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過了正午時分,可供二三十萬人就座的貢場內,看台上已經人聲鼎沸,人滿為患。
貢場中央的演武場上,搭起了一座巨大地高台,十七張大椅在高台上一字排來,高台下,近六千多名身穿黑色武士服,肩披紅綢的待選貢生,三三兩兩抱成團,閑聊著。
情形一如歷屆的貢選。
吳輝與周茹都是這一屆的名人,兩人在眾人的簇擁下,一踏進貢場,頓時吸收了所有待選貢生的目光,就連坐在看台上的那些新來的菜鳥,也是議論紛紛,發出陣陣驚嘆。
「守義,他來嘍。」人群中,將一臉繞腮胡剃成青青地胡茬,虎背熊腰,濃眉大眼,陽剛,雍容,大氣,瞧起來甚有男兒氣概,頗有擔當的趙河,凝視著健步踏入貢場的吳輝,向身旁的王守義道。
長發披散,身形瘦削,鷹勾鼻高聳的王守義,細長地雙目一眯,也不答話,走向吳輝。
趙河聳聳肩,隨即也抬腿步出人群。
「趙大哥,守義哥好。」趙王兩人與周茹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熟得不能再熟。
「小茹也好!」趙河含笑點頭,而王守義則根本沒有理會周茹,雙目直視吳輝,目光中有敵意,有審視,還有些許佩服。
「守義兄,久聞大名。」吳輝老臉含笑,寸步不讓地與王守義對視,心里則有些贊嘆,跟傳聞中一樣,眼前這位老兄,還長得真夠詭異的,夸張高聳的鷹勾鼻,幾乎蓋住了半張臉,將一對眼楮都擠得細小狹長,與飄飄長發,淡泊出塵的氣質,糅合發酵成一種有些邪門的魅力。
「我對你很好奇,有機會我們好好聊一聊?」王守義道。
「行!」吳輝欣然點頭。
王守義這才對周茹點點頭,轉身進入人群。
「吳兄多包涵,守義就是這麼一個人。」王守義自顧自地一走,趙河自來熟地向吳輝抱拳,微笑道。
趙河體態雄健,頗有些英雄氣概,但他只有一米八多一點的個頭,只比周茹高了寸許,站在吳輝這樣非人類巨漢身旁,無形之中,就被吳輝奪了氣勢。
「趙公子……」吳輝張了張嘴,話還沒有說完,恰在這時,宏大地鐘聲響了三下,這鐘聲就像是響自每個人心底,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當即苦笑道︰「趙公子,你看……」
「吳兄請!」趙河聳聳肩,老臉帶笑,很有風度地肅手讓吳輝先行。
鐘聲響,貢選開。
參選的近六千名選生,自動在高台下排成一個方陣,吳輝隨意地混在人群中,並未選擇最接近高台的第一排,趙河與周茹,也是如此,同吳輝站在一起。
與上一屆一樣,充當貢選司儀的依舊是滿頭銀發,仙風道骨的貢院老院長。
老院長簡短地開場白過後,大離山脈深處的天空中,飛來十七位中老年男女,全是離宗十七座峰頭的「副掌峰」。
三牲祭祖,十七位大佬就座,不管底下的貢生們如何緊張,當老院長從離峰副常峰手中接過燙金的「折子」,意味著離宗辛卯屆的「蟾宮」人選,馬上就將揭曉。
「辛卯年,離宗貢選第一輪第一順位……吳輝!」一片寂靜中,老院長念出了這一屆最大的贏家。
話音方落,高安、顏麗樂得差點蹦起來,程香則已經跳起身來,歡呼雀躍︰「發了發了!宗門是好宗門,沒有黑幕,沒有暗箱……呃,不好意思,一時激動,一時激動……」
如此嚴肅的場合,一派死寂中,程香這麼一咋呼,人人為之側目,眾人就想不明白,吳輝成為這一屆蟾宮,很意外嗎?理所當然的事。
「吳兄,恭喜了!」
「吳兄,實至名歸。」
趙河與周茹輕聲道。
吳輝沖兩人一抱拳,向高安三人點點頭,走出人群,大踏步登上高台。
登上高台,挺立到離峰副掌峰大椅後,吳輝表面上風清雲淡,實則心里感慨萬分,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快了,終是被自己得償所願。
「辛卯年,離宗貢選第一輪第二順位……馮闖!」
半世榜上的名人,人稱「睡龜」的馮闖,臉白無須,鼻若懸膽,右邊臉頰上有一道醒目刀疤的,神態懶洋洋地,惺忪著睡眼,像是個永遠也睡不醒的英俊青年。
「辛卯年,離宗貢選第一輪第三順位……王守義!」
「辛卯年,離宗貢選第一輪第四順位……周茹!」
周茹成為第四名「天听者」,底下起了一些騷動。
至此,這一屆的前四名「蟾宮折桂,登聞天听」名花有主,除了周茹有些出人意料外,其它三人皆是半世榜前五的變態。
貢選還在繼續,十七座峰一輪下來,選了十七位貢生,刺兒荀坤排在第六位,其中並沒有趙河與孫光耀,吳輝在高台上看到,趙河臉色鐵青,沒有一絲平時表現出來的雍容與氣度,而孫光耀則是一臉的信心十足。
第二輪開始,十七座峰有九位副掌峰放棄,只有八位副掌峰遞出了折子,也就是說,又出現了八位幸運兒,趙河與孫光耀都在其中,而且孫光耀還是最後一名,堪堪入選。
吳輝在台上听得心里一動,這貢選還是有黑幕,純以實力論,比孫光耀強的有不少,畢竟孫光耀連半世榜都沒有入。
「辛卯年,離宗貢選第三輪……輪空!」
孫光耀上了高台後,老院長嘴里,隨即就吐出了「輪空」兩個字,底下響起了巨大地嘆息聲。至此,這一屆貢選最核心的部分,事實上已經結束了。
三輪貢選,一共有25位貢生成為離宗內門弟子。
也不管底下的貢生們是一個怎樣復雜的心情,台上的老院長,開始了例行工事般,對外門弟子的名單進行了宣讀。
一個個名字接連被念出,每念出一個名字,底下就會響起一個極力忍耐,壓抑地驚喜呼聲。
吳輝豎起耳朵細听,一直到二百多位,還是有沒有念到高安三人的名字,倒是有李世昌與池蘭的名字,兩人都是來自秋溪城,算是吳輝與高安的老鄉,當年與秋曉寒一起,是秋溪城選生中的三面旗幟。
正當吳輝心里暗暗著急時,秋曉寒,高安、程香、顏麗四人的名字,幾乎是被疊在一起念出,前後相差不過幾個名額的距離。
看著台下,高安三人興奮得滿臉通紅的模樣,吳輝心里不由得暗松了口氣。高安三人成功入選宗門外門弟子,成為一名玄騎,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玄騎,意指與坐騎配合著修煉,也被稱為偽玄修。
身體沒有經過「玄種」的祭植與融和,體質沒有產生進化,幾乎不可能像玄獸一樣,在體內修煉出玄獸這樣的固態玄晶,也就是說,修煉到玄師境已經是極限,無望成為玄將。而真正經過玄種融合的玄修,嚴格地說,已經不能稱為人,而是人獸融合體。
但不管怎麼說,玄騎也算是勉強踏進了玄修的門檻,也是屬于凡人仰望的存在。
時間在流逝,很快老院長就念完了名單。
這一屆,入選外門弟子的比上一屆來得多,共有402名,算上25名內門弟子,共有427人成為貢選上的勝者。
至此,辛卯屆貢選全部結束。
貢選結束後,吳輝連話都來不及與程香等人說上一句,就與進入內門的荀坤等人一起,就被一伙副掌峰帶著飛騰而起,直飛大離山脈深處。
離峰副掌峰,身高只及吳輝的胸口,穿著一件寬大地皂白色武士袍,身影修長消瘦,臉色帶著病態的蠟黃,看起來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文弱書生。吳輝被他帶在身旁,飛行在空中,感覺就像悍匪與窮秀才的組合。
但吳輝卻絲毫不敢輕視,這麼被帶在空中,腳下就像是踩著一塊如有實質的鐵板,神話般的修為。
同吳輝一樣,25名新臻內門弟子個個目不斜視,一臉莊重,與談笑風生地的各峰副掌峰形成鮮明的對比。
吳輝也偷偷留意了各峰大佬的談話內容,結果卻發現,各峰大佬談得毫無實質內容,皆是些吃、喝、風景的家常,表面上看起來和睦融洽。
一伙人御空飛行,行進的速度很快,過不多久就深入大離山脈,來到了一個懸崖邊上。
懸崖底下,雲霧蒸騰,也不知道有多深。被各峰大佬帶著直瀉懸崖底部,人感覺就像是墜入女乃瓶中,壓抑,伸手不見五指。顯然,這處懸崖,被宗門布下了玄陣。
落到懸崖底部,進入一座溶洞,眾人的視線方才恢復清明。
這是一座碩大無朋的溶洞,溶洞里一條十來丈寬的地下河奔涌。
此時,河面上載浮載沉著,一艘十來米長的渡船,渡船上空無一人,但在岸邊,卻等候著不少面覆猙獰青銅面具,身穿黑色武士服的戰士。光是站著,就有一股子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看得人心底里直冒寒氣。
更可怕的是,吳輝等人根本看不出他們的深淺,也從他們身上感應不到絲毫的玄氣氣息,他們每一個人的修為,都要高出通玄境的眾人太多。
「吳兄看出什麼來了沒有?他們是宗門最精銳的‘守山營’戰士,清一色地玄師。」一個劍眉星目,鼻若懸膽,右邊臉頰上有一道醒目刀疤的,神態懶洋洋地英俊青年,趁著眾大佬與守山營戰士交流的當兒,向身旁的吳輝傳音道。
「老兄怎麼稱呼?」吳輝扭頭瞟了刀疤青年一眼,復又將目光投向船上那些戰士,用的同樣是傳音。
刀疤青年聞听一愣,料想不到,吳輝居然會不認識自己,隨即苦笑道︰「鄙人馮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