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氣邪,谷雨時節,雨竟下得瓢潑一般。春寒未褪,從地底下泛起來,冷得人幾乎要重新裹上棉衣。
街上人影稀疏,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蹲在街角處躲雨,她衣衫單薄陳舊,手里也不知拿了什麼,只垂著臉瑟瑟發抖。
那廂里,兩個人由遠及近,慢步而來,忽然就停在了不遠處。
「那是誰,看著好像有些眼熟。」說話的人聲音清幽如簫管,帶了些稚女敕,格外好听。
「回少爺,那好像是御史大人的小女兒。」侍從撐著傘,弓著腰恭敬地道。
「御史大人的女兒怎會跟個乞丐似的?」
「听說御史大人剛剛收了一房小妾,那小妾進門時便帶了一個女兒,應該就是她了。」
「哦。」那人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對侍從道︰「倒是怪可憐的,你去給她一錠銀子吧。」
侍從忙道︰「少爺仁厚,奴才這就去。」
女孩看著手里那錠明晃晃的銀子,瞪大了一雙如黑色琉璃般的眼楮,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她咽了口口水,抬頭望去時,那兩個施舍之人已邁步走開了。
可是,她仍舊看到了雨傘下的那道深藍色身影,優雅的,俊逸的,亦是善良的。
再看看手里這錠仍帶著些微體溫的銀子,一時間,心如鹿撞。
女孩騰地站起身,也不顧連綿冰冷的雨水,朝著街頭小跑了起來。
娘,今天有個好看的哥哥給我好多錢。
娘,我可以用這些錢買足夠的布料和針線,然後做好多香囊拿去錦繡坊,這樣我們就能賺很多錢,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娘,那個漂亮哥哥他……真是個好人。
……
她一邊跑一邊想著,沾滿雨水的臉蛋上溢滿了笑容。
——!!
一聲悶響,女孩整個人撞在一堵肉牆上,反彈的力道令她腳下不穩,一跌坐在了泥濘之中。
藏在懷里的銀子亦隨之滾落在了地上。
「你——!!」她氣惱不已,抬眼去瞪那個「罪魁禍首」,卻在看到那人的雙眼時,硬生生將出口的斥責咽了回去。
那是一張屬于少年的臉龐,卻有一雙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深沉的眸子,仿若一潭幽深的沉淵,蘊藏著比嚴冬的寒風更冷過千年的寒意。
而少年身上的玄色衣衫,更將他整個人襯得猶如一塊千年不化的黑冰。
他瞥了眼落在地上的銀子,「那是別人施舍給你的?」
如他的眼楮一樣的聲音,冰冷的,毫無起伏。
她點頭,這才從地上站起來,也不顧滿身泥水,只顧著去撿那錠銀子。
「想要的東西,便要靠自己用盡手段去爭奪,而非別人施舍。」少年又說了一句。
她將銀子放進懷里,抬眼看向少年,清澈的眸子里已恢復平靜,「可是有時候,就算我再努力,得不到的,永遠都得不到。」
說完,她便轉過臉,繼續小跑著離去了。
可是,她剛跑了幾步,卻又停住,回過了頭來,「你叫什麼名字呢?」
少年微微錯愕。
她眨了眨清亮的眼楮,淺笑著等他的答案。
「楓,明楓。」下意識的,少年不想對這個女孩隱瞞,所以,他低沉著聲音鄭重地道出自己的名字。
她驀地瞪大雙眼,點點頭,笑著道︰「楓哥哥,你說的話,我記住了。」
一聲「楓哥哥」,令少年再次失神。而她已轉過身,漸漸遠去。
他看著那道瘦小的背影,過了半晌才回過頭來。眼角余光瞥到地上一個顏色鮮艷的物事,他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那是一只香囊,布料粗糙,又沾上了泥水,可依舊掩不住其做工的精巧與刺繡的精致。
嘴角不著痕跡地向上揚起,少年將香囊揣進懷里,頭也不回地快步朝前走去。
那一年春寒雨水中,她與他,與他,初相識。
誰都不曾料到,原本從不經意的遇見,卻注定了一生逃月兌不掉的痛苦與,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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