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即使是這樣……
涅利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了,身體變得重了起來,讓他彎腰伏在了地上——那是失血過多引起的暈眩感。
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也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忽然想起的是貝卡洛所損耗的精神力,她真的沒問題嗎?這里是兩大魔法陣相交的位置,就算單單是元素的排斥力,也足以讓人很難承受了。
「涅利,」
平淡的語氣再次響起,那是少女所說出的話。
她叫我什麼……閣下?
涅利首先想到的不是回話,而是對貝卡洛稱呼的疑惑。自己的名字在什麼時候被對方所得知的?自己又是在什麼時候得知對方的名字的?
「涅利•丹塔利安。」
或許是沒听見回話的緣故,少女第二次傳來的話語中,竟然蘊含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急躁。抬起頭來,才發現那「小型暴雨」又已經即將形成了。
「我沒事……貝卡洛。」
涅利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果然,就算是說話都已經很費力了。這種感覺好像和在睡覺時突然被吵醒很相似……不過,現在如果再懶惰的話,再醒來時可能就身在地獄了吧?又或許是冥界?
不能放棄,但是自己又能幫什麼忙呢?在那種陣式下,失去了法杖,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我來掩護,你去停止祭禮。」
接著,貝卡洛不再等他的回答,將鐮刀用力插在了地上︰
「風王,刻印!」
清冷的聲音在空氣中擴散,沒有吟唱、沒有準備時間、更沒有揮舞法杖。
下一刻,純青色的刻印浮現到了半空中。這刻印竟然是從精靈手環上顯現出來的,宛如圖騰的青色刻印在空中旋轉了起來,抵擋住了暗色元素的「暴雨」。
頭頂的兩個芒星互相以反方向的順序旋轉了起來,青色和暗色的氣刃被灑在空中,只被刻意留下了一絲空隙。
這是……
空間被青色所照亮,光芒閃耀在涅利的面前,讓他在呆滯了片刻。
「快些!」
轟然一聲,巨響震徹了整個祭壇。低空仿佛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霧氣如同洶涌的波濤。風王刻印和術陣展開了的最後吞噬,讓貝卡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唰!精神力的控制越來越差了,一道氣刃在身旁劃過,攜帶著一絲鮮血。少女的肩頭被劃出了一道傷口。
「貝卡洛!」
灑在自己臉上的鮮血,讓涅利的意識陡然清晰了起來——開玩笑吧!連精神力耗盡的貝卡洛都還在拼命保護自己,自己難道就應該乖乖的等待死亡嗎?
說什麼不能放棄,明明都已經要放棄了!那些話難道僅僅只是用來安慰自己的嗎?一邊說得好听,卻完全沒有做到!
涅利咬著牙關,用力支撐起了身體,雙腿的傷口傳來了一陣痛楚,可是卻仍舊沒有停下。
貝卡洛將生命都托付給自己了……自己算是怎麼回事?!明明之前還以那種口氣來責怪別人,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跟伊利塔還有區別嗎?
「即使死……也不能牽扯到別人,更不能辜負守護自己的人……即使是死……也不能,不能……」
涅利一邊重復著這句話,一邊閉著眼楮向精靈手環所在的位置沖去。氣刃越來越不穩定了,再遲疑的話,貝卡洛的「容器」或許就要因此而破裂了。在那之前,一定要,一定要……
打斷祭禮!
一瞬間後,涅利已經沖入了混沌色的「霧氣」中。那是濃郁的元素所組成的,人的身體難以承受的元素,這種行為,簡直像是「飛蛾撲火」。然而,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沖了進去,即使是身死,在那之前也要停止祭禮。
劇痛在身體上彌漫,甚至麻木了。在同一時刻,從風王刻印上傳來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光幕,保護在他的身旁。不過他也明顯感覺到,這層光幕傳來後,身後的貝卡洛出現了一些異狀,氣刃的穩定性也開始變差了。
這個笨蛋,自己也都快到極限了吧,還想著幫別人抵擋……
涅利用盡全力,緊緊地抓住了精靈手環。
「停下吧!」
黑暗充斥在了涅利的雙眼中,讓他甚至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視覺。緊接著,一絲紅光開始在眼前擴散開,迅速的擴大。
沖天的大火,灑落的鮮紅。
血,染紅了天空,周圍不斷傳來哭泣、慘叫、絕望的聲音。這種熟悉的感覺,才在不久之前就在幻象中見到過。
那是,被屠殺的精靈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又是幻象嗎?!
涅利睜開雙眼,毫不費力的就從中找到了那個巫師。可在這一刻,他的身體像是不听自己的意志了,或者說是沒有身體了。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
轟——!
如同霹靂的閃電般,天空中傳來了無限的巨響。火焰撕裂著大氣,空間仿佛由此而化作碎片,世界仿佛就此而變為虛無。
巨樹直插天際,那是精靈族的「守護之樹」。只是在那個黑色的巫師的術式下,完全被折斷,然後變成了隨風而逝的煙塵。
最後的一絲記憶……
「我的……塞…納……斯特……我的……塞納斯……」
黑暗襲來。
精靈手環中發出的聲音……傳入了涅利的耳中。在這同時,面前是「最後的一絲記憶」,那是……穿著白色披風,戴著純白色大帽子的少女。
涅利從來沒見過這麼攝人心魄的人……不,不是攝人心魄,少女給人一種難以想象的感覺。仿佛是無數年生活在迷茫中的孤獨,仿佛是即將面對毀滅時的絕望,又仿佛是世界上最潔淨的純白。可是一旦將注意力集中起來,卻發現她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氣質、雙眼空洞,卻跟絕望的空洞完全不同——就像是面對一個人偶。
難以想象,真的存在這種人嗎?如果是真的,那麼這種人又將存在著什麼秘密?
火焰吞噬了混沌色。
眼前是兩種顏色的糾纏。那是……凱薩的靈魂?涅利在最後一刻,用自己的精神力,向那靈魂輸入了一道命令。
停下吧。
「請,停下吧……」
身體開始向下墜了下去,在那時,像是有什麼人將自己的重量承受了似的。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眼前完全模糊了,不過卻也終于能夠解月兌了……祭禮肯定是被打斷了,所以才會有人接住自己的身軀……
接著,他放松了意識。
于是,黑暗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