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媽認真的點了點頭,道︰「你齊阿姨本身就是個孤兒,她死去的丈夫更是個孤獨老頭。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同病相憐,相互結合在一起。現在他們夫妻先後都去了,留下的女兒已經在這個世上無依無靠,孤單一人。而且,你齊阿姨的女兒雙目失明,完全沒有能力單獨生活下去。光光靠政府的救濟和好心人的幫助,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我想,不如把她接過來到咱家里生活。我們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家庭,但要多養活一個人的能力還是有的。你齊阿姨是我多年的好友,她女兒的事,我一定要管!小勇,我就問你,這件事,你支不支持媽?」
此時此刻,我的腦海里,已經浮現起一個小女孩那天真無邪的笑臉來。在我小的時候,齊阿姨的確經常來我家找我媽串門。有時候,也會帶著她那可愛的女兒過來。記得這個女孩的名字叫瑩瑩,姓什麼,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小我大概七歲。那年齊阿姨第一次帶著女兒來我家里時,我已經十歲了。而這個小女孩,當年還不滿三歲。後來,這個叫瑩瑩的小女孩還來過我們家幾次,一直到我十五歲時,齊阿姨的工作變動,帶著女兒到另外一個城市去生活了。至此,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瑩瑩,也不知道,她現在已經是個什麼模樣。
當然,關于這個瑩瑩的眼鏡忽然失明的事情,我記得听我媽說起過的,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吧?好像是因為一起意外傷害事件,導致她視神經受損,幾乎是永久性失明。為了這事,我媽還特意趕過去看望過她,也為她奔波尋訪了好多地方。但視神經受損不比眼角膜受損,是很難用手術治愈的。于是,無論我媽和齊阿姨想盡了什麼辦法為她治療,她的眼楮依然毫無起色。
我看著我媽那堅定的眼神,已經知道關于領養這個瑩瑩的事,無論我同不同意,我媽都一定要實行了。當然,我心里也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但現在我們家的實際情況是,我馬上要失業了,以後還能不能找到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我自己都不敢肯定。我媽去年已經從她的食品公司內退,每個月也只有千把塊錢的退休工資。我姐和姐夫他們的經濟情況,只會比我們更拮據。為了節省開支,他們一家三口每天晚上都要來家里蹭飯。也就是說,我媽的這點退休工資,其實要解決我們全家一共五個人的吃飯問題。而我的工資,我媽向來是不問我要的。說是要我自己攢著,將來用來娶媳婦。可事實上,我這麼多年打工下來,到現在幾乎沒有什麼存款。並不是我平常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相反,我這個人一年到頭,如果不是必要,從來不增添一件衣服。平時我抽的,都是三塊錢一包的藍山。我用的手機都還是四年前買的老式的黑白屏幕。昨晚要不是求孫東幫忙,我也不會去什麼酒吧喝酒。最多買點便宜的瓶裝啤酒,對我來說就已經很滋潤了。我大部分的錢,其實都偷偷給了我姐。她們家是真的困難,為了擁有自己的房子,他們幾乎為此傾盡了所有。可是,生活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我的外甥亮亮這麼可愛,我這個當舅舅的別的給不了什麼,但讓他能夠吃上一點好的,穿上一點暖的,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
多養一個人,其實並不是多添一雙筷子這麼簡單。成為我們的家人後,那她就是我們的責任!一個盲人,是很難創造什麼財富的。她這一生,幾乎注定了要待在家里,靠別人的照顧才能生活下去。此後她的衣食住行,無不立馬成為我們沉重的負擔。也許現在還不會很明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媽的年紀會漸漸的蒼老,我的外甥亮亮,也慢慢長大要開始上學讀書。年紀老的人,免不了病多體衰,需要我們贍養和照顧。剛剛長大的,更是需要花去大量的金錢來供他成才。如果我的工作一直穩定,收入也能保證,那麼我樂意去做我們力所能及的事。可是現在……我們自保都開始有問題了,怎麼還能額外再多上這麼一付擔子呢?
我媽見我沒有當場表態,也似乎看出了我眼里的一絲猶豫,當場,她的臉就拉下來了,沉聲道︰「怎麼?你不支持?」
我趕忙強裝了個笑臉,道︰「支持!誰說我不支持?只是……媽,齊阿姨的女兒來了,她住哪兒呢?姐姐以前沒嫁人的時候,我一直都是睡在客廳里的。要不是咱們家太小,姐姐也不會非得要在外面買套房子搬出去住。現在她來了,您不會又要我睡客廳吧?」
我媽見我表態,終于微笑了起來,道︰「睡一下客廳,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都睡了十幾年了,多睡兩年,難道不可以嗎?再說了,你是我兒子,我怎麼會虧待你?瑩瑩來了,我讓她跟我睡一個屋。這樣,也可以方便我照顧她。你呀,還是繼續享受你的單人間吧。」
我哦了一聲,算是沒話說了。事已至此,我再說什麼也沒有用。關于我工作的事,現在我還不想這麼早說出來讓我媽著急。而且就算我說了,以我媽的脾氣,這個瞎眼的女孩,還是會接回來住的。與其說了讓我媽多一點煩惱,還不如不說,倒可以讓她開開心心的去做好事。
唉!只是這樣一來,我身上的壓力,就更大了呀!為了這個家,為了我們的生活更加寬裕一點,我必須得找到一份穩定和不錯的工作,才可以減輕家人的負擔,支持家里的開支。本來我就職的這家公司不倒閉就好了,公司小是小,但收入還是不錯的。不但有一定數額的基本工資,我們業務員銷售產品還有提成。好的時候,我一個月也拿過三千塊以上。可是隨著市場競爭的激烈,我們公司的好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到後來我們老板更是投資一個項目失敗,欠下了一大筆外債。最後,只好忍痛賣了公司,害慘了我們這幫員工。
我媽得到我口頭的支持後,顯得開心不已。這會兒,她已經開始吃起了早飯,邊吃還邊對我道︰「小勇,既然你已經同意,那媽今天就動身到c市去,幫著處理完你齊阿姨的後事,然後把瑩瑩接回來。等我走後,這件事,你跟你姐姐說一下,叫她這兩天晚上先別過來蹭飯了,知道沒?」
我啊了一聲,道︰「媽,您不打算先征求姐姐的意見,直接告訴她就完了?」
我媽咬了一口饅頭,輕輕的哼了一聲,道︰「你姐的性格,你不知道嗎?征求她意見?除了反對,她還會有什麼意見?再說了,她都已經嫁人,不在這里住了,有什麼資格反對家里多一個人?」
我只好模著鼻子,再次啞口無言。的確,以我姐的性格,肯定會堅決反對我媽的想法。這樣的事,以前也發生過不是一次兩次了。與其先吵起來心里添堵,還不如直接生米煮成熟飯,讓我姐也無可奈何。
于是,我只好道︰「好吧,姐姐那里我會去說的。不過媽,您一個人去行嗎?帶著一個瞎眼的女人,一路回來會很辛苦的,再怎麼樣,她換洗的衣服總要帶點過來的吧?要不我也去得了,至少我還可以幫忙拎東西什麼的,減輕一點你們的負擔。」
我媽看我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欣慰和憐愛。微微笑著,輕輕的道︰「不用,你明天還要上班的呢。我這一去,搞不好要好幾天,你的工作來之不易,可千萬別馬虎對待。媽也不求你幫什麼忙,只要你好好工作,將來能攢點錢娶上一個不錯的媳婦,媽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我的心里,頓時酸酸的,澀澀的,想要說句什麼,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小時候不懂事,盡做些讓我媽傷心的事。長大了我才知道,母愛大如天!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父母對待孩子,才是最無私,最真摯的感情。
養育之恩無以為報,媽,您放心吧,兒子以後一定努力工作,努力賺錢,讓您還有咱們這個家,能夠過上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