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南皮城中的府衙大堂之內,身型宛若一根矮‘樹樁子’似的石虎高坐在帥案後面,兩側分別坐著副帥孔萇和參軍刁膺;下面站著逯明等高矮不一的五、六個胡人將領.無人說話的大堂內籠罩著一種壓抑得有些令人窒息的沉悶氣氛,由于眾人均是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不發一言,連粗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也清晰可聞,就像是一群剛剛經歷了一場亡命撕咬後的野獸一樣的在舌忝shi著傷口、恢復著體力、兼且發泄著失敗後的戾氣。粗重的喘息聲使大堂內沉悶的氣氛反而顯得更加重了幾分!
如果說石虎、孔萇、刁膺、逯明等這些跟隨一代胡蠻梟雄石勒征戰了十幾年的沙場悍將對南皮城外青州軍仿佛玩鬧一樣的‘放火行動’心里沒有一點兒的預感,那確是有些小看了這些殺人如麻、滿手沾滿了漢人鮮血的野蠻魔鬼!但就是由于出于多年征戰疆場的靈敏嗅覺,使眾人已經預感到了目前青州軍的行動與下一步的攻城有關、卻又根本無法估測到青州軍的明確目的,才使這些殺人魔王們抓耳撓腮的一籌莫展。既無實力出城與青州軍打一場暢快淋灕的野戰,又只看到青州軍在熱火朝天的作著戰前準備、而根本無法預測到青州軍這種肆無忌憚的‘放火行動’的具體意向。他們又何能不宛若‘百爪撓心’也似的心煩意亂哪?
當人面臨著一種看得見、模得到、听得清的有形壓力時,可以根據自身的能力去選擇或搏殺、或閃躲、或逃離,最低限度也可以在逃無所逃的情況下反咬一口,臨死拉個墊背的!但面對一種既看不見、又模不到、還听不清的無形壓力時,面臨著死神的一步步的降臨卻無一絲一毫的應對辦法和能力,想來還沒等大難臨頭,意志薄弱者就有可能被巨大的無形壓力所逼瘋了!
目前南皮城內的胡蠻將領們就是被一種雖然無形、卻恍若重愈千鈞的無形壓力所困擾,疑慮重重的懷疑城外本就實力強過自身軍力數倍的青州軍在針對下一步的攻城之戰做著準備,但卻又不知道如此大張旗鼓的縱火焚山目的何在?有時候人受一種有生具來的好奇心所驅使,越是弄不明白的東西,卻越要耿耿于懷的想要弄明白;甚至會窮其一生、弄得神魂顛倒、瘋瘋癲癲的也要窮究不舍。《》而如果明知道涉及到性命悠關的巨大危險在漸漸臨近,而自身卻既不知其然、又不知其所以然的干等著大難臨頭。想想南皮城中胡蠻將領的這種心理感受,能舒服得了嗎?
其實,石勒部的石虎所部已經在樂陵之戰中經歷過了幾種其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殺傷力極大的青州軍所擁有的優良軍械裝備的沉重打擊,包括投石機、重甲橫刀軍在內青州軍也曾在樂陵戰場投入過使用。但當時由于是在平原野戰,而當時投石機所攻擊的距離也不足兩百步,並且雙方當時還是處在激烈的交戰過程中、只知亡命的拼殺而無心他顧的細加觀瞧;所以一時之間使胡蠻將領們難以想到會是可能來自于從天而降的、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的無情打擊。
這時,已經因異想天開的估計了幾次‘漢人可能是砍伐木材準備打造攻城器械時不慎失火’、‘漢人可能是要燒些木炭而縱火過大’等等的無稽之談已經受到了暴躁的石虎幾次呵斥的刁膺,又‘傻狗不知臭’的拈著幾根稀稀落落的鼠須有些遲遲疑疑的說話了︰「少帥(石虎是石勒的從子)!以麾下所見,漢人是否、是否是想如樂陵之戰一樣的故技重施,能否是想從土山上把巨石投入城中?」
「胡說!純屬放屁!土山距城內四、五百步遠!石頭能長出翅膀來呀?用你這個參軍何用?淨說些沒味的屁」還沒等暴躁的石虎罵完,坐在左側身材細高的副帥孔萇就已經搖手打斷了石虎暴跳如雷的吼叫︰「少帥切莫著急!適才參軍所言大有可能啊!土山要高出南皮城牆很大的一截,由上向下投擲自然會要遠上許多;如果上次樂陵大戰時漢狗所投擲石塊的遠近也並未達到最大的極限,那麼兩相疊加自然也就可以輕易地投入城內了。如果是這樣。」
孔萇的話雖未說完,性情雖然暴躁可頭腦並不遲鈍的石虎卻早就听明白了。就是由于听明白了,才使石虎臉上表情更加的嚴峻;可能比‘爹死娘嫁人’的哭喪表情還要嚴重幾分!不言而喻,如果真的像孔萇所說的會是來自于空中的打擊。那麼,城中的胡蠻兵卒幾乎是就等于毫無還手之力的乖乖的等著挨砸!如果只是一頓無情的狂砸還則罷了,抱頭鼠竄的躲到角落里也就是了。可是,青州軍也一定會利用巨石狂砸、城內兵卒躲避的機會趁機攻城。
這樣一來,南皮城其實也就幾乎是等于了毫不設防的任由青州軍攻打!如果這樣,南皮城的丟失也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不知道還好一點兒,還能存在著些僥幸的心理。萬一是像之前刁膺所說的呢?虛驚一場罷了,漢狗也就會故弄玄虛而已。現在基本上估計正確了,卻要束手無策的等待著厄運的降臨。不是更讓人心驚肉跳嗎?
相互之間竊竊私語過後,大堂內的胡蠻將領們也都分析明白了孔萇只說一大半的話中的含義,也使大堂內的氣氛更加的陰雲密布。眾人均是宛如‘死了親娘、老子’也似的哭喪著臉的一言不發;其實也確實沒有一點的應對辦法。即使是變成‘耗子’鑽到地洞里去人能躲過去一劫,南皮城不還是要丟失嗎?
這其中唯一有些例外的就是參軍刁膺,雖然表面上也是臉上一層的嚴霜,但由于今天他‘倒了八輩子血霉’的被暴躁的石虎數次的喝罵,此時心里卻有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意︰讓你這胡狗罵、讓你這胡狗罵!沒招了吧?要等著挨砸了吧?你不也姓‘石’嗎?最好是在青州軍的石頭砸來的時候,你同你的同宗兄弟‘石頭’來個親切的擁抱!讓你的同宗兄弟‘石頭’把你砸成肉醬!這樣才能解老夫心中的氣呀!
無論內心里是如何的解氣,身為走狗、幫凶角色的刁膺也不能從表面上露出一絲一毫的幸災樂禍表情。否則,性情暴躁的石虎還不把他活劈了?不僅不能露出些許的興奮之色,刁膺反而配合著氣氛長噓短嘆了幾聲。走狗就是走狗!就是由于刁膺的幾聲長噓短嘆,同樣也惹得石虎怒氣沖沖的一陣斜瞪,嚇得刁膺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南皮城的攻城之戰尚未打響,就由于目前青州集團強大的軍力、加上出乎于胡蠻將領意料之外的焚山行動,已經使南皮城內的石虎、孔萇、刁膺、逯明等為首的胡蠻心驚肉跳、飽受巨大的心理蹂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