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氣緩緩催入瘦削的身軀,激得懷草詩又是一陣壓抑的咳嗽,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許樂知道她傷的很重,腦海中下意識里出現墨花星上那場震天動地的機甲戰,眉尖微微蹙起,想道李瘋子也應該受了重傷。
轉瞬間他推翻了這個想法,懷草詩雖然擁有宇宙里最恐怖的戰斗力,但她率領機甲群突襲杜少卿,面臨的是數倍甚至數十倍于己的敵人,李封一直沉默守在杜少卿身旁以逸待勞,相對而言要輕松太多。
想到那場宇雷最強者之間的橫峰對話,許樂的唇角不禁泛起一絲復雜的笑容,心間的熱血只有稍許蕩漾,更多的還是對人生遭逢的感慨。
一如果他的生命不曾遇到這樣陡且大的險浪,不管是嬰兒懵懂時的第一波,還是被揭穿帝國人身份的那一波,那麼想必他此時本應該出現在墨花星球上,站在聯邦或帝國的某一方,操控著白花」對抗著另一方。
懷草詩抬起右拳在胸口輕砸兩下,暫時壓下肺部的傷患,緩緩撥開他的手臂,抬頭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些什麼,搖頭說道︰「李瘋子不敢嘗試像我一樣冒險,因為他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出現,只要他離開,杜少卿就有可能死」小
「但帝國在墨花星上的主帥也有可能被他殺死許樂說道。
「帝國主帥可以排著隊去死小杜少卿死了,聯邦到哪里再找出這樣一個天才的瘋狂將領?」
懷草詩面無表情說道,平靜的語氣里並不掩飾對杜少卿此人的喜憚甚至是隱隱佩服。
許樂坐回自己的椅中,端起茶杯想要喝,卻又緩緩放下,看著她沉聲問道︰「接下來你還要回墨花星?」
「雙方誰都無法承擔失去墨花星的後果,聯邦需要戰略跳躍基地,我們要掐住他們的咽喉,更關鍵的是,這里是帝國氣勢之所在
懷草詩微微一頓後,看著他比當年更加清亮的眼瞳,說道︰「那顆星球對雙方來說都不容有失,但事實上雙方都已經快要撐不住了,無論是後勤,部隊的疲憊感,和最麻煩的戰死率,都已經無法支撐再這麼耗下去,根據情報鐵七師和十七師現在都在臨時補充兵員,你可以想像這場仗打的有多慘,聯邦的兵力供給瀕臨怎樣的困境
听到十七師三個字,許樂的眼楮眯了起來,似乎不想讓眼前照亮縴塵的光線,進入眼簾後轉為血色的戰地畫面,不想去思考那片黑色汰土之上,有多少曾經的戰友下屬變成了冰冷的尸體。
「我的部隊看上去局面更困難更慘,但實際佔只要再頂兩個月,聯邦部隊就絕對沒有辦法再維持如此強勢的進攻勢態,杜少卿為什麼最近變得比以前更瘋狂強悍?因為他比誰都更清楚這一點。」
「我不是很了解戰區的情況
許樂純粹是下意識里接了一句話,沒有想到懷草詩毫不猶豫,直接從身旁取出戰地指揮電子地圖,打開擁有最高密級的軍力布置圖以及數據分析線性圖,指著戰區中某個被色塊涂染出的區域。
「我的楓葉聯隊,正在不惜一切力量撫守星星峽,後方是連綿成片的已開石墨礦,聯邦負責攻打這邊的是西林九個整編機械師,根據某個並不可靠的情報,指揮這些西林軍隊的是你的某位熟人。如果杜少卿用右翼協助他壓制我方,我會毫不猶豫下令炸毀所有石墨礦。」
「這里是南半球凱爾環形山,大型艦隊最佳的天然著陸點,聯邦現在的空地轉運艙被我摧毀了百分之六十,他們需要這個著陸點,但我放了三個機甲大隊在這里。杜少卿如果用搏命的辦法,我會派出最後後備的皇家機甲營迎接他。
「這里是滄瀾海在歷史上,人類社會的圖書館總是無數大事的源地,曾經有無數強大的人物在圖書館里留下過自己尚未跡時的寂廖身影。
桑枯鎮公學這間由破舊小屋和幾百本書籍組成的圖書館,今天也生了這樣一個故事。陽光穿透彼璃窗,灑在茶桌旁兩個人身上,懷草詩微微蹙眉清晰而沉穩地緩緩講述,許樂濃眉皺的極緊,表情凝重地傾听,一言不,沒有人知道他們現在就著殘茶灰塵討論的,是一場關系到聯邦與帝國戰爭天平向何方倒的重要戰役。
懷草詩結束了自己對戰場的精準講評。面無表情端起冷茶一口飲盡,潤了潤嗓子,做出最後結論。
「聯邦是遠道而來的惡客,我們卻是在家門口做戰,如果墨花星的戰事按照當前慘象展下去,無論杜少卿再怎樣不可戰勝,最後也只比劇尋最慘淡的勝局,聯邦人為場戰爭準備的資源會消耗憾,最關鍵的是,那些能打仗的老兵絕大多數都不可能再活著
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伸出手指將皺的有些生痛的眉心揉散,聲音低沉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一個清醒的主帥應該清楚什麼樣的仗可以打,什麼樣的仗不能打,必須選擇合適的時機停止或者說有風度的退出。」
許樂抬起頭來,濃眉再次擰作一團,說道︰「剛才說過,我沒有那種能力,我無法想像自己要替成千上萬的生命負責,而且」我不可能替帝國出戰,請你理解這一點。」
「我並不理解,但我尊重,所以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要你去墨花星統帥我的部隊,即便你肯,我也不放心把兩百萬英勇戰士的生命交到你手里
懷草詩冷冷說道︰,「不過至少你還有個優點,工程師的記憶力向來不錯,我剛才說的話你應該能夠一個字不漏的記住,那麼我希望,將來如果有機會你踫到曾經的部屬,把我的看法告訴杜少卿
听到這句話,明白帝國方面的真正意圖,許樂擰成亂麻的墨眉絲絲縷縷散開,笑容剛剛浮現臉頰,卻又多了很多苦澀的味道︰「在聯邦看來,我現在是帝國皇子,可不是當年的軍神接班人,我說的話一點意義都沒有,最關鍵的是,我很了解杜少卿,對于他來說軍人的榮譽感很重要,紀律性更重要,只要聯邦政府還想戰爭繼續下去,那麼哪怕他打到只剩下一個人,也會繼續打下去。」
懷草詩微微眯眼,憑借一些表面的情報,並不足以讓她深入地了解杜少卿,這個像根骨刺一樣橫在帝國皇帝咽喉里的聯邦名將,而和杜少卿有嘶良多接觸的許樂,所做的判斷應該不會出錯。
「聯邦政府會主動停戰嗎?不可能
許樂眯著眼楮望著窗外,仿佛看著久違了的官邸和議會山,唇角泛起淡淡嘲諷︰,「只要戰爭在持續,帕布爾的民意支持率就不會下降,軍隊便會擴編,甚至他不需要前線不停的勝利,哪怕是慘烈的失敗,都能在他的筆下,他那厚厚的嘴唇里變成自己的政治資本,幫助他在議會山通過一項又一項法案,把套在七大家脖子上的絞索再拉緊一分
他轉過頭看著懷草詩,輕聲說道︰「你們所面臨的敵人不是杜少卿,是帕布爾,他和帝國在國境外做戰,事實上只是為了打一場國境內的戰爭,不要以為他只是個靠演講欺騙民眾的宣傳家,能夠讓像杜少卿這樣驚才絕艷的人物對他死心塌地,就已經非常了不起
「我明白這一點懷草詩靜靜看著他,忽然微笑了起來,說道︰「但現在聯邦內部的情況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那位總統先生看來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麻煩,或者說真正夠重量級的敵人,單憑國境線外的戰爭已經無法支撐他的高壓統治,我猜想他現在很需要真正忠于自己的部隊回到都星圈做為某種象征或者說壓力。
「聯邦內部不穩,杜少卿極可能被調回都星圈懷草詩微抬下頜,說道︰,「在這種情況下,墨花星的戰事放緩節奏,非常有可能
帕布爾領導下的聯邦政府,在憲歷七十二年第一次向七大家展露自己鋼鐵般強硬的一面,向整個聯邦宣告了執政的終極綱領,許樂全程經歷過那段風雨飄搖的時光,後來自然明白聯邦政府把鐵七師從前線調回引是出于什麼考慮。
然而他無法想像,現在聯邦內部又生了什麼大事,居然會迫使帕布爾總統,冒著前線崩潰的危險,也要調回忠于自己的部隊。
他震驚看著懷草詩,問道︰「生了什麼事?」
懷草詩平靜回看著他︰「你的某位好朋友,于半個月前,開始了一場名為沉默行軍的運動
「部之源?」許樂恢復了冷靜,說出了那個朋友的名字,「他準備做什麼?」
「根據他的宣言文告,沉默行軍是一場聯邦前所未有的民權運動,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宣稱已經獲得了聯邦三大工會和老兵協會的支持。
懷草詩沉默片刻,說道︰「在帕布爾最強的領域擊敗他,你這位朋友選擇的方法勇敢而且強大,雖然他是個聯邦人,但我依然贊賞這幾天過的太煎熬,純私事,不抱怨,只是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