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
自從涅利進入卡戎之星後,所有的人都仿佛消失了,四周一直持續著這片死寂。在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聲音來源就是他自己。
但是這要更可怕的多,因為那種感覺,就好像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的生物都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
「卡戎之星……原來是幻象陣嗎……」
涅利在黑暗中行走著,可無論他做什麼,卻仍舊沒有任何其他的跡象。
發出去的術式,沒有反擊。喊出去的聲音,沒有回答。僅僅只有黑暗,以及他最厭惡、最恐懼的寂寞。
「可惡啊……這樣要怎麼辦才好,貝卡洛還……等等,貝卡洛是誰?」
涅利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貝卡洛……是她嗎?為什麼我會知道她的名字,是她告訴我的?不……不可能,她只提到了那個女巫的名字……好像是伊利塔•斯貝瑞特?……不行啊,這種討厭的感覺,讓人根本沒辦法思考啊……」
寂寞涌上心頭,讓他甚至有想哭的感覺。然而從小就生活在類似的環境中的他,還是強忍了下來。
「這種魔法陣……只需要將黑暗忽略掉,就能夠破解了吧。」
可是好難啊。
涅利集中精神力,試圖想象出幻象外地場景。然後……周遭的黑暗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再出現的是,灰色的世界。
「主人……」
「是誰!是誰在說話?!」
涅利好像抓到了一絲希望般的,向天空大喊了起來。
沒人回答他。
下一刻,純白色的光輝突破了天際,將整個卡戎之星全部充滿。緊接著,無比強烈的元素發出了劇烈的震蕩。這種震蕩,甚至讓他有一種天地即將崩壞,萬物即將毀滅的危機感。
仿佛是太陽近在咫尺,強光在半空中炸開,向四周擴散開來。
「……莎蘿?」
莎蘿——!
……
……
「那是……那個女巫?」
涅利突然看到了在破碎的幻象中,半跪著的伊利塔。
她雙眼迷茫的看著向低空中,仿佛在呼喚著什麼,接著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向卡戎之星的深處走去︰
「莎蘿……莎蘿……再稍微等一會,等我解除了封印,就立刻救你回來……」
「喂!你這家伙!」
涅利立刻全力使用出了漂浮術,向還在前行的伊利塔追了過去。然而,在術式剛剛啟動的同時,身旁就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像玻璃炸裂,從空中灑下似的,嘩啦啦的炸響傳入了他的耳中,那些幻象都成了破碎的鏡子,碎片在空中緩緩劃過,還映照著幻象中的樣子。
「可惡——!」
術式被瞬發了出來,颶風以他為風眼,轟然卷起。將那些碎片卷入低空,可接下來就立刻破碎了,那根本不像是元素——颶風也「化成了碎片」,在碎片中,颶風還在翻滾著,卻像和他在兩個世界一般,沒有任何作用。
「趁現在,一定要破除掉陣式!」
涅利連續使用出強力的術式,終于在不知道多少個術式之後,在眼前炸出了個缺口。如同光芒在黑暗中的耀眼,他不顧一切的沖入了缺口。
然後,是紅色的世界。
鮮血染紅了天空……淒厲的慘叫在身旁回蕩著,燃燒的大火在腳下彌漫著。那個黑色的巫師,在屠殺著低聲哭泣的孩子們……
「你這家伙,給我住手!」
攜帶著烈火的術式,從法杖上閃爍而出,沖天而起。可是卻穿過了那個巫師的身軀,只留下了一絲波動。
「這……這是幻象?可惡!難道我的心底里一直在想著這種事情?不,不可能,這是那個女巫的……等等,那是精靈?」
幻象是從心底滋生出的恐懼。
換句話說,高深的幻象陣就是引誘出人們最恐懼的事物,可能是親人被殺死的情景,可能是自己陷入悲哀的世界,更可能身處于煉獄、深淵中,遭受惡魔的折磨。
涅利突然想起了塞拉所說的話︰
——有我們家的公主所布置的魔法陣「卡戎之星」在,就算再過一百年,那個精靈小妹妹也是一點破解的機會都沒有的。
「那個精靈小妹妹」說的是誰?當時他只想著怎麼奪回精靈手環,所以並沒有在意。可是現在想起來,原來那個女巫竟然是精靈嗎?
「這樣的話……她要精靈手環,難道是……」
涅利有了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精靈手環在傳說中,是能夠讓精靈族重現的魔導器——雖然作為它的原主人的貝卡洛足以證明這是騙人的。但既然涅利可以相信那個傳說,為什麼別人就不能?難道就不可能會有精靈族的傳承者,為了復興種族而去破解封印?
「啊——!」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涅利下意識的看去,卻發現那是一個小男孩,被巫師一腳踩在傷口上的樣子。
小男孩的手臂,已經只剩下了半截,另外的也以一種怪異的姿態扭曲著。劇烈的疼痛讓他在慘叫的同時大哭出了聲,不斷地哀求著巫師。
可是對方卻沒有憐憫,仍舊施加著殘忍。
「可惡!!」
即使明知道不會有任何作用,但是涅利卻還是憤怒的揮出了法杖,各種元素形成了極為高深的術式,全部從巫師的幻象上穿過。
「別再繼續下去了……」
涅利捂住耳朵,緊閉起了雙眼。
「……別再繼續了,別再繼續了!」
「別繼續了,求求你……」
同樣的哀求傳來,可是那卻並不是他所發出的。
涅利睜開了眼楮,映入他眼中的,是跪在地上,將頭深埋在積雪中的伊利塔……或者應該說是曾經作為「孩子」的伊利塔。
「那是……?不……那是幻象。」
從空中不斷灑下的血花,仿佛燃燒著火焰,籠罩著這片悲哀的土地,同樣也將這個孩子籠罩了起來。
「求求你了……別再繼續下去了,不要,我不要看到這種事情……夠了,夠了……莎蘿……」
伊利塔的哭泣聲毫不間斷,接著,在她身後逐漸出現了一個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一些的藍發少女。
「……主人,有莎蘿在呢……別擔心,這些都是假的……有莎蘿陪在主人的身旁,一切都……」
藍發少女緊緊地抱住了伊利塔,將她的臉部埋在了自己的懷抱中,然後強自微笑著開始了輕聲的安慰。
在痛苦的笑容中,伴隨著映照著火焰的淚水,染濕了兩個人的臉頰。
即便如此,伊利塔仍舊沒有絲毫緩解的樣子,從她掙扎的表情中,涅利想起了黑巫術中那名為「詛咒」的術式。
涅利的臉上已經充滿了憤怒的表情,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會這麼憤怒,他現在只想將那個下詛咒、以及屠殺精靈族的混蛋燒成灰燼。
可惜這只是妄想……就算現在不是幻象,在見識到那個巫師所用出的強大術式,他也自知沒有絲毫勝算。
「……不,不要……不要過來……」
耳邊再次響起了哀求聲,那是已經到達幻象的最後……黑色的巫師靜靜走到了伊利塔的身旁,然後對著小女孩揮出了巨樹樹枝做成的法杖。
莎蘿不顧一切的想要阻止著巫師,然而,她的攻擊穿過了巫師的身軀,完全沒辦法傷害到對方。直到最後,由陰暗元素組成的術式,將傷痕累累的伊利塔包圍了起來。
于是,噩夢就此結束了。
然而,痛苦卻剛剛開始。
……
……
身為精靈的伊利塔,有著不同于人類的血脈。即使精靈是和人類最相近的種族,可卻畢竟有著一絲隔閡。
從小就開始流浪的她,因為這種隔閡,不會有任何人對她產生憐憫。她只能得到厭惡、唾棄的目光。甚至如果沒有長輩留下的「魔法」,或許她早就已經餓死在街頭了。
而現在她所經歷的情景,就這麼一絲絲的出現在涅利的身旁。
這是,以莎蘿的目光出現的。
「這……這種事情……」
涅利緊咬著嘴唇。
他一直以為自己那種孤獨的經歷,已經有夠難以承受的了,可跟伊利塔比,那種生活還真是夠幸福的。
即便孤獨,不會有詛咒產生的噩夢。即便沒有多少相識的人,至少不會被人厭惡。他覺得,自己如果生活在那種環境下,就算不會死掉,也會發瘋。
「……主人,」
莎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不是幻象中的。
涅利猛然驚醒︰
「糟了!精靈手環的封印!」
卡戎之星產生的幻象早就已經被破除掉了,這些幻象,都是由莎蘿心中的碎片構成的。也就是說,這些都是莎蘿引導的魔法陣的力量,來困住他的。
轟然一聲,卡戎之星發出了劇烈的震響。
他立刻轉過身來,對面是藍色的八芒星。
無數圖騰組成的八芒星,造成的魔法陣……那是卡戎之星中一切的核心,形成術式的一切基礎。現在這個核心,卻被藍發的少女所控制,或者說是替代。
只是莎蘿卻像是被什麼侵蝕了一般,痛苦的掙扎了起來。
直到涅利看到,她身後的那個術陣。
那是另外的陣式……與其說是術陣,不如說更像是某種力量的混合體。那種力量竟然將塞拉自認為無人可破的卡戎之星,完全的壓制住了。
即使藍色的圖騰再怎麼掙扎和抵抗,還是處于下風,兩者互相糾纏,撞擊。產生的卻只是給莎蘿的痛苦而已。
「那是……精靈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