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歌對于自己的新身份並不感到意外︰原東盟出生,家鄉位于大陸中部的位置,年幼時父母死于西聯發動的一次空襲,之後由外祖父張智彬將他撫養長大。
張智彬是東盟一名默默無聞的陸軍中將,從來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跡,但卻是個盡忠職守讓人尊敬的老英雄,並且和其他大量的無名將領一起構成了東盟的脊柱——名將終究只是少數,他們不可能撐得起整個東盟軍隊。
楊歌父母的相識過程可以說是一部標準的狗血八點檔︰老將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能夠嫁給一名軍人,但不料她卻看上了一個文弱秀氣的小白臉。怒氣沖沖的老將軍試圖拆散二人,最後終于觸發了傳說中的私奔劇情。等頑固的老將軍在幾年之後冷靜下來打算原諒女兒的任性接受她的選擇並獻上自己的祝福時,得到的卻是她和女婿一起客死他鄉的噩耗……
因此張智彬非常疼愛楊歌——當然,是軍人式的疼愛。
退休在家的張智彬從小便對楊歌進行了軍事化鍛煉以及大量的實戰教導,打算讓他繼承自己的衣缽。但天有不測風雲,大舉入侵的異形很快就把全人類打得狼狽不堪。老將軍見此果斷放棄了講述人類之間如何戰斗的教導,將楊歌送進了需求量最大的機甲學院。
拜老將軍的人望關系所賜,楊歌安心地完成了整整一年的全部訓練,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因為戰局的惡化而被隨意抽調半途離開了學院。就在昨天,包括楊歌在內的十來個擁有特殊背景從而能夠平安完成全部訓練的少男少女在學院里舉行了畢業典禮,被授予少尉軍餃後奔赴了各個前線。
據說他們後面新學員的訓練課程已經壓縮到只有短短的三個月時間了。
楊歌被分配到了第一方面軍13號防區阿戈爾前線基地鼎鼎大名的「冥河擺渡者」機甲小隊里——雖然這個小隊干掉的異形數量確實在所有的機甲小隊中首屈一指,但真正讓它出名的,是那比都市傳說還要獵奇的一種現象。
在這個小隊每三個月一次補充新人的時候,對面的異形就會發動大規模的進攻,然後這些剛剛學會操縱機甲如何在走路時不摔個四腳朝天、如何在開火時不把炮彈傾瀉到自己人頭上的菜鳥們便不得不坐進駕駛艙跟著老鳥一起奔赴戰場。至于最後能活下來幾個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運氣不好的話老鳥被拖累而死也是有可能的。
等楊歌整理完腦海中這些亂糟糟的信息時,帶路的士兵已經將他領到基地地下指揮部的門前,挎了挎肩上的步槍向他敬禮道︰「我們到了,長官。李上校正在里面等您。」
楊歌下意識地回禮︰「謝謝。」
奇怪,基地總指揮官找我這個剛來的新人做什麼?鼓勵兩句?喂喂,現在怎麼看也不是做這種門面功夫的時候吧?
在向兩個守在門前的衛兵出示了證件之後,楊歌帶著滿月復的疑惑推門走了進去。
天花板上眾多明晃晃的白熾燈照得整個地下室一片通亮,空調雖然開著但仍然非常悶熱,空氣質量糟糕到不行,難以想象里面的人究竟在此處待了多久。
對面的牆壁上有一塊巨大的電子屏幕,顯示著地形與敵我雙方的兵力分布——當然了,根據某些潛在的定律,敵方那邊的情報一向都是不準確的。
房間的正中央是總指揮的座位,只不過由于要關注大屏幕,上校是背對著大門的,因此楊歌沒有看見他的相貌;在上校的前方是一排守著監視器的聯絡員,他們的任務是監視戰場動向並和各自負責的小隊聯系,及時的將戰況報告給上校。
就像現在右邊那個短發女子正在做的那樣。
「瞭望者2號,收到請回話。你的信號為什麼突然在屏幕上消失了?附近應該沒有異形才對,是干擾麼?瞭望者2號,收到請回話!」
「這里是瞭望者1號。美女,別喊了,剛才2號整輛車都被一發從遠處飛來的聚能彈轟上了天,沒人會回答你的。另外,目擊到異形的大規模行軍,算算時間八成是咱們基地的機甲小隊又來新人了吧?需要我們進行跟蹤嗎?」
上校按下桌上的一個按鈕對著麥克風沉聲道︰「不必了,無論它們從哪里過來都逃不過雷達的掃描。瞭望者1號,回來吧。」
「瞭望者1號明白。謝謝長官,今天可以早點休息了。」
話音未落,揚聲器中便傳來了重機槍的怒吼聲。
「怎麼回事!?」
「車長,是螳螂異形!就在我們後面!」
短發女子急忙將地圖放大,果然在屏幕中央一個綠色三角的後面十分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刺目的紅色亮點。那東西在發動攻擊之前竟然一直都處于反雷達的隱形狀態!
巨大的金屬撞擊聲令重機槍的掃射戛然而止,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被撕裂開來的聲音中,響起了車組人員絕望的叫喊。
「吵死了!都把手雷準備好。長官,很榮幸能夠在您的手下當兵。」
「……不,榮幸的應該是我。」
通訊中斷了,屏幕上的綠色信號也隨之消失,只有那個鮮紅的亮點依然健在。
上校並沒有受到什麼不好的影響,他沉默了一會很快便恢復過來大聲道︰「從現在雷達開始,雷達全天24小時嚴密監視異形軍的動態。所有作戰部隊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隨時準備出擊!」
看著周圍忙碌的人群,楊歌忽然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在他尷尬得都想要悄悄退出指揮部時,上校終于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準備靠在椅子上休息時感受到了背後楊歌的目光,回過頭這才發現了他。
這是一個約莫40多歲神情堅毅的男子,鬢角的頭發已經全白了,眼楮里布滿血絲,看上去像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的非常憔悴的模樣。
楊歌放下左手的行禮包立正敬禮道︰「長官,第一方面軍17師501機甲團冥河擺渡者小隊……」
上校笑著擺了擺手︰「不用那麼正式。我叫李明,是這個阿戈爾基地的指揮。你就是張將軍的外孫楊歌對吧?都這麼大了啊,時間過得真快呢。將軍他身體還好嗎?」
這是什麼情況?總指揮是便宜外公以前的兵,于是我今後在基地里每天都過得很輕松愉快?那個抖S神明轉性了嗎?
「謝謝您的關心,長官。外祖父的身體依然很硬朗。」
「是嗎,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李明略為疲憊地捏了捏鼻梁說,「好,家常就聊到這里。本來新人的接待是由你未來的隊長負責安排,在宿舍或者機庫里訓一頓話就結束了的。知道我為什麼特意叫人把你帶來這里嗎?」
楊歌搖頭——反正肯定不會是準備給他弄特殊待遇,否則某個正打算看戲的神明的期望豈不是要落空了?
李明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表情認真而嚴肅,語氣更是絲毫不留任何情面︰「就算你是張將軍唯一的親人,在我這也別想得到特殊對待。這里是全聯盟距離異形控制的地盤最近的軍事基地,是每天都在交戰和死人的前線,不是官二代鍍金的地方!
不要打什麼在前線最安全的地方用長程狙擊槍撂倒兩只異形後加官進爵悠然離去的主意,否則你現在就可以滾了!我這里可不是托兒所,所有上戰場的人隨時都可能會送命——就像剛才的那幾個偵察車乘員一樣。如果你沒有這種赴死覺悟的話,趁早回去,我會當成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的。」
正題來了,而且八成還是那個該死的神明暗中弄的吧?在這里無論如何也不能示弱啊!
楊歌用力並攏雙腿抬頭挺胸的大聲道︰「我是一名士兵,而只有在前線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士兵,所以我的初衷是不會改變的!長官,冥河擺渡者小隊新人機師少尉楊歌,再次向您報到!」
李明不著痕跡地微笑著點了點頭,按下一個按鈕對麥克風說道︰「歐陽楓,你可以進來領人了。」
指揮部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濃眉大眼英俊不凡驍勇善戰機智靈活但卻不修邊幅吊兒郎當怎麼看都是標準的老片主角的30歲出頭的壯年男子走到李明面前,連禮都沒敬的直接問道︰「怎麼樣,老李。這家伙是草包、水貨還是繡花枕頭?」
「我還不算老!」李明果斷地反駁道,「是不是水貨我不好說,但最起碼他在一旁經歷了別人的死亡過程之後,仍然選擇了留下。」
「那麼至少不是草包了。」歐陽楓拎起楊歌地上的行禮扔到他手里道,「勉強合格。小子,跟我來吧。」
兩人在過道中走了一會之後,歐陽楓忽然停了下來︰「喂,小子,你叫楊歌對吧?今年多大了?」
「17。」
「這麼年輕,還是處嗎?如果是的話今晚就到基地咖啡館里隨便找個女人吧,估計明天就要出任務了。我可不想隊里有人死的時候還沒破處。」
「呃,隊長……?」
「不要忙著叫我隊長,小子。」歐陽楓頭也不回地說著向前走去,「等你在初次任務中活下來再這麼叫我吧。」