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進一步的熟悉和了解,我已經可以給溫嶠這個人下出這樣的結論︰溫嶠機敏灑月兌、卻又極富決斷力,就是那種‘給他架梯子、他就踩著敢上天’的人!而且,可能也是受所處時代的影響,溫嶠還對漢民族固有的陳舊道德觀念看得極淡,是一個極其看重實際利益、膽大妄為的人.否則,他也不會做出‘把別人的新娘抬回自己家’的趣兒事。一路往上旅途寂寥中的談談說說,有一次我還幾乎說走嘴了!差一點兒問出溫嶠‘你去江東傳信、為什麼從此就不返會並州了?’這個已經發生不了的‘事實’。其實,這就是溫嶠已經看清了當時並州劉琨所處的尷尬境地,而江東則又是當時的最佳選擇。從這一點上,也可看出溫嶠對‘實際利益和形勢’的敏銳判斷,以及決斷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實並沒有錯,錯的是世上難有幾人完全的做到。只要在大義上不虧,首先保全自己當然是最佳的抉擇!
雖然我的骨子里還殘留著‘苟氏’家族些許固有的‘冷酷’本性,但總體的秉性我還是偏于開朗、寬厚一面的。由于受到原有意識的影響,我對地位上的差距、出身上的等級、社會總體規範的理解等等,在理念上均有著比較超前的觀念。因而,既很少有高高在上的自傲,又根本沒有奴顏卑膝的獻媚。由于我的年齡還顯得有些年輕,自然是給人一種︰才華橫溢、高深莫測的感觀。
就連雖然並不能太深窺堂奧,卻見慣了眾多朝臣的‘市儈嘴臉’的馬業,也因某一個話題而有些忘情的感嘆︰「苟愛……,啊,表哥實是苟大將軍為我朝、乃至天下萬民留下的最大福祉呀!有表哥在,我漢家子民光復有望矣!僅僅表哥一人,就要強于原朝廷的百官多矣!」話里話外雖然有阿諛奉承的成分,但其中亦不乏有感而發.當然,由同馬業的相互交談中,我也可以看出馬業同樣有著‘司馬氏’遺傳的心機深沉、隱忍性強的特性。但就是由于這種特性,不免令人生出心機叵測的疑慮;這也就是溫嶠和毛寶一再的‘看不上’馬業的一個重要原因。試想︰上位者的心態扭曲,屬下之人難免會遭殃啊!
由于早已經過了安邑,自然溫嶠已經派人聯系上了趙染。目前趙染已經搶先率領著一些健卒跑到了我這一行的前面,他所率領的大約兩千健卒,除了他率領著開路的以外,有一部分散布于我這一行的後面,絕大部分則散布在我這一行的周圍。還別說,我雖然是隱秘行蹤的便裝輕車,這前後、左右方圓幾十里之內,可以說已經遍布了我的屬下和眼線。連我自己都感到有些聲勢太過隆重了!
身份、身份!身份這種東西也確實莫名其妙!牽一發而動全身,也勿怪屬下對我的安全看得如此之重!然而,無巧不成書。也合該有事!在一行人行進到偶拾‘赤虎’的大致地域,則又出現變故了!我心里暗想︰這地方犯邪呀?也不知前面的趙染干什麼去了?連這麼大的情況他都沒能預先發現?
先是馬車正在顛簸的行進中,蜷伏在我的腳邊假寐的赤虎猛然站起了毛茸茸、圓滾滾的獸軀。赤虎轉動著‘大頭’兩只耷拉的耳朵豎了起來、口里也發出了‘嗚嗚’叫聲。「這個畜生又鬧什麼?」溫嶠詫異的看著面前的赤虎說到。隨著溫嶠的話語,赤虎反而變本加厲的轉過了軀體,張嘴叼住我的褲腳‘大頭’直搖晃的拉扯起來。
「不對、不對!他可能是又感覺到了什麼?好像是在給安示警!」我望著表現得十分怪異的赤虎邊皺起了眉頭說著,邊已經掀開了車簾兒沖騎馬緊跟在馬車後側的毛寶問道︰「赤虎好像又在示警!前面的趙染可曾傳過來什麼話?」我的問話令馬寶的神情也嚴肅起來︰「那日有人跟在我等後面,就是赤虎先發現的呀!可是,趙染已經派人傳遞過來消息了。這一帶雖然較為偏僻、但趙染早些年一直就在這一帶了,對這一帶十分的熟悉。他派人傳回消息說︰這一帶由于山巒偏低、無法長期的大量藏人,連大一點兒的山賊團伙也沒有啊?是不是赤虎感覺到有什麼大型的野獸了?」」可能吧?不好……!」腦袋探出車廂之外,正同趕到近前的毛寶議論著的我,猛然耳邊好像听到了梆子聲︰「快趴下!遇到埋伏了!」隨著我的喊聲,從行進方向的左側的叢山密林中,已經傳來了密集的箭矢裂風之聲。我翻身猛的伸手把溫嶠和馬業摁倒在了車廂底部。‘梆、梆、梆、梆……’密如雨點的利箭已經密集的射在了車廂的外面,車廂外同時也傳來了護衛們被射中後疼痛的慘嚎聲、以及毛寶聲如悶雷也似的呼喊︰「不要跑!快就地趴下!拉住馬車、保護馬車!……」
密如飛蝗的箭雨連續的幾輪攢射,不用看就知道︰車廂外肯定已經布滿了利箭。此時,車廂內已經有不少的箭矢穿透了厚厚的木板,露出了猙獰的、閃著寒光的箭尖兒瓖嵌在了車廂的內壁。好在毛寶的吼聲及時,已經有護衛奮不顧身的搶先斬斷了拉車馬匹的繩套。馬車因馬匹中箭後的驚狂、被拖拽著向前跑出不遠,就因受傷的戰馬月兌出了轅套的束縛獨自狂奔而去停了下來。
這就是因為僅有一匹拉車的馬匹,處理起來才容易了一些。如果再多出兩匹,就因馬匹受傷後出現驚狂拖拽著馬車亂跑,想不出現險情也很難做到啊!要知道,我和赤虎可以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拼著受點傷跳下馬車。溫嶠和馬業那樣羸弱的書生身體,趴在車廂底部還穩不住的直翻滾哪!就別妄想他們能夠自己跳下馬車的月兌離險境了!
數輪的箭雨過後,左側的密林中馬上就傳來了人聲鼎沸的喊殺聲,車廂外也傳來了毛寶的怒吼聲︰「快!沒受傷的快站起來!把馬車圍住,保護好馬車!馬上發出響箭!通知前後的人等來援!……」「他*!……」我不由得月兌口罵道︰「這三十六拜都拜過了!反而最後還出現這等詫事了!你們先好好的呆在車里不要出去,安先出去看看!不知是何等的蟊賊?敢輕捋我等的虎須!」故作輕松的我,罵罵吵吵的站起了身形,毛寶和馬業也費力的爬起了被我猛然摁倒的身體,臉色尷尬、驚懼兼而有之的挺起上身坐在了車廂的底部。
其實,我也就是嘴里說得輕松!蟊賊?上來就一陣要命的箭雨!最少也有幾百人還沒被前面開路的趙染等眾人發現?這擺明了是早有預謀的埋伏。目的就是想要眾人的性命!接下來的拼殺,肯定也不會太過的輕松!不過,好在王贊和趙染好像未卜先知一樣,趙染帶進後漢境內近兩千健卒。只要能多堅守一會兒,大批的健卒就會馬上的聚集到此處。
我的腦海里還在快速的運轉著,馬上又接著想到︰應該不是被後漢朝廷發現了?否則,就是不用預設埋伏,派出大批的兵卒來個‘圍追堵截’!就是‘不要命’地跑,逃月兌的可能性也不大呀!邊心里想著,我已經一縱身跳下了馬車。車廂內的赤虎,也縱身一躥毫不遲疑的緊隨著我跳下了馬車;我剛才著急照顧溫嶠和馬業,還真沒看清它躲到什麼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