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亞……說了什麼?」
夏莉葉歪著頭用茫然的聲音問道,語氣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涅利的意志崩潰了。
「——索亞特說,他想要你得到救贖!」
他大聲說道︰
「索亞特拜托我,讓你得到救贖!那個混蛋算什麼啊!憑什麼要交給我這種事情?我為什麼要答應啊!」——
真是令人憤怒。
真是可惡。
簡直是可恨。
雖說自己有不答應的權力,但是當垂死之人說出了那種拜托的話,真的是沒辦法拒絕啊。即使在很多時候他都會拒絕別人,但是,但是。
那種時刻!怎麼可以!
……
夏莉葉並沒有在意涅利其他的話,對于他所說的一切也只是持有一種完全沒有絲毫異樣的狀態︰
「……救贖…嗎?」
她忽然抬起了頭。
與此同時,連綿的雨也完全停止了。
一貫如同低喃的聲音響起,少女對涅利問道︰
「吶,你的夢想,是什麼?」
令人安靜的話語,讓他陡然平靜了下來。
——真是奇怪。在這一刻,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在做的事,應該是,轉達心意?轉達自己的還是索亞特的?
即使心中這樣想,他本身卻並沒有覺得如何奇怪。
仿佛理所當然的,一切都變作了平常之事。
「……我的夢想?」
他下意識的,沒有猶豫的,堅決的說出了讓自己也覺得怪異的話。
毫無疑問︰
「……我的夢想是……世界。」
對,是世界。
不是眼前的灰色世界,不是外面的真實世界,不是葬禮之都的第三世界。而是屬于自己的,夢想中的世界。
從「理念」上告訴他的,是他所存在的夢想。
其實從很小很小的時候,當他被遺棄之時,就已經存在了那個夢想了。
當他成為巫師後,卻每天都躲在屋子里之時,這個夢想不但沒有擴大,反而越來越難以察覺了。那麼的微弱,以至于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那些事,或許他會一直到死也那樣生活吧。
不是拯救世界。
而是,讓所有人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他注意到了面前的夏莉葉,將視線滯留到了少女的臉上。
——原來如此。
所以當凱薩那個並不算朋友,僅僅只是無意識中救了他一次的人受到危險時,能夠拼上性命去追擊強于自己的敵人。當得知伊利塔受到詛咒時,會那樣的憤怒。當在幻境中看到那個黑色的巫師屠殺精靈族,或是在葬禮之都看到梅露卡的尸體時,會如此的怨恨自己的無力。
因為有那個夢想,所以會輕易的答應索亞特救贖夏莉葉,所以會在被追殺後還能不去在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可笑的夢想啊。
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夢想是不可能實現的他,為了不去看那些慘事,才會躲在屋子中。期待那些魔導書中所記載的歷史。
那種世界……
腦海中有著某種概念在告知著他,夢想是可以實現的。
未必一定是在夢中才會實現。但在夢中一定會存在,那就是夢想。
「我祈求,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和平的生活在一起。」
涅利仿佛是被施加了某種奪去意識的術式一般,如同說夢話似的喃喃著回答︰
「我祈求,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平等的存在于一處。」
他繼續說︰
「沒有巫師的世界,所有人都等同的世界,童話一般的美好的世界。那是我所祈求的,夢想的世界。也是我涅利•丹塔利安的夢想。」
面對他的話,夏莉葉一成不變的神色下,卻像是遇到了什麼古老的記憶一般。
塵封的心,再次出現了一絲曙光。
「夢想的,世界?……跟索亞的夢想,很像呢。」
少女像是垂暮老人對余生的追溯一樣,發出了夢囈般的感嘆:
「真希望能回到以前,三個人一起生活的時候。約夏,索亞,還有大家們。每天一早去叫懶惰的索亞起床,然後和約夏去采藥,學習術式。晚上的時候,能夠快樂的跟諸位打招呼,在與他做小鎮的旅行,幫不幸的人們得到幸福。大家一起開著盛大的宴會,驅散災厄的祭祀們送上祝福,最後懷著思念安靜的睡下……」
夏莉葉說著,不知不覺就流下了淚。
沒有悲傷,卻哽咽著。
聲音繼續傳來︰
「約夏很生氣吧,因為我的任性,讓那種禁忌的力量重現。」
涅利抬起頭,少女的氣質明顯在向好的方向改變著,可是,他的心中卻逐漸產生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吶,涅利。」
忽然傳來的聲音,讓他的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極點。
與此同時,灰色的世界中出現了不同的顏色。
紅色、藍色、金色、青色、銀色、各種各樣的顏色,燃燒的烈焰。
那是真正的萊瓦汀之焰。所有力量到達頂端的神焰,真正的顏色並不是單一的。也因此,它能夠焚毀多彩的世界。
「這……」
涅利猛地反應了過來,想要抓起手中的銀杖。
但是,這里並不是他的世界。
在一瞬間下,銀杖已經從手中消失了。連身體也動不了了,身旁浮現了一層光幕,將他緊緊地束縛,同時也守護住了。
「你……夏莉葉!」
他緊張的呼喊了起來。
看到的,卻是少女仿佛回憶一般的,安詳靜靜的微笑。
第一次看到這種微笑,比書中所記載的,任何聖光或是神的祝福都要美麗。淨化人心的笑容。
「萊瓦汀之焰,是我從根源處獲得的,禁忌之力。想要真正的消去是不可能的,只有將它一同帶入另一個世界才行。」
涅利首先是心中涌出了無限的異樣和不安的情感,不知不覺中,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
指甲刺破了手掌,被握的麻木的拳頭緩緩向下流著血。靈魂,也在極限的悲傷下被撕裂。逐漸發白的手指,昭示著他的悔恨與自責。
即使這里並不是真實的世界,意識還是將一切應有的血與淚都具現了出來。
然後,是「沉默」與「死寂」的聲音。
「……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嗎。」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余力,說出了後面的話︰
「我一定會幫你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