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我完全沉浸在興奮和激動中,爹給我的這個提醒,猶如一枚重炮轟炸在了水壩上,積蓄的洪水洶涌而下,勢不可擋。
早不用挖空心思去想了,這個我所喜歡所熟悉的故事,故事里面的那一個個生動的人物,那些場景,包括攝影機的怎麼調動,場面如何轉換,一遍遍的閃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傾瀉而下!
《倩女幽魂》,一段書生和女鬼的愛情故事,流傳了幾百年,眼下,它將會被首次搬上銀幕,而且會出現在20年代的上海。
整個劇本創作起來異常的順利,這種順利,連我自己都想象不到。
劇本和後世的故事基本相同,也有不同的地方。除了在領會這個故事本身的特有意義之外,我更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參照了如今中國這個沉默著、麻木生活著的社會的理解。一段愛情,一個書生和一個女鬼,懷著愛情的希望,沖破層層黑暗,走向光明,更確切地說,這是一條由忍耐、順從,再到反抗的真愛之路!
電影是娛樂,更是藝術,也應該是藝術,尤其是對于這個黑暗中的時代。
墨汁用完了再續,紙張用完了再拿,腰酸背痛,毫無知覺,此時的我,就如同一枚熊熊燃燒的火把,忘記了身處何地,忘記了時間流轉。
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我一頭栽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酣睡中,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背著書簍的寧采臣和小倩一起在風中觀花,那些花,潔白如雪,紛紛而下,笛聲四起,悠長而婉轉,美得讓人窒息。
又沒見一只只妖怪遮天蔽日而來,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嚇得我在山間跑,拼命地跑,一頭撞下懸崖,在墜落的過程中,一把抓住懸崖上的一根樹枝。
「蔣!蔣!」一聲急促的呼聲在我耳邊響起,帶著生氣和憤怒。
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舒適的大床上,蕾絲坐在我的身邊,而我的那個原本抓著樹枝的手,竟然死死地探到了蕾絲的長裙之中,抱著她的那光滑而又彈性的大腿。
「對不起,蕾絲,我做夢呢,我夢見抓樹枝,我不是故意的。」看著蕾絲一副要掐死我的表情,我連連道歉。
「我看你肯定是故意的。」蕾絲盯著我。
「為什麼這麼說呢,蕾絲,我這個人,很正直的。」我笑道。
「是麼?」
「我對上帝發誓!」
「那你的手怎麼還不拿出來!?」
這個……這個……
我這才訕訕地把手抽回來,抽回來的時候,還是游蛇一般地滑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如同在絲綢上滾過,美妙得很。
蕾絲的身體微微顫抖,一把擰住了我的腰,迅速轉了個三百六十度,房間里頓時響起了我的一聲淒厲的叫聲。
「哥,吃飯了。」就在快要出人命的時候,小妹恰當地出現了,總算是救了我一命。
「小妹,什麼時辰了?」看著外面一片黑暗,我從床上爬了起來。
「你說呢?」小妹走過來,遞過來外套。
「我見過不少專業的編劇,也見過不少刻苦的,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不要命的,蔣。」蕾絲搖了搖頭。
「哥,你寫了一整晚,又加了一天一夜,暈倒在書房里,要不是爹擔心你讓我進來看看,估計你就是死了都沒人知道。」小妹撅起了小嘴。
「不會這麼夸張吧?」我張大了嘴巴。
「你這麼拼命,就是一般人也受不了,何況你還有槍傷。蕾絲姐姐叫了查理先生過來,搶救了一番才對付過去,她留下來照顧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小妹坐在蕾絲身邊,抱著蕾絲的胳膊,兩個人一副親密的樣子,讓我都有些羨慕。
「這不是好了嘛。」我笑笑,肚子打鼓一幫響了起來,惹得兩個女人笑得花枝亂顫。
「吃飯!吃飯!」我心情大好。
晚飯並沒有像我想象中的大魚大肉,而是白粥咸菜,這是爹特意的吩咐,說像我這樣的情況,不能胡吃海塞,饞得我恨不得跑到外面把院子里散步的雞給生吞了。
「小五,讓後不能這樣了。你可把我們嚇壞了。」二哥看著我狼吞虎咽,直搖頭。
「好好好,下不為例,下不為例。」我一邊敷衍著,一邊捅了捅旁邊的小妹。
「小妹,我寫的那些文稿呢?!」我問道。
「放心吧,按照你上面的編號,我都給你收拾起來了。」一提到文稿,小妹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笑什麼?」看著花骨朵一樣的小妹,我也樂。
「哥,以前爹老罵你不學無術,我還不怎麼覺得,可現在真的發現你不怎麼樣。你的那字,寫得太丑了,蚯蚓爬地一樣,上面還有外國字母,還畫著畫,那也叫畫?我看連阿福都比你強!」小妹笑道。
我寫的,是正規的分鏡頭劇本,自然是中英文夾雜,至于小妹說的畫,是我在寫分廠的時候順便畫的分鏡頭圖解,這丫頭懂個屁。
不過她說的也對,寫字我自然比不上老爹,又從來沒學過什麼素描繪畫的,那畫完全就是涂鴉。
「你放哪里了?」我急道。
「等著!」小妹轉身出去,沒過多長時候跑了進來,把一打厚厚的文稿拍在了桌子上。
「給,你的寶貝!」
我扯過二哥的長衫,擦了擦手,拿過文稿,沾著唾沫翻起來,看得蕾絲直皺眉。
這劇本,被小妹精心地裝幀了起來,還做出了封皮,封皮上寫著四個小楷︰倩女幽魂。
翻開來,里面根本不是我的那些鬼畫符的文字,而是幾乎印刷出來的手書,一行行,一列列,整整齊齊,清秀得很,至于那些插圖,更是改頭換面,竟然用五彩的油份畫出,不管是人物還是場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你那樣的劇本拿出去,誰稀罕,哥,怎麼樣,我的字不錯吧,還有這畫,我可是去年跟著外文老師學的,怎麼樣?」小妹擠過來,從到我跟前,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好!小妹,看不出你還有這麼兩下子,得了,以後本董事長就聘請你為我的貼身小秘書,月薪三塊大洋。」看著瓷女圭女圭一樣的小妹,我樂得不行。
「才三塊大洋,哥,你太小氣了。」說歸說,小妹很高興。
「蔣,曉哲謄抄你的劇本的時候,我也在旁邊看了。說實話,我看過無數的劇本,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怎麼說呢,格式特別奇怪,但是卻十分實用,而且如果到了拍攝的時候,這樣的劇本具有極強的指導性,十分方便于拍攝工作。」看得出來,蕾絲對這本子也十分的喜愛。
「不對呀,蕾絲。你不是記者嗎,怎麼會對劇本對電影這麼熟悉?」听著蕾絲十分內行的話,我泛起了嘀咕。
「記者是什麼,就是什麼都懂但是卻什麼都不精通的人。我在美國,負責的就是文化報道,好萊塢經常去,有什麼奇怪的。」蕾絲挺了挺胸,胸前一陣波瀾起伏,看得我目瞪口呆。
「跟你談事情呢,你能不能認真一點,親愛的蔣!」見我一副的樣子盯著她的胸,蕾絲拍了拍桌子。
「對,談事情,談事情!」我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蕾絲問我道。
「劇本寫好了,當然是馬上給皮特看了。只要拿下這家伙,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模著劇本,我嘿嘿壞笑。
拿下皮特,那就意味著拿下了環球電影公司,拿下了環球電影公司,就意味著我拍攝的時候設備、人員什麼的完全不用發愁了,完全可以采用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拍攝手法,完全按照我自己的意願拍一部真正的電影了!
更重要的是,老子再也不是什麼狗屁副導演了,這一回,我是正的!正地!
「蔣,你這樣的劇本拿過去給皮特,別的我不敢說,一定失敗,不對,是慘敗!」就在我意婬的時候,蕾絲的一句話,迎頭澆上了一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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