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莊主退出去之後，地牢里就只剩下無暇和那個書生模樣的人了。
「你好呀，呵……」無暇熱情地沖他打招呼，「我叫無暇。」
「無暇姑娘，」那人微微點頭，卻並沒打算報出自己的名字。
「你是為什麼被關在這里的呢？」
「無暇姑娘又是為何被關進來？」
「因為我太活潑呀。」
書生點頭，語氣平靜，「我是因為太沉悶。」
跟慕雪白那種平靜淡定的聲音不同，他的聲音，是類似電腦讀出的那種聲音，根本沒有半點的情緒起伏。至于他說話時的表情——除了剛才很配合地做了個沉痛的表情之外，無暇就沒在他臉上看到過情緒變化。
這人顯然是刻意把自己的習慣語氣和神情都掩飾住了，無暇的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沒看出易容的痕跡，也沒猜出他是誰。
總之一定是她認識的人就對了。不然何莊主他們出動了那麼多人馬，一定要把她抓回來，卻只是簡單地把她送到地牢里，而且這地牢里，還有一個完全與此事無關的、打醬油的書生？
也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也不一定是她認識的。也許這次綁架，真的是灕王妃策劃的，這個書生，也是灕王妃派來的。
覺得還是有點困，無暇呵呵一笑，不再理會這個書生，轉身繼續補眠去了。
地牢里布置簡陋，還好還有兩道簡易的竹制屏風，拉過屏風做阻隔，無暇打了個呵欠，睡覺去了。
屏風另一邊，書生臉上終于不再是面無表情，而是有了絲淡淡笑容。過了一會兒，听呼吸聲，無暇像是睡著了，書生的唇角微揚，悄無聲息地站起身，繞過屏風，向冉冉的床邊走去。袖中的匕首悄然滑出。
直到匕首已抵在頸上，無暇才睜開眼楮。
書生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暇姑娘，你太大意了。」
看了眼鋒利的匕首，無暇憂傷地扁了扁嘴，「我好像快死了呀。」
「沒錯。」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呀？」
「不能。」
「這樣啊……」無暇想了想，高興地做了決定，「那我還是不死了吧。」她說著從床上跳了起來，「我還要去采蘑菇呢！」
書生想要去攔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你做了什麼？」
「點穴呀，」無暇笑呵呵地說，「我會隔空點穴，不過這是秘密。」這是她為了好玩，跟太子易天逴學的，後來也沒用過，所以沒人知道。普通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是防不了這一招的。
如果書生早有防備，那他就是教她武功的太子易天逴，如果他根本不怕這招，他就該是「無所不能」的慕雪白了。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是要隱瞞身份，就算真的是太子或者慕雪白在這兒，也會假裝自己真的被點中穴道了。
眼前這人……究竟是真要殺她，還是以為她真的太大意，所以過來提醒她？無暇圍著不能動的書生轉了個圈，仔細地檢查了一番，還是沒發現易容的痕跡。
不過這也不能說明這就是他的真實容貌，她也沒看出慕雪白臉上的易容痕跡，可慕雪白是易了容的。
「呵……」無暇站定在他面前，傻笑一聲。
書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原本是想「殺人」，現在反而被人制住，也沒看他有什麼慌張的反應。他依然是平靜得听不出情緒起伏的聲音，「不如無暇姑娘解了我的穴道，我們公平地打一場。」
無暇想了想，笑呵呵地說，「也好呀。」不過，之後她就轉過身……回去睡覺去了。
睡前還不忘把屏風搬了個地方，擋在書生和自己之間。
隔著屏風的書生听到無暇傻乎乎的自言自語，「我好像忘了什麼事呀。不管了，反正我傻呀，呵……」
被她‘忘’了的書生眼里閃過一絲笑意，有了上次的教訓，不管無暇的呼吸聲听起來像是睡著了還是沒有睡著，他都沒有再移動，就站在原地，閉眼睡覺。
書生醒來的時候，就看到無暇站在他面前，正好奇地打量著他。
「無暇姑娘不急著出去？」
「不急著呀。」
「為什麼？」
無暇想了想，說了實話，「因為我好像喜歡上一個男人了。」
事實上，她覺得自己好像喜歡太子易天逴，又好像喜歡喜歡易天灕，更好像喜歡愛玩鬧的裴亦辰，好像對虞逆風也不討厭……難道自己受帝鸞國影響了，也喜歡三夫四侍？
書生的聲音還是沒什麼情緒起伏，「我也喜歡上一個人。」
無暇很高興，「這麼巧，你也傻呀？」
「是很巧。」書生依然平靜，問她，「既然我們都這麼傻，不如湊成一對。」
無暇認真地想了想，「可是我覺得，就算我傻，還是有男人要的，」之後鼓勵他，「別灰心，你也會有男人要的。」
「……」書生沉默了，不過他很快就又開口，「我本來是想等無暇姑娘答應，好能有個借口殺你，現在我改主意了。」
「什麼主意呀？」無暇依然是笑呵呵的模樣。
「無暇姑娘很有趣，我發現，我喜歡上無暇姑娘了。」
無暇的笑僵在臉上，愣了一下。眼前的書生說話像是機器人似的，可是這句「我喜歡上無暇姑娘了」，卻被他說得情真意切，聲音慎重而又溫柔，還帶著隱約的一絲無奈。
可惜的是，她還是听不出這是誰的聲音。
熟人的聲音她當然都認識，可眼前的人大概吃過變聲藥吧，不過變聲藥也不是太罕見，至少易天灕就一定會做吧？其他人想拿到，應該也不困難。
無暇想不出他是誰，不過也沒放松警惕，免得他是灕王妃派來的，趁機迷惑她。
兩人正沉默著，地牢的大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