杯子,緩緩解開濕透了的睡衣,像一條**的魚兒般滑入水中,向對岸游了過去。

許樂想要解釋什麼,卻對出水的一朵滴露玫瑰堵住了雙唇,顫顫的軟舌混著微澀的紅酒度了過來,在此刻她沒有解釋,自己想和他做愛只是想愛。

世界從來沒有這麼濕潤過,依然如當年笨拙而慌亂的進入,仿佛潛入最深的海水,陽光熾烈地透進海底,令人著迷的壓力伴著溫暖。

很久很久後,兩個人擁抱著浮出海面,微微喘息著靠在棉軟的床上。許樂將她摟在懷里,沉默很長時間,然後輕聲說道你是我的第二個女人,張小萌緩緩閉上雙眼,唇角綻出一絲微笑,沒有女人佔有後的滿足,也沒有搶奪某人果實的驕傲,笑容里只有平靜和感激,她低聲說道你也是我的第二個男人。

仿佛還是當年梨花大學門房和鐵塔上的對話,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改變,昏沉的夜s 里,許樂又沉默了很長時間,問了一句也和當年差不多的話︰是不是太短了些?

……

……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深沉的黑暗,許樂在床上醒了過來,眯著的眼楮格外明亮,他試圖翻身起床,卻驚醒了懷中的女人。沒有人開燈,看著床畔沉默穿衣服的許樂,張小萌抱著被角,輕輕咬著唇角,問道︰「沒有想到你真敢在議會山藏一夜。」

「大叔曾經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許樂的手指強勁有力地整理著槍械,讓機械部件間的組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略頓了頓後,說道︰「這句話不能相信超過三次,這是第二次。」

張小萌早已不是當年的張小萌,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明白了一些事情,望著他的背影微笑說道︰「不要覺得對不起任何人,你現在是在用生命戰斗,可以有些特權。」

然後她站起身來,全身**著站到他的身前,認真而細致地替他整理裝備,把他的衣領拉的非常整齊,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個房間號碼,然後送他到了門邊。

窗外終于迎來了第一抹柳木白晨光,照耀在她**的身體上起伏有致的曲線泛著誘人的光,她微笑平靜說道︰「注意安全。」

整個過程顯得很自然,她就像一個送丈夫出征的妻子,前線不遠,就在這幢大樓間,或許知道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所以她做的非常認真。

門旁的鑰匙串上掛著可愛的銀熊吊墜,可惜出門的那個男人應該沒有機會,拿這串鑰匙再來打開這個家。

……

……

清晨,首都特區那幢建築內忽然暴發起一聲大喊,小眼楮部門昏昏欲睡的成員們全部被驚醒,看到那名雙眼熬的通紅的罪案調查專家激動地揮舞著手字的紙條,大聲喊道︰「我們錯了!沒有什麼工程師的可怕耐心,也沒有什麼準備裝備和調節的時間!」

「你在胡說什麼?」被吵醒的人們惱火地詢問道。

「我們都忘了最著名的那個案例,小人物的復仇從早到晚!你們忘了當年他是怎麼殺死的卡頓郡王?」

專家看著腕上的手表,喊叫道︰「距離萊克死亡已經超過十四個小時,許樂這時候肯定正在執行第二個計劃!」

……

……

最危險的地方就走了安全的地方,再強大的堡壘最後總是從內部被攻破,許樂牢牢記著這些看似尋常的話語,並且憑借著老東西的幫助堅定地實踐,軍事法庭槍決萊克如此,此刻行走在議會山內部也是如此。

類似于樹枝折斷的輕微脆響,加裝了消聲器的手槍噴射出乎彈,守在門口的兩名青龍山精銳戰士,雖然一直警惕地注視著走道兩頭,然而在許樂不可思議的速度面前,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身上爆出兩蓬血花,悶哼著倒下。

許樂雙腳一錯,挾風掠至,在他們的後頸加了兩記掌刀,確保他們沒有任何抵抗能力,抬起頭看了一眼議會山內部無處不在的監控頭。

聯邦中央電腦拒絕幫助關閉議會山監控設備,因為那個見鬼的核心三定律在這一次佔據了它心理斗爭的上風,沒有老東西,許樂還有別的手段,比如身後背包里那件正在散發幽幽藍光的小東西。

除了最古老的物理鎖,現在這個社會里沒有任何鎖能夠攔住他這個最高明的機修師,隨著咯喇一聲輕響,標著2046號碼,代表聯邦管理委員會文化藝術類別的房間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進入臥室自感應燈光亮起,床上的金求德委員比想像中更快醒來,做為青龍山內部清洗的主持者,大概是因為被人仇恨太多的緣故,所以擁有某種對危險的先天敏銳感。

看著門口穿著連帽運動衣的男人,看著帽檐陰影里那張臉,看著他手中冰冷的槍械,金求德並不慌張,更沒有什麼絕望的情緒,面無表情地抬手將潦草的白發梳了梳,然後很粗魯地推開身旁已經嚇的渾身發抖的女人,從桌上拿起一根粗煙草。

「年輕人,冷靜一些。」金求德已經老了,從睡夢中醒來說話帶著痰音,他剪掉粗煙草的頭,點燃用力吸了兩口,咳嗽著說道︰「既然你沒有第一時間開槍,那就說明你感覺的敏銳程度超出了我的想像。」

許樂沉默舉槍瞄準他的眉心,卻沒有摳動扳機。

按照他的xing格和行事方式,既然決定要殺死這名青龍山的大人物替施公子報仇,就絕對不會像電影男主角那樣,留給對方太多說廢話的時間,哪怕是懺悔,然而就在剛才準備摳動扳機,結束對方生命時,已經沉默一夜的老東西,忽然發出了一個明確的警告,對右手指上戴的那個戒指有問題,正在發出不間斷的循波信號。

金求德靠著床頭平靜地抽著煙煙草,伸起右手端詳著那顆嶄新的戒指,說道︰「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不然對方看不清我的局,愚蠢地殺了我,同時也殺了他所在意的人,那麼大家都會非常不愉快。」

「現在應該有一個銀熊吊墜正在張小萌房間甚至是她的身邊。」老人咳嗽了兩聲,平靜解釋道︰「那是一顆非常美妙的炸彈,美妙外如果不是專家告訴我,我也看不出來。」

他伸手手指,晃動著戒指,望著許樂微笑道︰「戒指就是啟動器,生理感應,只要脈博微血管壓力溫度幾今生理數悔有變化,也就是說我死了,那麼就會自動遙控炸死那個驕傲的女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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