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滄流水連夜進入雍州,只為見到蕭明楓。可是,天不遂人願,當他進入雍王府之後,卻並未見到蕭明楓的蹤影。
焦急間,他看到了張管家。
于是,他將張管家拉至偏僻角落,急急問道︰「蕭明楓在哪兒?」
「是。」張管家平靜地點頭。
「好了好了。」任流螢抬手,止住她的「喋喋不休」,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這樣,今日我們只轉這個院子,很快的,轉完之後再來吃飯。你陪我一塊兒吃。」
任流螢轉過臉,看向這個一臉認真表情的少女,驀地一笑,「我不餓,你餓不餓,要不,你先去吃,我等你。」
蕭明楓眯縫起雙目,看向一處,靜默之中,自有一番無形的凌冽之氣,于周身環繞不散。
就這樣,在這個地方,滄流水一直等到傍晚時分,才離開。
「你是誰?!」銳利的目光盯住陌生的來者,滄流水心念已然疾轉——此人竟能在靠近自己時而不被自己察覺,武功定然不容小覷。
螢夫人,呵,這樣的稱呼,只會讓任流螢感到不齒。
多久沒有听到這樣的稱呼了,當初在雍王府時,也是這樣被稱呼,全與現在有著完全相反的待遇。
付遠涯被刺殺、逃離、去雍州找蕭明楓、小央突死、付遠涯失蹤……
滄流水凝神思考了片刻,覺得此人說得也並非沒有道理,但是,他也不會全然相信。
此人知道蕭明楓與南極星的關系,並且沒有想要通過與他的對話來探取什麼信息。更重要的,是此人在靠近他,而他毫無察覺時,完全可以襲擊他,但是,此人並沒有這麼做。
一場風波,各方皆暗自醞釀,只待浪濤奔騰的那一日。
原易神色一斂,忙道︰「是。」隨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王爺,若抓住了白玉樓,是……」
突如其來的一聲輕喚驚得滄流水騰地坐了起來,一手也順勢移向腰間,欲要拿出武器。
魏大夫輕輕走上前,將飯菜放在桌上,想了想,便站在了一旁,靜靜候著。他認得這個侍衛,那是蕭明楓最為得力的貼身隨侍,名曰——原易。
張管家見他這副表情,不由怔了怔,道︰「去了約莫半個月,我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能回來,至于王爺去干什麼,我作為一個下人,就更不知道了。」
張管家亦轉身離去。
「自然是要抓活口。」蕭明楓打斷他的猶豫,鷹眸中厲芒一現,旋即勾起唇角,道︰「不過,你們不必擔憂怎麼抓住她,本王會親自動手。」
那書架之後,是一間頗為寬大的居室。居室內,地面上鋪著純白的地毯,雕刻精美圖案的桌上的茶具竟赫然是水晶的,華麗寬大的床榻上低垂著繡有水紋的軟煙羅帳子,壁上碩大的夜明珠正散發著柔和而又明亮的光芒……
原易會意,忙端起茶水,遞給了蕭明楓。
滄流水看著那人轉瞬即逝的身影,再一次暗自驚嘆此人輕功之了得。
原易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向他。
里面卻並未有任何回應。
此時,軟榻邊正站著一名黑衣勁裝的侍衛,面容平靜,臉龐清瘦,臉色略有些蒼白,似正在向蕭明楓匯報著什麼。
任流螢斜倚欄桿,雙手環胸,眯著一雙琉璃般的眸子,似出神地看著某個地方,可若仔細看,則會發現她眼中並無絲毫渺茫。清涼的微風撩起她的發,也掀起她的衣袂,隨風飛舞。
任流螢暗自嘲諷一笑,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這紅塵世間。
魏大夫也不甚在意,在牆上的某個地方一按,書架竟慢慢地轉動,片刻後方停下來。
是的,原易並沒有死,那一日詐死,乃是他看到蕭明楓暗自所做的手勢暗語,才會那麼做。而當時白玉樓只專注于蕭明楓,後來又氣怒難當,失了理智,才對此疏忽了。
夢雲有些猶豫地道︰「可是,夫人您還沒吃午膳呢。」
原易會很明白蕭明楓的各種手勢暗語代表著什麼樣的命令,卻猜不到蕭明楓的計謀與心思,當然,他也不會去猜。
張管家有些疑惑地看了著他離去的方向,沉吟了片刻後,走出角落,來到走廊處,沉聲換來一名僕人,然後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
但是,不管信不信,滄流水都是決定要去九尾城找蕭明楓的。
醫館附近的居民一旦生了病,都會來這里看病抓藥,魏大夫為人低調,可醫術精湛,藥到病除,名聲也漸漸傳了出去,離得遠的人家,有時還會駕著車專門來找魏大夫看病。
蕭明楓轉過身,看向垂首而立的原易,沉聲道︰「你去聯系南極星在西南的組織,這一次,一定要徹底剿了靈幽宮的巢穴!」
原易點頭,應了一聲。
夢雲瞪大了眼,還想拒絕。
夢雲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不不,這怎麼能行!奴婢一個下人……」zVXC。
「知道了,我回去找他。」滄流水有意答得模稜兩可。
滄流水心頭一震,「什麼?他去了九尾城?!」
「我可進來了。」他對著書架說了一句。
水樹亭閣、九曲彎橋,江南風光宛如被移植到了這萬家山莊之中,早晨的池邊帶著些寒意,柳條低掠水面,因風撩起陣陣漣漪。
還有那個女人,那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總會感到胸口柔軟處被觸及被揪扯的女人,他亦要將她……
接著,他轉過身看向遠方天際,細細回想剛剛那人說得話。
「你以為,本王是那麼容易就能被人囚禁的麼?」蕭明楓一手撐著頭,姿態慵懶,連聲音都是閑淡的。
「春風得意樓的事,你查得準確麼?」蕭明楓坐起了身,看了眼魏大夫放在桌上的飯菜,略一蹙眉,便將目光移向了一邊的茶盞上。
「王爺有何吩咐?」魏大夫略微欠身施禮。
原易所說的那一次囚禁,蕭明楓絕不會忘記。那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那麼的狼狽。而那一次,若非他被「死而復生」的任流螢所影響,加之他並沒有全力應對,也絕不會讓白玉樓得手。
那廂里,滄流水出了雍王府後,也不知到底要去哪兒,想了想,便挑小道小巷一路向南,找到一處平坦的山坡。
「算了。」他倏地轉身,腳尖輕點,躍身而去。
天空更加灰暗,寒風依舊呼嘯而過,這一方天地依舊靜寂無人,猶如這平靜的表面,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也不會發生。
魏大夫端著飯菜走了進去,那書架又緩緩回到原處。
滄流水仰躺在山坡上,展開了四肢,看那上方有些灰暗的無邊天空。
而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也如浮光掠影般從腦海中一一掠過。每一件都交繞在一起,分不清,理不順。找不到源頭,更看不清未來。
要知道,那一日,只要蕭明楓微微一動手,就會讓白玉樓立刻斃命。可是,蕭明楓竟然放過了她,確實讓人無法理解。
這一日,魏大夫照常坐診,直到中午時分,才讓藥童在館內看著,自己去了後廂吃午飯。
魏大夫會意,躬身退了出去。
在滄流水趕至九尾城前,蕭明楓已停留在了九尾城。
而即便如此,蕭明楓仍是不會容忍任何對他不敬的人。所以,這一次,他下定了狠心,要將整個靈幽宮連根拔起!魏大夫听出了蕭明楓話中的深意,知道或許不久之後便會有一場風波,便整了整神色,正聲道︰「是。」
言罷,蕭明楓略一點頭,抬了抬手。
九尾城,魏氏醫館。
「他去九尾城干什麼?去了多久?什麼時候回來?」滄流水捏緊了掌心,從來灑月兌不羈的清朗眉目間此時布滿陰沉與寒戾。
後廂不大,擺著半新不舊的桌椅,和一張不算寬的木板床。桌上已擺放好了飯食,乃是家常菜。
「呵,她的棲身之所……」蕭明楓放下茶盞,從軟榻上站起了身,負手走了幾步,冷笑著道︰「只要知道了靈幽宮巢穴之所在,還怕找不到白玉樓可以棲身的地方?魏大夫,你先回去醫館,這幾日照常,什麼都不要變,到得要動作時,本王會通知你。」
是的,在與明石王見過之後,他並沒有離開九尾城,而是做出了離開這里回到雍州城的假象,迷惑了明石王,更迷惑了白玉樓。
將她如何,蕭明楓還沒有想好。他只想著要將她握在手里,徹底的將她掌控,再不放手。
「王爺,那白玉樓設計曾將您囚禁,您真的就放了她?」原易說完事情,終是忍不住如此問道。
「魏大夫。」
來者乃是一名瘦高的男人,穿著黑色勁裝,手拿長劍,劍身樸實,但絕對是一把不可多見的好劍。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來只是要告訴你,雍王爺要見你。」黑衣男人淡淡道。
魏大夫走進來,看著桌上的飯菜,想了想,嘆了口氣。他將飯菜放在一旁的托盤中,饒過桌子,來到床榻一旁的書架前。
廂房內恢復原樣,再見不到任何人影。
男人頓了頓,方道︰「你們傳消息的路子已被人堵截,主公才動用了南極星,要我來對你說。」說到這里,他壓低了聲音,補充了幾句︰「現在乃非常時期,有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可再用慣有的法子,否則只會被人算計。」
在萬家莊的日子,似乎已過去了兩三日。這幾日乃是難得的平靜,明石王沒有來找她,就連那對她無比仇視嫉恨的姬妾們,竟也安分地沒有尋她的麻煩。
魏大夫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耿直而心思單純的人,會如此忠誠地跟著蕭明楓。
這樣的悠閑與平靜,讓任流螢覺得十分的不習慣。曾經是多麼的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平靜下來,可如今……
精致華貴的軟榻上,斜倚著一個俊美的男人,正是雍王爺蕭明楓。
由于是冬季,山坡顯得很荒涼,也沒有人影,風呼嘯而過,吹亂了發絲,臉頰有些微痛,過了一會兒,便麻木得沒有知覺了。
听罷,僕人應了一聲,默默退下。
滄流水咬了咬牙,吸了口氣正準備發泄什麼,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這一切,究竟是誰在幕後操控,而又是怎樣的狀況,竟然令付遠涯在失蹤時,連一丁點兒線索都沒有留給自己。
張管家斜了他一眼,拂了拂衣袖,淡淡然道︰「去了九尾城,至今未回。」
魏大夫抬眼看了眼兩人,復又垂下眼,緩緩道︰「確定,那春風得意樓的確是靈幽宮總舵之所在。只是,我還沒有查到白玉樓棲身之所。」
滄流水覺得胸口窒悶得厲害,不由閉上了眼,不想去看那灰暗的天。
整個過程很短暫,那人的目的也只是傳達蕭明楓的命令。
這時,蕭明楓一聲低喚拉回了魏大夫的神思。
滄流水躍起身,立在男人對面,雙手環胸,面色陰寒,「你是什麼人?與蕭明楓是什麼關系?還有,如果他要見我,可以傳消息給我,何須要你‘親口’來與我說?」他刻意將「親口」二字加重了語氣。
「螢夫人,該用午膳了。」細細的聲音,有點兒軟綿綿的。說話的侍女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衫,低眉順眼的模樣。
「滄流水。」
張管家知道滄流水與蕭明楓之間的關系,所以,對于有關蕭明楓的事,他會如實地告訴滄流水,除非非常時期非常事件之外。過後螢上。
魏大夫看了看蕭明楓,又看向原易。這個侍衛是個很耿直的人,雖然跟著蕭明楓已有很久了,可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那個忠實而簡單的性子。
應該……可以相信的吧。
螢夫人……
「夢雲,隨我四處轉轉吧,萬家莊很大,有很多地方我都沒去過呢。」任流螢站直了身體,邁腳便要向前走去。
男人也不再追究什麼,便抱拳施了一禮,便運起輕功離開了。
蕭明楓雙眼半閉,也不開口,只是听著原易的匯報。
是的,再不放手!
……
「噓,不準拒絕。就這樣定了。」任流螢倏地轉過身,步態妖嬈地朝前走去。
而剛走了幾步,她便停了下來,因為,她看見一間廂房,一間匾額上沒有任何字跡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