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絲•凱瑞,《洛杉磯時報》記者。」蕾絲看著我,目不轉楮。
這話,說得和當初我們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是這回,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編,你繼續編。」我扭頭就要走。
「我真是記者,蔣。」蕾絲認真地說道。
「我再也不會理你了,拜拜。」我站起來,走向門口。
「蔣!」走出了兩步,蕾絲叫住了我。
小樣,我還制不了你!
「怎麼了?」我扭過臉。
蕾絲橫躺在床上,露出她那被繃帶纏裹得嚴嚴實實地肩,微微一皺眉,人見尤憐地柔聲道︰「我疼。」
這樣子,還真是讓我小心肝一顫。
「管我個屁事!疼吧,疼得厲害才好呢。」我應下心腸。
軟硬都不行,蕾絲沒轍了。
「蔣,我要說出來,你不會生氣麼?」蕾絲微微一笑。
「生氣?為什麼生氣?」
「你不會怪我欺騙你嗎?」蕾絲低下了頭。
「你現在不說,更是在欺騙我。說了,我可以掂量掂量輕重,再決定要不要原諒你。」我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蕾絲的對面。
蕾絲看著我,兩個人長時間不說話。
「派拉蒙,你听說過嗎?」過了很長時間,蕾絲微微嘆了口氣。
派拉蒙,如今好萊塢電影公司中的龍頭老大,世界電影的霸者!我怎麼可能不認識!
「阿道夫•楚克,你听說過嗎?」蕾絲見我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阿道夫•楚克,派拉蒙電影公司的創立者和掌門人,自1912年創立自己的公司之後,諸步發張壯大,成為好萊塢名副其實的帝王,不管是什麼人,不管你是演員、編劇還是導演,只要沾上他的光,就會在好萊塢一飛沖天!
「听說過。」我點了點頭,看著面前的蕾絲,一肚子的疑問︰「蕾絲,你不要繞圈子行不行,我問你是什麼人,你跟我扯什麼派拉蒙、阿道夫•楚克干什麼……」
「阿道夫•楚克,是我爸爸。」我的話還沒說完,蕾絲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我呆若木雞。
「你,你再說一遍!」我睜著雙眼,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派拉蒙電影公司的老板,阿道夫•楚克,是我爸爸。」蕾絲抬起頭,看著我,微微一笑。
阿道夫•楚克,是你爸爸!?那就是說……
我噌的一下站起來,指著蕾絲︰「蕾絲,不帶這樣的,你這不是玩人嗎!」
我又驚又氣,驚得是,電影帝王阿道夫•楚克的女兒就是面前這個替我當槍的蕾絲,氣的是,這麼長時間,我把蕾絲當知己當朋友,她竟然會騙我騙了這麼長的時間。
「說好了你不會生氣的!」蕾絲看見我這樣子,有點嚇到了。
「滾蛋!只許你騙我,難道就不許我生氣!」我吼道。
「蔣!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說完,行嗎?」蕾絲眼眶里閃爍著淚光,一副委屈的樣子。
見她又是傷又是淚地,我于心不忍,一坐下來。
「說,趕緊把該說的都說了!」我氣呼呼道。
「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蕾絲挪動了一子,估計被傷口弄痛了,咧了一下嘴︰「他忙他的電影,我做我的記者,他是他,我是我。這些年,他只關心他的事業,我們兩個人的關系很不好,所以我姓凱瑞,而不是楚克,這是我母親的姓氏。我討厭他的那些東西,討厭他完全不顧家庭,完全不關心我。所以,這些年,我都過著自己的生活,我讀書,畢業了進入了報紙,做了一名記者。他給我介紹了一個財閥的兒子,讓我們成親,為了躲避,我才特意申請瞞著他來到中國。」
「蔣,我不是成心騙你。對不起。」蕾絲抹著眼淚。
難怪當初皮特這麼多她百依百順,原來如此。
不過看著蕾絲那傷心的樣子,我一肚子的氣也就煙消雲散了。
「好了好了,還哭上了。這麼大的人,哭得梨花帶雨的,也不害臊。」我湊過去,遞上了手帕。
「你,原諒我了?」蕾絲破涕為笑。
「少來,我可沒說原諒,日後看你表現。」我笑了笑,站起身來,就要走出去。
「你干嘛去?」蕾絲大聲道。
「我的小姐,查理讓你靜養,你趕緊睡一會,留下還有一幫人等著訓我呢,我再不下去,估計馬上就要闖上來了。」我指了指門外。
出了這麼檔子事情,估計下面早就群情激憤了,我再不出去,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好吧,那我在這等你,你處理完了事情就上來。」蕾絲撅了撅嘴,對我做了一個飛吻。
「流氓。」我嘀咕了一句,轉身下樓。
樓下的大廳里,已經開鍋了,完全就像是個菜市場一樣,黑壓壓的一幫人圍在一塊,交頭接耳,見我下來,頓時安靜了。
關上門,一轉身,我的臉就冷凝一片。
「慕白,這事情鬧大了,怎麼處理?」顧鼎周輕聲問道。
「虎頭,山上的那具尸體呢?」我坐下來,哼哼地問道。
「少爺,被我們帶回來了。」虎頭低聲道。
「阿山,阿榮,你們兩個有種不?我交給你們一件事情去辦!」我端起了茶,喝了一口。
「老大,有什麼話你盡管吩咐。」阿榮和阿山相互看了一眼,嘿嘿一笑。
「嚴老九不是有個賭檔嗎?听說還是全上海最豪華的一個。」我冷聲道。
「不錯!」阿山點了點頭。
「挑個最熱鬧的時候,你們扛著尸體過去,就放在他們賭檔中央最大的賭台上,告訴嚴老九一句話。」我咬了咬牙。
「什麼話?」
「告訴他,中國有句老話,來而不往非禮也,他要玩,我陪著!」我啪的一聲拍了一把桌子。
「曉得了,老大,我們這就去!」阿榮和阿山嘿嘿一笑,抬腳就要往外走,被杜月笙一把扯住。
「五弟!使不得!使不得!」杜月笙一邊拉住阿榮和阿山,一邊回頭看著我,焦急萬分。
「怎麼使不得了!?月笙哥,你也看到了,以前的事情我不跟他計較,他卻要置我于死地!我不是孬種,他要玩,我陪著他!」我惡狠狠地說道。
一想到蕾絲因為我差點丟了性命,我的一把無名怒火直頂天靈蓋!
「五弟,沒錯,這事情的確是嚴老九做的,可是你有證據嗎?」杜月笙勸道。
「除了他,還能有誰!?」阿山怒道。
「做事情,要講證據!即便是他,你沒有證據,也沒有辦法。你這麼把尸體帶過去,反而是你沒有道理了,即便是召開青幫的大會,你也吃虧。再者,他嚴老九是什麼人?我和金榮哥都忌他三分,這家伙心狠手辣,手底下又是一幫亡命之徒,要不是張老太爺保你,你早就見閻王去了。你斗不過他!」
「最重要的是,你和他不是一個道上的人,他是個混混,愛怎麼干就怎麼干,你是什麼人?你是做大事的,你和他這麼鬧下去,不拍電影了?這里一幫人可都指望著你呢。你出個三長兩短,怎麼辦?」杜月笙說得頭頭是道,周圍的一幫人都連連點頭。
「那怎麼辦?難道蕾絲的那一槍就白挨了!?難道我以後隨時都要做好被干掉的思想準備!我日他娘的!老子沒這個氣量!老子不是諸葛亮!」我氣呼呼說道。
「蔣,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吧,蕾絲是美國人,受到相關的法律保護,我會出面找這個嚴九齡談一談,我想她起碼會給我這個面子,否則的話,我不會讓他好過!」查爾斯也很生氣。
「查爾斯,你的好意我謝謝了,但是你不過是個督察,他當面答應了你,未必就真的老實了。再說,他閨女是你們領事的情婦,枕頭風一吹,說不定連你都要穿小鞋。」我搖了搖頭。
查爾斯听了我這句話,張著嘴,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這個督察,表面上很威風,但那都是對中國人來說的,牽扯到自己的上司,他這個新到任的新兵蛋子,遠不是英國領事的對手。
「這事情,我看還是我來辦吧。」一直沒有說話的大師兄吳昆山接茬了。
「上次他放過你,是看著師傅的面子,師傅這個人,其實做起事來一向都寬容,尤其是對青幫里的人,上次對嚴老九,也並沒有撕破臉,所以這一次嚴老九才會想要你的命。我去找他親自談談,談破了,如果他敢再對你下手,我們仁社別的不送他,三刀六洞,是一定會的。」別看大師兄平時斯斯文文,說起狠話來,讓人毛骨悚然。
三刀六洞是個什麼滋味,我想青幫弟子都知道。
「行,這事情我听你的。」思來想去,我點了點頭。
我不是不想捅死嚴老九,我他娘的太想了!
可杜月笙說得對,我斗不過他,而且我也斗不起他,畢竟我還要拍電影呢。
「這就好,交給我了。」大師兄點了點頭,出去了。
「說點開心的,說點開心的。說說電影的事情。」鄭正秋見屋子里氣氛僵硬,打起了圓場。
一提起電影,氣憤頓時活躍了起來。
「這一次我和慕白去了嘉定,選好了場景,算是大功一件了,我看籌備籌備,電影就可以開拍了。」鄭正秋樂呵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欣喜。
「開拍!?我反對!」正樂著呢,皮特站了出來,大喝了一聲。
大廳里頓時又是死寂一片。屋子里的人,都知道皮特的身份,也知道他手里掌握著這部電影能否順利拍攝的生死大權。
「蔣,我不但反對你的拍攝,我還要中斷之前和你的合作計劃!我要放棄!」
皮特的一句話,如同炸雷一樣在我耳邊轟然作響。
這狗日的,是不是腦袋秀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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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晨去青島。晚上要收拾行李了,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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