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在長安百姓和數十萬禁軍將士心目中,一年一度的將領選拔無疑是一場萬眾矚目的盛典。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權臣貴戚竟公然設局開賭以此為樂!
昨天皇帝還沒踏出秦府大門,自己就已經被人當成了賭局中的一枚棋子。楊致從心底冒出一陣莫名的悲涼︰那些熱血沸騰的參選將士連同自己在內,與古羅馬斗獸場的角斗士有什麼區別?
趙啟似乎算準他會有此一問,詳細解說道︰「楊大哥,你有所不知。為了考究參選將士的真實本領,讓大家竭盡全力以命相搏,對在選拔中造成的傷亡一概不予追究,多年來已成定例。大夏對軍功封賞和將士傷亡恩恤極為厚重,是以參選將士及其家屬絕少怨言。」
換句話說,在選拔中無論殺人還是傷人都是合法的,由朝廷統一花錢擦。楊致皺眉道︰「有必要弄得那麼殘酷麼?」
趙啟不以為然的繼續說道︰「四姐之所以說耿超暴虐好殺,不為無因。父皇曾親口說過,大夏開國以來能用九石強弓的將領僅有七人,而耿進與耿超父子就佔了其中兩席。去年耿超自朔方奉調回京第一次參與選拔,與其對陣者非死即傷,死在他手上的禁軍猛將就有五人之多!現在你明白什麼叫買你不死和全身而退嗎?」
楊致將沈重、秦空雲、趙妍和趙啟前後關于耿超的言論串聯在一起,結合年前那次見面,很認真的給耿超下了一個定義︰一個亂世造就的冷血軍人,一個生逢其時的超級屠夫。
趙啟見他沉吟不語,嘿嘿笑道︰「盛名之下,必無虛士。楊大哥,有那麼多人在父皇面前把你說得神乎其神,諒他們沒有罪犯欺君的狗膽。我絕對相信你的實力,但你犯不上跟耿超玩命往死里打。買你不死也未免太低估你了,我豁出去了,十萬兩全都買你能全身而退!」
鬼頭貌似慷慨豪氣,實則在連吹帶捧中暗含激將,最後一句話就泄了底︰與其說他相信楊致的實力,還不如說相信他皇帝老爹看人的眼光。楊致死不死都對他王爺的幸福生活沒有一絲半點的影響,只是買他不死十賠一的賠率太低了倒是真的。這小子不但賭性很重,而且骨子里極為貪婪。只要楊致能全身而退,就意味著趙啟能坐收百萬兩的巨利!
然而要在一個強悍到難以想象的超級屠夫手下毫發無傷,又談何容易?楊致苦笑道︰「多謝抬愛。我一定力爭讓自己不要缺胳膊少腿,到時候小王爺別忘了分個幾十萬兩給我買糖吃。」
在宮中廝混了半日,楊致回到家中已近正午。他心情郁悶之極,匆匆扒了幾口飯就沒了胃口。剛放下筷子,徐文瀚和秦空雲就一起找上門來了。
秦空雲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楊兄,我真該死!這回只怕你麻煩大了!」
「我地麻煩是不小。……什麼叫你該死呀?」
秦空雲懊悔地道︰「我原以為楊兄很難有參與禁軍將領選拔地機會。因皇上視兵權為禁臠。秦氏一直刻意回避與軍方過多接觸。以免皇上忌諱。所以對耿超地情況知之甚少。昨日皇上駕臨後。我才加緊打听。耿超心胸狹窄暴虐好殺。足可稱大夏第一猛將!外間傳聞今年由福王做莊開賭……。」
楊致揮手打斷道︰「這些我都知道了。就算我們早幾天知道又怎麼樣?皇帝才是真正地幕後大莊家。這事與你無關。」
一五一十將進宮地所見所聞做了詳細通報。徐文瀚與秦空雲都听得暗自心驚。徐文瀚嘆道︰「梅妃以溫良賢淑聞名。不想竟有如此心胸見地!越王小小年紀便深諳和光同塵之道。也不失為自保良策。」
楊致啐道︰「不是他們母子倆不想爭。而是不敢。也沒有去爭地本錢!那小子跟他老子和幾個哥哥是一路貨色。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秦空雲為皇帝訕訕辯解道︰「皇上素來愛才如命。昨日看來對楊兄寵愛有加。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皇上定會降下恩旨。不會讓楊兄與耿超以死相拼。」
徐文瀚冷冷道︰「帝王心性向來大異常人,耿超無論勝敗都會性命無憂,而楊兄卻是生死難測!耿超是皇上征討突厥一雪前恥的撒手 ,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皇上怎會容他涉險?如楊兄不堪一擊則死不足惜,皇上或有幾聲嗟嘆,然而無關大局。如楊兄與耿超實力相若或遠勝于他,皇上只需一聲令下便可喝止二人爭斗,日後對楊兄也必會恩寵重用。楊兄說得不錯,皇上才是坐贏不輸的大莊家!」
秦空雲愕然道︰「也就是說,一切都取決于楊兄實力如何了?」
楊致茫然道︰「今日越王繞來繞去,就是為了模我的底。我的實力到底處于什麼檔次,老實說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並不是我怕耿超,而是……如果這麼丟了小命,那就太他媽冤了!」
徐文瀚與秦空雲也不好多說什麼,二人一時默然無語。
秦空雲出神半晌,決然道︰「眼下已退無可退,只能到時候見機行事了。楊兄若非當日在金陵受我拖累,怎會有此困擾?今日就請徐兄做個見證,秦某對天發誓︰萬一楊兄有所不測,叔父在生則我會當親生父親一般奉養,叔父百年之後則我會披麻戴孝為其送終!我寧可自己絕後,也會將一子過繼楊家承續香火!秦某如有違此誓,當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這份鏗鏘有力的沉重承諾令二人極感震撼,楊致心中涌動著濃濃的暖意,緊握秦空雲的雙肩強笑道︰「有你這話就足夠了,兄弟!情況或許不會那麼嚴重,咱們還是先別扯遠了吧!」
徐文瀚激動的提議道︰「今日我們何不結拜為異姓兄弟?」
楊致與秦空雲異口同聲的道︰「好啊!」
秦空雲喜形于色的道︰「我這就叫人前去準備香案!」
徐文瀚笑道︰「兄弟結拜但求意氣相投肝膽相照,何必拘泥形式?就請天地作證日月為鑒,豈不更好?」
三人以徐文瀚二十六歲為長,二十二歲的秦空雲排在第二,十八歲的楊致做了老三。三人當即到院外跪了,肅然盟誓後望天拜了三拜。還未來得及起身,身後突然有人叫道︰「楊大哥,徐先生,秦大哥,你們這是在結拜麼?」
三人回頭一看,冒然闖進院中的竟然是衛飛揚。撲地跪倒在三人面前,極為渴盼的道︰「能不能算上我一個?我對楊大哥的人品才學傾慕已久,雖與徐先生和秦大哥不甚相熟,但二位能與楊大哥義結金蘭,必是非常之人!」
見三人當場愣住尚有猶豫之色,連忙磕頭如搗蒜的乞求道︰「飛揚確是發自內心的一片至誠,萬望三位大哥成全!」
衛飛揚性情忠厚勤奮好學,名門子弟慣有的紈褲習氣一點全無。皇帝特許他為趙啟的玩伴,也有引導兒子向他學習的意味。徐文瀚與秦空雲時常听楊致說起,衛飛揚與趙啟截然不同,楊致對他印象頗佳。
一場意氣風發的結拜被一個半大的孩子攪了個不倫不類,三人都感到說不出的別扭。明確拒絕似乎不妥,可總這麼僵跪一團也不像話。
徐文瀚與楊致和秦空雲眼神一踫,苦笑道︰「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既蒙衛公子不棄,那我們只有斗膽高攀了。不知衛公子年歲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