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幽宮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出賣她們的,會是一個平時里並不引人注意的宮人——粉依。
這一次,為了能將雍王爺蕭明楓引至春風得意樓而將其擒獲,白玉樓傾盡了幾乎所有的力量。
所以,粉依的背叛,無疑是將靈幽宮送入了毀滅的深淵。
誰知,到得中途,卻被一個身穿灰衣的人擋住了去路。
萬家莊中,除了偶爾傳來姬妾們爭風吃醋以致爾虞我詐的矛盾之外,向來都很平靜。
「原易——原來沒有死!」白玉樓咬牙切齒,卻只能強自壓抑著滿心的憤懣。
原易隨即走上前,拍了拍粉依的肩膀。
粉依緩緩轉過臉去,滿眼淚水的她,竟已看不清自己兄長此時的表情。
至少,她不會在這一刻感到如此的歉疚與痛苦。
但其實,白玉樓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她只是在被帶走的前一瞬,回頭看了一眼,有些惘然,有些不舍,亦有些愧疚與無奈。
然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亂了這樣的寧靜。
然後,他便轉過身,朝院外走去。
然而,即使已如願活捉了白玉樓,蕭明楓卻並不覺得自己已將整個靈幽宮連根拔起。他是一個生性多疑的人,這一切來得太過順利,所以,他不會就此得意忘形。zVXC。
人,都是渴望溫暖與感情關懷的人,不管是誰。
粉依是靈幽宮宮人,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進入靈幽宮的女人,除了要經受住那種近乎毀滅的凌辱折磨之外,並且,一旦入了靈幽宮,那麼一生一世都將受其掌控,直到死去,進入下一個輪回。
她也沒有想到,原易是自己的哥哥,一母同胞的哥哥。
一句話,道出了粉依所有的無奈、糾結,以及最終做出決定的原因。
然後,他回過臉,雙手負于身後,直直朝門外快步走去——
只是,當得知原易就是自己的哥哥時,她原本冷硬的心,忽而就柔軟了起來,她開始希望能夠跟隨自己唯一的親人,離開這里,再不去看那些血腥與毀滅,即便以後的日子再怎麼艱難困苦,她也覺得心甘情願。
「藍俏,你……」粉依再也忍不住,踉蹌著從地上站起來,便要朝藍俏走去。
九尾城中眾所周知的春風得意樓被雍王爺查封的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城鎮。
這些,她原本應該感到習慣,進而麻木,再不為所動,而事實確實是這樣。
「藍俏,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粉依不斷地重復著這三個字,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因為,在她看來,「對不起」都不再是她能夠有資格說出口的了。
萬越道︰「是的主上。九尾城傳來消息,春風得意樓被雍王爺查封,樓中之人盡數被殺抑或被抓。」
「站……住,不要……過……來……」藍俏艱難地張口,聲音不大,卻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粉依的心上。
「白玉樓,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如何?此時總該安心了。」蕭明楓微笑著說了這麼一句,隨之,也不待白玉樓回答,便抬手一揮,命護衛將其帶走了。
這是極為寧靜愜意的一幕。
像是在安慰。
很明顯,憤怒至極的她,自行沖開了穴道,這對于習武之人來講,是對全身筋脈的極大損傷。
有那麼一瞬間,粉依感到了後悔,她寧願自己還是像從前那樣,即便過的不痛快,即便每天都要看著不同的女子被凌辱折磨之後,或死或歸入靈幽宮。
萬越擰起了雙眉,沉思了起來。
這一切,似乎來得太過突然,又仿佛是早已謀劃好的一場局,只等著這一日結果的上演。
風華原本也想一同去,可任流螢有意露出不情願的表情,風華倒也識趣,便又借故回去了屋里。
就在上一次,蕭明楓與原易同時被靈幽宮所擒,後來蕭明楓出來了,原易卻仍被靈幽宮關押。也就是在那段時間,粉依在一次給原易送飯的時候,偶然得知原易就是自己失散許久的兄長。
就如同一個在黑夜里走了許久許久,已然習慣了黑暗且變得麻木的人,在突然看到一縷晨曦之時,那種久違的悸動與興奮。
明石王棕眸微眯,似諷非諷地道︰「不會吧,白玉樓這麼容易就被制服了?真是不可思議。」
粉依轉過臉去,看到了兄長從來平靜無波的眼中,透出的那一抹寬慰與堅定。
「據說被抓之人中,有一個極為清傲艷麗之人,想來應該就是白玉樓。」萬越面色深沉地答道。
兩人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車夫一揚馬鞭,驅車前去。
明石王的貼身侍衛萬越,武功不弱,忠誠能干,只是總會迷路,就算能勉強分得清東南西北,但若是有太多分岔路,他必定迷路,就算走過很多遍的地方。這些,萬家莊內的人都知道。
城郊外,萬家莊。已想便然。
這一日晚飯過後,她帶著夢雲出了門,想去九尾城中轉轉。
萬越訝然回首,不明所以,「主上還有何吩咐?」
蕭明楓微揚起頭,環顧四周,漸漸地,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倨傲的,霸氣的,亦是——志在必得的。
其實,這將成為她一生的依靠——世間唯一的親人,無形之中,本就是一種安寧與安定。
「宮主,我本不想背叛您,更不想背叛靈幽宮。可是,我已經找到了哥哥,我很想跟著哥哥,不再過這種爾虞我詐、你生我死的生活。」粉依抬起臉,滿面淚痕,淚眼模糊,「可是,要徹底離開靈幽宮,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我只有……只有……」
明石王略一點頭,「看你的樣子,似乎有急事。」「萬越。」明石王忽然叫住了他,聲音中竟隱含幾分笑意。
明石王的傷已好了大半,這一日乃是冬至,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莫過于今日,但陽光甚好,到得正午時,更讓人感覺到了絲絲的暖意。
隨之,藍俏與春風嬤嬤也被擒著雙臂朝外走去,藍俏在走過粉依身邊時,深深地看了粉依一眼,這目光中,竟已沒有了憤恨,只是,目光中的情緒太過復雜,粉依不知道那其中究竟意味著什麼。
「白玉樓呢?」明石王眉頭微蹙,問道。
對于任流螢來說,這樣的平靜在從前,曾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可如今,她只覺得越來越煩躁與不耐。
簡潔而淡漠的聲音傳來,再要去看說話的人,卻已然不見了蹤影。
听到有腳步聲傳來,明石王便坐起了身子,淡淡地看向來者。
明石王呵呵而笑,卻在萬越的身影消失時,漸漸斂去了笑意。
「主上。」是萬越。
她看慣了那些女人在各種手段之下選擇了死亡,也看到了不少女人活了下來,卻變得冷心冷清,陰狠決絕。
但是,不管怎樣,靈幽宮宮主被抓,也就意味著靈幽宮離毀滅不遠了。蕭明楓如此想到。
萬越將頭垂得更低,然後匆匆施了一禮,轉身快步而去。
明石王緩步上前,微笑著嘆了口氣,隨之拍了拍萬越的肩膀。
「原易沒死,其實……也多虧了他妹妹相助。」蕭明楓看向那跪在地上仍抽泣不已的粉依,微笑著說道。
于是,那一座在九尾城燈火通明、喧囂無比的春風得意樓,被貼上了封條,暗淡了原本耀眼而艷麗的色彩。
「原易……是……他是……我的哥哥,是我失散許久的哥哥……」
萬越雙眼猛地睜大,隨即卻是垂下了臉,頭微微偏向一邊,緊咬著牙不語。
明石王笑了笑,站起身,拂了拂衣擺,淡淡地道︰「再等等,白玉樓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制服。」
只要能原諒她,她寧願承擔一些,背負一切。
「粉兒,不要後悔,既然已經做了,就不要後悔。」一直沉默不語的原易在此時開了口,平靜平淡的語氣,卻飽含著堅定。
「你……好自私……」顫抖的聲音忽而從一邊傳來,卻是被點了啞穴的藍俏開口說道。
粉依吃了一驚,慌忙轉過臉望去,只見藍俏臉色煞白,且不斷有血從嘴角滲出,而若不是此時有黑衣護衛擒住她的雙臂,恐怕她的身體也會搖搖欲墜地倒下。
「封了這里。」
後院中,抬眼望去,可見一張藤椅,上面鋪了獸皮褥子,明石王躺在上面,微眯著雙眼,陽光灑遍全身,從某個角度看,就如同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圈,耀眼,卻也柔和。
……
萬越拱手施禮︰「是。」
明石王搖了搖頭,棕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連嘴角都微微上揚,「剛剛你來時那麼匆忙,額上還有汗,該不會是……又迷路了吧……」
就在她現身之前,她便看到了站在蕭明楓身邊的原易。原本以為,那個人真的已經自盡而亡,連尸體都被她們棄之荒野了。誰會料到,此時會看到已死之人活生生地站在那里!
任流螢掀開車簾,看到立在前方之人時,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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